岑别枝没想到,这病要养足足半月。
那日她强撑着去见过陆致回来后,再次高烧不退,烧得直说胡话。岑陆两家几乎请遍全京城的名医都来这郊外的宅子上问诊。
与此同时,岑府在为岑鸣蝉准备丧葬事宜。
前有大小姐重病,后有三小姐出殡,岑府上下心力交瘁。岑溪桥则整日来回折返于岑府与宅子之间,他惦念长姐又放不下小妹,几天下来消瘦不少。
岑别枝清醒后得知鸣蝉即将出殡,也想去送岑鸣蝉一程,然而被众人按下叫她好生休养。
也因此到最后她没能再见到鸣蝉最后一面。
陆致自那日过后没有再来过,岑别枝一病,这宅子里的人便多了起来,人多眼杂,他总要避嫌的。
等岑别枝逐渐痊愈,岑夫人又想接她回府里去住,依旧是岑溪桥劝住母亲,讲长姐大病初愈不宜车马劳顿。
岑夫人便只能作罢。
岑别枝修养的这些时日里,京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情。
其中一件便是幼童失踪案。
近半年来,京城中已经失踪了几十名幼童,多是男童,年龄则从八岁到十四岁不等。
一时人心惶惶。
然而等陆致登门拜访时,她才知道从他口中得知,那些幼童并非失踪,而是被人以雇佣下人的名义带走后彻底消失。
岑别枝面色凝重:“他们的父母就没有起疑心吗?”
陆致回道:“雇佣他们的人说自己是魏国公的家奴。”
岑别枝顿时了悟。
第一任魏国公为开国功勋,被封为异姓王,而他的子孙后代世袭魏国公爵位,如今已传至第八代。
世袭罔替令魏国公府百年不倒,哪怕中间经历过几次削爵,但不久后便又复爵。祖辈用命在马背上拼下来江山,足以让后辈躺在功勋簿上衣食无忧。如今魏国公府俨然成为当朝第一勋贵世家。
能进魏国公府里当差,是多少穷苦百姓求之不得的事,他们只会欢天喜地骄傲自豪地将自家孩子送进去,又怎么会起疑。
陆致并未将先前收集来的案卷都带来,自幼过目不忘的他早已将卷宗记在心里:“有一户姓陈的人家,三年前便将孩子送进魏国公府,结果再也没见过自家孩子。曾上门去问,被王府守卫打个半死。后来又去报官,结果房屋夜里起火,剩下的一家四口全都烧死。”
“三年前…”岑别枝敏锐地捕捉到这个时间点,听完这起惨案后她第一念头是他们或许并非死于火场,“三年有可能已经白骨化了,但如果让我能看到尸骨,我可以检查是否有外伤,从来判断他们的死因。”
陆致并没有继续在先前那个案子上纠缠,他继续说道,意味深长:“真正的失踪大概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只是先前的人数少,报官的也少,一层层便压了下来。而现在魏国公府自顾不暇…”
自顾不暇?
陆致的话停得正是时候,岑别枝并不清楚魏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陆致提起此事,便不可能只是随意讲给她听。
因此她开门见山直接发问:“明知,你不如直说,需要我做什么?”
与聪慧人打交道就是会轻松些。
陆致也不再隐瞒,坦言道:“这几日,我想请你陪我去一趟魏国公府。”
岑别枝沉思良久,问道:“你要明查还是暗访?”
“后者。”陆致回道。
岑别枝眼前一亮似乎要说什么,但随后又迟疑起来。
陆致以为她有疑虑,便宽慰道:“到时候委屈你做我的小厮。我们只先进去看看,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他顿了顿,又说道:“我会保护你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岑别枝低声说,“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陆致虽也好奇,但见她为难,便也没有追问:“等你想说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我…”岑别枝张张嘴,随后又闭口不言,神色挣扎。
就在前几日,她闲来无事呼唤系统。
系统给了回应,但言语之中满是“宿主你冷落我好久你只是把我当工具人”的怨气。
岑别枝耐心哄了几句,系统便才恢复往日的模样,表现得十分配合。
而当岑别枝查看兑换商城时意外发现有个名为化形丹的东西。
她瞬间来了兴趣,问道:“这化形丹是什么?”
系统回道:“是可以让宿主你变身的东西。”
“…变成奥特曼吗?”
系统沉默起来。
然后过了一会用机械冰冷的声音回答先前的问题:“不是。”
岑别枝见积分余额还比较富裕,便决定兑换一颗。
起初她只想留着,架不住系统一直怂恿她尝试。
“宿主,你就不想体验一下变身的快乐吗?”
