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张家盘也常常私自扣押下外来船夹带的兵器和铜钱,械斗夺利,出海走货。
张家盘和中申是一家,老板都是张适。
张家盘和中申供的货不一样,张家盘主要供海外。其余就是停塌,船舶。
中申偶尔供四方百货,更多是做解质,质库。
除此之外,便是从城墙上捡弃婴,其中一些弃婴就被偷偷养成了**。
中申曾**成群,那些人训练极其有素,林汝洵的侍卫全是从中申里头挑的人。
那些侍卫伺探讯息,暗杀毒理,医术急救,自刎没刎全的都能给救回来。
中申养出来的**很专业。
后来江秋**,张适没了靠山,便再没养过。
两浙病疫的时候,张适就往两浙运药,有邻路饥荒,张适也往外路运粮。
有富商哄抬粮价,张适就低价售粮,奸商拿他无法。
张适也曾承包,临安九县安济坊的所有开支。
寒冬逐家送炭,酷暑支汤浦。
此类种种,挣得多捐的也多。
总而言之很富有,那时候张蘅潇在张适手下做总账房先生,年俸惊人。
张蘅潇那时候真的钱多到花不完,跑到蕃坊里撒钱。
张家盘的帐,张蘅潇每一文钱都记得,但问张蘅潇他自己有多少钱,**。
他置下的宅院多到,在大街上走,路过谁家宅子,才想起是自家宅子。
鹿聿宁和林汝洵的旧侍卫现在还会开玩笑,管张蘅潇叫张总账。[鹿聿宁,张蘅潇妻]
温凛以前也亲近叫他张总账。
张蘅潇平盐酒茶私卖的账,还管质库,管运出去卖的丝绸跟工艺品,再买回来香料珠宝。所有账务他要做两份,一份给都商税院。
张蘅潇记性极佳,过目不忘的那种。
张适随便问哪笔账,张蘅潇能立时应答,一文不差,张家盘哪年在哪买了哪块地有多大,他全记得。
张蘅潇用的算盘,十五档起步,材质昂贵。
温凛心想,要算张家盘的钱,十五档的算盘可能都不够用。
往年张家盘也办烟花会,年后张家盘常与各类商人组织烟花盛会,从西子湖畔到钱塘江畔持续一刻不停,绚烂苍穹如白昼。
朝廷品官也会去,都在最好的位置。就看那边边上也坐好几排,那都是张家盘的人。
他们能在皇城脚下这么嚣张,大半因张适昔年追随江秋。
张适去世。
张直方同张蘅潇争张家盘,且在侯潮门为张蘅潇设下鸿门宴。
张直方被张蘅潇杀死在侯潮门。
张蘅潇承接张家盘和中申,维持着原来的规模。
温凛想,可能张直方死前也很无语,没想到张蘅潇能这么六亲不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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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凛去瞧了林兑卿。[林兑卿,林渝长女]
林汝淞合上手里医书,退去堂室。[林汝淞,林渝次子]
林兑卿已是油尽灯枯之时,一双手瘦得只剩骨架,肩颈上有血斑。
温凛伏在林兑卿床榻前,双手合了合林兑卿枯瘦的手,暖了暖她的手,怅然难销。
初见林兑卿的时候,林兑卿容颜似雪,双眸似琉璃,坐在秦家几个女儿之间笑靥如花。
荔枝白褙子,胭脂粉襦裙,头上两只白玉簪。
而后每次见她都是这套,这么多年好像一年四季换来换去就那一套。
温凛得了平江府的好缎子总要送给她,林汝洵就说不要送。[林汝洵,林渝长子]
温凛不解道,你典出去缎子,她总不至于只那一套吧?
