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得出,他二叔林淮当年还很宠他,早先他二叔就说他天生带了良心,秉性纯善,谁知秉性纯善也会有将人溺死的时候,林淮天天给他收拾案子。
这样也没减少林淮对他的宠爱。给他一枢密院编修官借绯,他打入朝就没穿过绿服。
适时他和薛忱还没成婚,林淮又要给薛忱她爹薛增升官。
在他去了两淮之后。
他准岳丈薛增在临安,被林家一路从太常寺丞,提拔到大理寺卿并充检正公事。
只是薛增这一并充检正公事,薛增在中书省,搭上了沈辄沈丞相。
薛增惯会钻营讨好,很讨沈辄沈丞相欢心,薛增转任吏部左选侍郎,进了沈系。
一次北伐很成功,迄时已收复八州三市三县一军,两淮全境收复。
皇太子病逝,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沈辄沈丞相去世之前,薛增拜相。
薛增上奏请求再次出兵,北伐收复旧京,江秋赞成。[薛增,沈系;时任右丞相] [江秋,林系;时任参知政事]
林汝洵从两淮回来,反对出兵,在政事堂给薛增磕头,请求薛增和江秋收回成命。
无济于事。
两淮北伐。
薛忱在临安,前前后后收了三次报林汝洵死讯的邸报,初次几乎晕厥于地,可想而知薛忱当初也遭了不少罪。
两淮北伐败得很惨。
不仅片土未收,折兵过半,先前一次北伐开出来的领土又全丢了。
两淮的精锐甚至京湖两支精锐军几乎全打没了,三制司的兵死伤过半,主理北伐的张闲不得不退职。[张闲,江秋系;时任淮西制置使]
两淮江秋系,将这些罪责尽数算在薛增头上。[江秋,林系;时任参知政事][薛增,沈系;时任右丞相]
江秋当时也支持北伐,这他们倒不提,那时江秋用的还是林系班底,林系本不支持出兵。新帝才登基不久,枢密院内裴高正斗得你死我活。当初朝议的时候,江秋的立场可是雷打不动的出兵。
战事平息之后。
薛增一党,刑部尚书宋怜,查出嬴非谋杀过十几位官员,其中还杀过宋怜自己亲儿子。
宋怜擒禁嬴非。[宋怜,薛党;时任刑部尚书][嬴非,江秋系;时隶属淮西庐州游奕军]
那相当于,薛增的手下擒禁了江秋的亲信。
江秋与薛增两支势力,窝了半天的火,一触即燃。[江秋,林系;时任参知政事] [薛增,沈系;时任右丞相]
林汝孙跳出来说十几位官员都是他自己杀的,从未指使过嬴非谋刺。[林汝孙,林系;时任刑部侍郎]
这事不只她震惊,温颐斐都惊讶得能吃下一整个茶杯,温颐斐在茶肆阁间叹道:“林汝孙太狠了,发生什么事啊能让林汝孙,跳出来说自己杀了十几个官员?”
林汝孙被幽禁于都亭驿。
林系江秋系、薛增一党,矛盾爆发。[江秋,林系;时任参知政事] [薛增,沈系;时任右丞相]
林汝洵从两淮回来,本来战事已结,他好不容易也没死,本来要和薛忱成婚的,他把薛家给检举了,将薛家的事全捅了出来,非要他那位准岳丈薛增薛丞相一死。[林汝洵,江秋系;时任淮东宣抚司参议军事]
林汝洵和他那些两淮同僚,绑走一堆官家子弟,其中就有裴、宋族人,还有薛忱他哥薛应楷,这伙人被他们绑走之前,正扎堆在日新楼聚餐。
他还和张闲两淮人,在东市聚兵。[张闲,江秋系;时任淮西制置使]
促成他们聚兵的原因很多,沈家人旧时罪行,薛增手下乱政,为固权贸然北伐,说北伐还不给两淮供粮,他们在北边打着,枢密院策令朝令夕改,后来直接撒手不管,聚兵诱因就是薛增一党宋怜擒禁嬴非,宋怜还给嬴非上了重刑。[宋怜,薛党;时任刑部尚书][嬴非,江秋系;时隶属淮西庐州游奕军]
薛增让宋怜放人,宋怜打死不放。[宋怜,薛党;时任刑部尚书]
那天她在太和楼高楼阁间望着东市,看热闹。
民众把兴礼坊西南两条路堵得水泄不通。里边黑甲兵,枢密院亲兵,厢兵,层层拥挤环绕。
林汝洵和两淮人,要求朝廷处斩刑部尚书宋怜,他们要求朝廷斩掉还有很多,都是薛增在枢密院的党羽,以及沈系人。
她远远望见,他在一堆黑甲兵里圈椅安然端坐,薛忱在外圈哭着求他,哭得不省人事,他神色漠然,仿若听不到薛忱的声音。
