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带着青鸾赶了两日路才到云城。
青沅传来消息楚沫下山后便一直在此地医治葛老先生,如今暂住在青峰下的岁梧居。
到了地方后,青鸾上前叩门。
半晌才来了个开门的小药童,告知她们楚沫昨日进城后还未归来,让她们晚些再来。
沈婳吃了闭门羹也不恼,负手带着青鸾离开,途经山脚一片竹林时,见林子深处缓缓走来了个白衣胜雪的少年郎。
那少年约莫只有十六七岁,容貌生的白皙俊俏,尤其一双含情带笑的桃花眼更是生得勾魂摄魄,极其的漂亮!
待走近了才发现,他脚步踉跄气息不稳,袖口与衣襟的破损处隐约还透着血迹,似是受了重伤。
沈婳止步,瞧着他身形不稳地倒在了距离自己十步之外的蓝禾树下。
少年半磕着双眼微微喘息着半靠在树干上,树枝随风轻摇慢晃,朵朵蓝禾花顺势摇曳而下,落到了他乌黑的发间,雪白的衣角,仿佛下了一场盛大的花雨,令人赏心悦目!
沈婳驻足欣赏片刻才不疾不徐地走过去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随后又拈开他的衣襟与袖口瞥了眼露在外边的伤口,神色极淡道:“伤口感染了,要送你去医馆吗?”
少年闻言睁开了半磕着的双眼,瞧了眼少女淡漠的神情,强忍着身上的痛楚,虚弱地朝她笑了笑:“我能撑过去,多谢姑娘关怀!”眼神涣散迷离,微微弯着的眼尾泛着抹不正常的潮红,脆弱又糜丽。
沈婳蹙眉移开目光。
就见一个穿着身黄色衣裙的少女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来,杏眼微瞪双手叉腰地朝他骂道:“跑什么跑?本姑娘又不会吃了你!”
来人正是楚沫。
当代神医弈尘子唯一的徒弟。
骂完人后才察觉到身后有人,一转身发现是沈婳立马兴奋得八爪鱼一般朝她抱来:“婳婳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我了?我正打算处理了葛老头和这个磨人精就带着小八去京城寻你,没想到你就先来了!”
她抱着她又笑又跳:“你是不是也想我了,所以才来的云城”
沈婳见她开心也跟着弯了唇角,有些头疼的伸手按住她,开口提醒道:“这个人好像快要死了!”
楚沫这才“呀”的一声急急转过身朝坐在地上的少年一连扎了几针,接着骂道:“就算你不想活了也得等本姑娘将你治好了再死,下次再跑,小心我把你送给葛老爷的孙子做媳妇,到时候看你还怎么跑?”
少年闻言苍白的脸色就又白了几分,一双泛红的桃花眼始终一言不发的瞪着她。
楚沫埋头利落地替他包扎伤口,头也不抬的继续道:“这次你撒娇也不行,看到没,我的好姐妹来了,若你再不听话我就罚你去做她的使唤丫鬟……我可好心提醒你啊,你别看她长得跟个仙女似的,要是发起脾气来可是连阎王爷都得跪地求饶的……”
这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青鸾实在忍无可忍的出声打断了她的絮絮叨叨:“楚大神医,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个男的!”
楚沫手下动作一顿,满脸疑惑的抬眸看她:“什么?男的?阿鸾莫要乱开玩笑,除了婳婳,她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
说着还不忘伸手摸了摸他白嫩的脸颊,嘴里啧啧道:“瞧瞧这脸蛋,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不许胡闹”
因对方身份不明,沈婳怕她吃亏便上前将她拉开,随即又朝少年解释道:“阿沫长年待在山中学医,于男女之事上有些糊涂,对你没有恶意,还请少侠勿要怪罪!”
少年闻言瞅了眼目瞪口呆的少女,朝她颔首:“我叫莫离”
这下算是惊着楚沫了,她瞪大双眼一副受惊过度见了鬼的样子:“你,你,竟然会说话!”
半晌又气呼呼地指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费了多大劲儿才把你从死人堆里背出来?本想着看在你我皆是女子的份上救你一命权当我日后又多了个姐妹儿,没想到你不但不哑还不是姐妹儿?我,我还是打死你算了!”
捡到他的这三日,他竟从未开口对自己说过一句话。
楚沫越想越气,忍不住伸手在他身上狠狠拍了几下“嗖”的一声站起来朝沈婳恨声道:“我们走吧,别管这个骗人的混蛋了!”
沈婳不置可否,跟在她身后往岁梧居走了几步又见她转身骂骂咧咧地朝莫离走去:“老娘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凭什么还要受你的气,想让我放你一马想都别想,我偏要将你带回去锁在屋子里天天拿针扎你,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骗我!”
骂完上前搭了莫离的一只胳膊朝青鸾凶巴巴道:“还不过来帮忙!”