林汝洵便瞧着手里奏疏,隔好一段时间才心不在焉回道:“对呀,她缺钱。”
林兑卿不够捐的,林兑卿和嬴非是两个捐钱大户。
林兑卿以前和嬴非大抵有些许交情。
嬴非那样的人,那种对林汝洵张蘅潇都不会多说几句话的人。
林兑卿却得和嬴非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两句,温凛还曾想嬴非若能娶了林兑卿多好。
林兑卿善诗词文赋,名动临安城,她写的诗多半哀吟世间苦难。
插画品茶焚香信手拈来。
林兑卿说自己是被逼的,林淮就她这一个侄女,品官夫人姑娘间走动,家里希望她不要丢面子。[林淮,林系;原左丞相]
林兑卿是医女,医术承自母族范家。
她坐馆看诊不收诊费,各路有疫病,常赴疫区医治病患。
彼时温颐中倾心于林兑卿,疯狂挂她的诊号,没病也去找她看病。
直到有一次林兑卿对温颐中疑惑道:“怎么又是你?”
林兑卿在诸多筵席上见过温颐中,她认得他,她边诊脉边冰冰冷冷地说,“我不收诊费,却总有人贪小便宜,没病也多次来看诊。”
她连温颐中问诊的手记都懒得写,“温公子府上有医官伺候,温公子身体无恙,亦何故来我这里耽误别人看诊?”
温颐中自此可能上了范林医馆的禁止名单,他再挂不上林兑卿的诊号。
林兑卿曾与名医江瑜私交甚好,临安府里很多人也期待林兑卿能和江瑜一双两好。
那时温颐中在府里是百爪挠心。
温凛坐在廊下案前,听夏蝉蟋蟀声声交鸣,看温颐中徒手掰竹子枝叉。[温凛,温执中长女] [温颐中,温执中长子]
温凛说,“那你去提亲呀。”
温颐中隔了很久才回答:“我去提亲,可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呀?”
温凛摇动手中团扇道,“男女婚事,承父母命,你让爹去林家说亲,亲事定下来,人总是你的嘛。”
那年桂子一江秋,天街满红妆,金花笺珍珠冠,他终于娶到她。
对于温颐中来说洞房花烛夜红盖头下心上人,喜事当门,对于林汝洵来说简直是一场劫难。
而后温凛与林汝洵成亲。
林兑卿与温颐中两个人也算感情和睦。
温颐中有时候会在林兑卿跟前挨骂的。
温颐中支棱着脑袋郁闷道:“娶她之前还真想不到她是个泼辣性子。”
温凛想,那谁能想象呢。
以前温凛和林兑卿关系很好,一度形影不离。
后来温凛与林汝洵不合,也与林兑卿生疏,不好意思在林兑卿跟前晃悠。
林兑卿大温凛几岁,温凛同着林兑卿相处,总觉着不如同她人相处,那样可以漫然闲谈,更说不得今天碰见了个谁家公子生得极好。
温凛得知林兑卿病之后,回去温府陪过她。
很奇怪,林兑卿从不过问温凛和林汝洵的事情,偶尔问一句也像是那种心不在焉,或看两个人同时出现在温府,随口关切一句,倒也不在于温凛如何回答。
林兑卿也不关心,温颐中以前是什么样。
林兑卿总是要温凛讲金陵时候的事情。
温凛问林兑卿为什么想听,林兑卿说自己身体难受,很难入眠,睡之前又总记起些悲伤事,更为忧心,听她讲金陵的那些事情,总觉着会被生机裹和起来,暖漾漾的。
温凛和林兑卿彻底生疏,是在过年温府家宴之后夜里。
林汝洵给林兑卿送回院,送了一半林汝洵碰见温凛,于是让侍女冬麦代替他送林兑卿回去。
林汝洵和温凛在温府杏花园吵架,两个人怒气消了,才隐约瞧见不远处林兑卿身影。
日后林兑卿也从来没提起过这事,只是总对林汝洵说,“你已置室,当尽夫责,待妻以仁,勿辜负之。”
生气了爬起来骂林汝洵,“凛姐儿是你结发妻子,你不能脾气好点吗?”