就那一刻,她在太和楼远远望着他,妙然,她瞧上他了。
他大抵认为自己做错事,如果当初不是他帮薛忱她爹升官,薛增搭结上沈辄而拜相,两淮不会二度北伐,也不会因薛增一党乱政而死那么多人。
薛忱定是痛心死了,林汝洵在钱塘门截走了嬴非,林汝洵和嬴非俩人都是全城通缉的逃犯,他们还在东市聚兵,他们这些人若是败于她爹薛增,那林汝洵的罪责也逃不了。
薛忱当初没防着林汝洵,他这回却将薛家的事全供给御史台,他们林家若是真倾覆了她父亲薛增,那薛家全家下场将会是难以想象的凄凉,未婚夫和亲爹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薛增党的裴迁善,听说自己儿子被绑去了东市,急急赶到东市,围观的人一阵阵斩声盈天,裴迁善当场被枢密院雄武营的统领夏祐,斩下头颅。[裴迁善,薛党;时任同知枢密院事][夏祐,不明;枢密院亲兵雄武营统制]
东市之所以能聚出那么多枢密院亲兵,就因为薛增的人擒禁的是嬴非。
嬴非身份复杂,他的事太长,而嬴非自临安建康至于两淮,享誉盛名。
两淮军将、朝廷军政人、甚至江湖人,都对其追崇到了一定地步。
江秋到了东市,裹了裴迁善尸体,才开始宣裴迁善的罪名。[江秋,林系;时任参知政事]
御史台拿林汝洵捅出来的薛增旧案,大肆弹劾薛增。[薛增,沈系;时任右丞相]
最寒心薛增本出于沈系,沈辄夫人秦氏届时不愿意再继续支持薛增。
薛增罢相入狱,病发身死。
薛家长子薛应楷死于御史台狱,薛家次子薛应扬死于谋刺,薛应博东渡日本。
林汝洵被降职,他带薛忱去了建康。同去的还有嬴非、张蘅潇、张蘅潇妻子鹿聿宁。
嬴非病逝于建康。
江秋执意派人将嬴非的棺椁接回临安。[江秋,林系;时任左丞相]
嬴非下葬那天,漫天的冥纸洋洋洒洒,盔甲鳞叶叮泠作响,上千人追随他的送葬队伍。
军旗裹棺,殿司为其抬棺,唢呐哀鸣,原两淮枢密院三司军兵共唱无衣军歌,苍凉铺笼全城。
嬴非的功绩不可否认,而上一次出现这般光景,还是曹选杨北伐,淮东主帅张廷松战死军旗裹尸回朝之时。
张蘅潇清河坊的宅子,原先嬴非住过的院子,张蘅潇一直竭力维持其原样。
嬴非的逝去,在张蘅潇和林汝洵那里属于是不能提的事情。
建康府。
薛忱嫁给了白家七公子白绶桦。
以前林汝洵和薛忱有婚约的时候,她在和前朝皇太子纠缠。
北伐兵败他被降职去建康去四川的那段时日,她也记不起来他,她在和赵一钦牵扯。
正如他没娶薛忱,她也没嫁给赵一钦。
过年,他自四川回临安祭祖,秦林温曹家宴,她在筵席上碰见他。
他看起来已是疲倦不堪,温颐斐还拉着他喝,她也知道他们林家繁文缛节一大套。
林家人可以被贬去千里之外,但就算死也要回来祭祖。
秦林温曹宴之后没几天,南瓦子熙春楼再遇他。
那不会认错,黑色窄袖长袍,上衣下裳相连,腰束革带。
两拢发丝自面颊两侧垂下,长发尽束进发冠固定。
二楼格子窗午日阳光洒金,褐色的头发,长睫微颤。
袍襟肩上流光勾勒,暗纹玉兰花银雪绚烂,玉影披霜。
身上重心压在右胯,左手捧着直形玄色顺袋,右手手指拨棱里面夹着的会子。
她静默走到他身后排队,细细扫量他,扫量得很满足。
上衣腰带束收的空余,衣料垂感极好,腰带勾勒出腰线,身材高挑。
革带上系坠佩饰,一块小巧的素面墨玉玉璧,边廓内外边起棱,玄色流苏边里掩着林府出入牌,窄窄一根螺钿牌。
上面应该刻着钱塘林氏。
排到他,他接过堂倌抄下来的账条,听他冷喃一句,“要死。”多半是他的朋友点了一大堆名酒还让他结账。
付完账他举着那账单条回身边走边看。
她引他视线,朝他笑笑。
他终于注意到,并无诧异亦无喜悦,只淡然回了一句。
“嗯,凛姐儿。”
就走了。
她心痒痒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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