岑别枝板着脸:“谢邀,我不想,我怕莲叶她们进来看到我变成了白蛇,直接把我打死。”
“化形丹真的不贵呢,宿主,而且你不会变成蛇的。”
岑别枝的好奇心逐渐被系统勾了起来:“那我会变成什么?”
这时系统开始守口如瓶:“宿主,化形丹的效果需要您自行体验。”
岑别枝本着积分不能浪费的原则,决定忍一忍。
然而这样几个来回过后,被吊足胃口的岑别枝决定尝试。
系统见怂恿成功,友情提醒了一下,化形丹只能维持十二个小时,即六个时辰。如果要使用最好避开白天人多的时间段。
岑别枝便在某个傍晚以早睡的名义关闭房门不准外人进来后服用了化形丹。
化形丹并不大,入口有种淡淡的巧克力味。
还没等她细细品味,她就眼见着自己变成了一只鹦鹉。
岑鹦鹉的声音有些尖锐与不满,她质问系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变成鹦鹉了。”
空气里瞬间充满快活的气息。
“是的呢,宿主。经过我们的慎重考虑,鹦鹉是唯一能让宿主变身后还能与常人沟通的动物。你有没有觉得很惊喜啊,宿主?”
岑别枝认真地想了想,系统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然后系统很是时候地补了一句:“以后宿主可以服用化形丹跟着陆致出去查案喔。”
岑鹦鹉脑子一转,明白了系统的“险恶用心”,她扑腾着翅膀,冷笑道:“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就是想我消耗积分。”
系统的选择是装聋作哑。
什么消耗积分,我不懂,我才不是这样的系统。
岑别枝也不再理会系统,她以鹦鹉的身份躺在床上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莲叶等人便侯在门外。
然而岑别枝迟迟没有变回人形。
眼见着要露馅,系统又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并且化身某桃客服亲切热情地询问道:“亲你好,我这里有化形丹的解药,需要了解一下吗?”
“……”
岑别枝万万没想到,她体内的系统竟然有这么多的套路,但她还是咬牙兑换了一颗。
系统骄傲地补充道:“经过我们人性化的考虑,解药要做得更小一些,更适合宿主变成鹦鹉的体质呢。”
那确实。
解药小小一粒,很利于鹦鹉吞咽。
岑别枝赶忙吃下解药,恢复到先前模样。她迅速躺回床上,佯装还没睡醒的样子。
门轻声打开,莲叶菱儿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岑别枝听到自己因慌张而加快的心跳声,偷偷长出一口气。
如今陆致提出想要她陪同着前往魏国公府,她便为难起来。
她能变鹦鹉这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诉陆致。
她担心以古人迷信的程度,她前脚给陆致表演一个变身,陆致后脚就请道长来收了她这个妖孽。
她本想为陆致编一个“鹦鹉报恩”的故事,但最终她决定坦诚以待。
她开口道:“我接下来要说的事,还望陆大人不要怕。”
陆致有些疑惑起来,但他还是说道:“我是锦衣卫,我不会怕。”
岑别枝看他一眼,心想,你最好是不怕。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快速地说道:“我重病之后突然发现自己可以变成一只鹦鹉。”
“……”
陆致看着她,表情呆滞了一秒,难得迟钝地没有立马接上她的话。
……变成鹦鹉。
她?
“你…”陆致看着她不像是说笑的神色,也开始欲言又止起来。
“我。”岑别枝点点头,不容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再次重复,“真的可以变成一只鹦鹉。”
甚至她还说道:“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变给你看。”
陆致明显受到了很大的心理冲击,向来风轻云淡面不改色的他此时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岑小姐,我无意怀疑你,但是这实在是闻所未闻…”
岑别枝见他不信,干脆玩把大的。她借着饮茶的动作,吃下一颗化形丹。
片刻过后,一只玄凤鹦鹉出现在陆致面前。
它,或者应该说,她。
她落在陆致的掌中,抬起毛绒绒的脑袋来,问道:“明知,现在你信了吗?”
陆致小心翼翼地捧着这只鹦鹉,艰难地点点头。
岑别枝心底叹口气,你要是直接信我,我就不用给你展示才艺了,就能省下四百积分。
可惜。
陆致眼见着岑别枝自他掌中飞起,来到一旁柜子上,似乎啄咬了什么,然而她飞跃而下,慢慢又变回人形。
陆致掌中还残存着先前被她尾羽轻扫的触感,他又看了看款款有礼的岑别枝,终于勉强接受了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是想那日以鹦鹉身份陪我去魏国公府吗?”
岑别枝狡黠看他一眼,微微笑着,如春日枝头缓缓绽开的娇嫩桃花:“我想以后都以鹦鹉的身份陪你查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