林汝洵则连连应是,他也怕林兑卿。
林兑卿气愤念念道:“林家的男人,生得都是一个狗脾气,你若学了爹,学了林汝孙,我看你也别有颜面来见我。”
林汝孙的妻子,是沈巽卿。
沈巽卿是前朝丞相沈辄的小女儿。
林汝孙在林家待沈巽卿,并不如外传得那般好。
林兑卿同沈巽卿关系很好,沈巽卿三天两头往温府跑。
沈巽卿在林汝孙那里受的委屈,林兑卿自是最清楚。
林汝孙对待沈巽卿今不如昔。
足以见证以沈辄夫人秦氏为首、朝内吏部三司、户部二案、中宫皇后张玉太后杨青梧,一系旧沈系**势每况愈下。
林兑卿曾拿着沈巽卿的关系,牵线搭桥,帮过温家生意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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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凛自林兑卿堂屋离开,小心翼翼阖上门,立于檐下台阶上。
也不知想起什么来,阖眼小声祷告道,“佛祖。。。请不要怪罪林汝洵,请让林兑卿病愈吧。”
又想到什么,“主请让林兑卿好起来。。。”
半晌,终于回忆起那个词,“阿门。”
心下一沉,张蘅潇曾告她不要两个都拜。。。
温凛又慌了,“我知错我忏悔,请让林兑卿活过八十岁!”
...
夜。
温凛瞧林汝洵坐在窗边排椅,他手里拿着一劄张家盘年俸札子。
她问:“中申和张家盘以后归林家?”
林汝洵回:“多半无法归于林家,看看徐植愿不愿意救一下吧,德宁归你。”
德宁是饭馆,张蘅潇的爱好就是开饭馆,温凛想那也行吧,那就替张蘅潇维持这段爱好。
温凛瞥了他一眼,“你拿中申在市井里散孟瑄的丑事,那不就相当于你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污蔑朝廷副相吗?”
林汝洵避开话锋,“你爹被幽禁了?”
“对。” 她落座于梳妆镜前,一根根簪子拆下,“你不能说我爹被幽禁,他自己请求皇帝幽禁,这种事,又不是头一次。”
他没回话,只问她,“京符最近在接触内侍?” [京符,不明;工部尚书,权礼部尚书]
“我不知道啊。”
“京符夫人那里没有风声?” [孙氏,不明;京符妻]
她照着镜子捋头发,“我和孙氏好是好,有关朝局的事情令说的。”
忽地又想起件事,“京符初迁尚书之时,我听过那么一句,京符说,他京家也是出过副相的人,他做尚书有何不可。”
隔了一会儿,他冷笑了声,“副相?他京家是萧家的附庸。”
又问,“曹家常常出入内廷,有内侍私下亲近曹家么?”[曹选杨,温系;原枢密使]
“那他们认识得也是前朝的人吧,这都换了多少批内侍了。”她顿了顿,“怎么忽然问内廷的事,你急着找个给你通风报信的人?”
温凛听得他声色虚胧,“林汝孙说外朝局势已凝固,无法再打开局面。”
林系与内廷对接这么多年,那些内侍很谨慎,林嘉行又亲沈。[林嘉行,不明;入内内侍省都知]
她嘲讽笑了笑,“你家不自诩君子吗,有学士院还不够,放下身段了,要跟内廷同流合污了?”
他问,“曹夫人王氏呢?” [王氏,温系;曹选杨妻]
她笑道,“不是你天天在见曹选杨吗,你不问曹家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家和曹家交情比我。。。”
她听他话说一半没音了,目光扫过去,见他坐在长窗边的椅子上,手臂前臂抵着官帽椅两只扶手,脊背微佝,蹙眉侧头气息却有些沉,半晌呛出一声,额角已沁了汗。
她瞧出他异常,起身走去他跟前,俯身瞧他,问:“你咋了?”
他说去他姐屋,帮他找个镇痛的药。
她觉着情况有些不妙,“你不风寒吗?你镇痛干嘛?”
她话音才落,他抬胳膊手撑了一下扶手起身,外衫反常丢在了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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