一番折腾下莫离的伤势果然又加重了,人才刚进岁梧居就彻底晕了过去,楚沫虽气得跳脚可该用的药该扎的针一样都没落下。
直到暮色降临她才一脸疲惫的出了房门朝候在院子里的沈婳扬了个笑脸:“婳婳,你用过饭没?这么着急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坐在石桌前的沈婳就笑着递了碗甜汤给她:“我不饿,千机散的解药你师傅那里还有没有?”
楚沫走过来趴到桌子上有气无力道:“没了,上回给你的还是春元姑姑剩下的,我顺手拿来给你防身……”
话还没说完就忽地就坐直身子神色紧张地拽过沈婳的手腕问:“你中了千机散?”
沈婳任由她给自己诊脉,笑容温软:“不是我”随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她说了一遍。
“什么?下个月十五大婚!”楚沫神情错愕,惊得跳起来:“你这么草率就把自己给嫁了?就为了一颗佛莲子?”
沈婳抬眸淡定地瞧了她一眼,示意她坐下:“不用大惊小怪,交易而已,佛莲子世间仅存一颗,抢过来代价太大,用解毒交换正合适!”
见她主意已定,楚沫也只好坐下来朝她认真道:“炮制千机散解药的药材浮罗山已有其三,只需再凑齐了苍墨,三日内师傅便可将解药制出来,明日我先传授你解毒的针灸之法,最多一年你就能脱离苦海了!”
说完还是觉得不放心,便凑过去一脸好奇问:“婳婳,你果真想好了要嫁给他?那个顾什么的漓的长什么样啊?”
沈婳眼前不由便浮现出了顾景漓那张俊美绝伦的脸。
她垂眸轻笑:“自是没有莫离长得好!”
楚沫闻言搅着碗里的甜汤好一阵长吁短叹:“唉,婳婳,叫你受委屈了!等解决了这个麻烦我再重新给你寻个如花似玉的夫君,这段时间你先忍着点啊!”
第二日,沈婳开始研习针法,两日后告别楚沫带着青鸾往北疆去了。
苍墨喜寒且生长条件极为苛刻,如今只在北疆的凌霜谷内还长着几株,谷主谢清寒极难对付,唯有她亲自去一趟才能确保无虞。
她们刚上路,顾景漓就收到了消息。
暗卫竹白恭声禀道:“沈姑娘往北疆去了,目的不明!”
顾景漓悬在纸上的笔尖顿住,这个时候去北疆,只能与解药有关,任由墨汁在纸上点点晕开,他温声道:“去备马”
***
还有不到十日就立冬了,晚秋天寒,山里夜间更是寒凉,沈婳背靠着一块挡风石,面前燃着堆篝火,半路与她们汇合的青沅正埋头边往火堆里添柴火边嘀咕:“主子的身子才刚恢复没多久就这般折腾,你不心疼自儿个我们还心疼呢,不如吩咐下去,让魏羽带人去取,若主子实在放心不下,我便和阿鸾亲自带人去一趟!”
沈婳指间拈着一小簇野花,温凉的眸底映出火光:“苍墨是凌霜谷重宝,由谷主谢清寒亲自看护,此人性格怪戾,宁玉石俱焚也不会轻易妥协,还是我亲自去一趟稳妥些,吩咐下去,让魏羽带人在凌霜谷外与我们汇合!”
青沅垂首应“是”
一连走了几日,途经封县时沈婳才带人进城寻了间客栈沐浴休整。
第二日刚出县城,青沅便打马至沈婳身侧禀道:“一会儿经过的林子估摸着会有山匪,属下们是否需佩青羽令?”
青羽楼实力强盛,地位超然,且一贯只接悬赏任务神秘莫测,故而青羽令一出,三教九流只会避让从不与之争锋。
沈婳懒懒抬眸,风轻云淡道:“放出顾候的身份,请君入瓮!”
青沅垂首:“属下明白”
待到了下午经过那片林子时,果然冲出了十余匪众将她们主仆三人团团围了起来。
领头一个彪壮大汉扛着把刀朝她们挤眉弄眼的调笑:“哟,好俊俏的小兄弟,就你们这瘦弱的小身板还敢带着自家小姐偷偷溜出来游山玩水,胆儿挺大啊!”
青鸾冷冷看他一眼,胆儿是挺大的!
另一个精廋的高个子也过来凑趣道:“估计是个傻的,要不然就是没把我们这些山匪放在眼里呵!”
青鸾冷笑一声,确实没把你们放在眼里!
其余匪众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哪家少爷小姐出门游玩不是丫鬟护卫一大堆,如他们这般的多半是偷溜出来的!他们这回可算是白捡了个大便宜!
青沅性急,不等他们笑完就出声嘲讽道:“如今这世道,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出来现眼,你们可知我家主子是何人?就敢蹦跶着出来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