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微霜垂首低眉,双手交叠,却无意间摸到手背上的划痕,血痂已落,新肉长出,让人忍不住想要抓挠。
她沉默许久,方点了下头,坦然承认,“儿喜欢他。”
李玉妍莞尔,眉眼弯弯,暗暗地点了点头,果然不出她所料。
听闻四娘在外,单独与楚家郎君饮茶,她便知晓四娘待楚家郎君不同,且四娘自温泉庄子归来后,便神思不宁,时常盯着某处出神。
她亦是十六七岁的女郎过来的,怎会不知四娘的心思,显然情窦初开。
只是此前有诸多顾虑,是以即便她做阿娘的,察觉到自家小女郎的心思,亦视而不见。
“既如此,等你阿耶下衙后,我便同他商议。”李玉妍拍拍越微霜的手背,柔声笑道。
越微霜却摇了摇头,抿着下唇,过了许久,方抬眸看向李玉妍,声音微颤,“儿害怕。”
李玉妍见状,将越微霜搂进怀中,轻抚其背,“女郎长大后,总有嫁作他人妇的一日。”
李玉妍心中酸涩不已,柔声安抚,“当初我与你阿耶初相识,虽彼此有情,但到出嫁的前日,我亦辗转难眠,不知你阿耶是否值得托付终身。”
越微霜咬了下唇,她想说,她不是害怕这些。
她虽早早入宫,所见之人所遇之事不多,但好歹在宫中多年,学到几分识人的本事。
这些时日,因科考舞弊一案,她与楚寒知往来频繁,楚寒知的人品性情,她不知十分,亦了解八分。
楚寒知对她的情意,她更加清楚明白。
然而,她心里始终扎着一根刺,她不敢轻易应下楚寒知。
越微霜环抱住李玉妍,脸颊轻轻蹭了蹭阿娘的肩头,鼻息间是阿娘惯用的熏香,她很是安心放松。
良久,越微霜从李玉妍的怀中出来,正色道:“儿想见见他。”
李玉妍颔首,“你有顾虑,确实应当见见他,与他说清楚道明白,日后若是成婚,亦不会有隐患心结,若是你们二人不成,更不会留下遗憾。”
“等你二兄三兄下衙,我便让他们寻个由头,约见楚家郎君。”
李玉妍沉思片刻,便有了法子,“再让你两位兄长带你去,如此可好?”
越微霜自是点头应好,阿娘说的对,无论她与楚寒知能否走到最后一步,她都该见楚寒知一面,将所有顾虑一一道清。
或许,当他知晓那些往事,便不会再执着于她了。
越微霜送李玉妍离去,站在廊下,仰头看向暗下的天色。
大雪已止,北风却依旧强劲,廊下的灯笼被吹得不断摇晃,庭中的草木更是舞动枯枝。
大风吹散沉积的乌云,或许,明两日便能天晴了。
越微霜缓缓吐出口浊气,捧着暖炉回到屋中,踱步到书案前,敞开的琴谱还散落在书案上。
越微霜定定地瞧了片刻,转身在书案后坐下,让玄月端来烛台,再让菊月研墨。
烛火明亮,越微霜放下暖炉,拿起笔架上的狼毫,笔尖蘸墨,手腕悬在琴谱上。
她拧眉想了片刻,方舒展眉头,顺着之前编写好的曲谱,继续往下写。
写了几段,她又拿着字迹未干的琴谱,起身走到琴案旁,边抚琴边改动琴谱,认真专注。
甚至连菊月提来晚膳,她也仅吃了几口。
夜色渐深,红烛过半,玄月忍不住偏头打了个呵欠,越微霜终于将琴谱全部编写好。
字迹干透后,她将散落的琴谱按顺序收拾好,细细地收进匣子里。
下次见他,便将琴谱送予他,无论如何,应允他的事,她总归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