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庆元帝携皇后入殿,宣了蜀国公主秦雅与蜀国二皇子秦烨觐见。
蜀国公主面若桃花,容色娇美,一袭红裙更是衬得她肤色雪白妩媚动人,果真是个十足的美人。
宴席很快热闹了起来,酒过三巡后,秦雅上前盈盈下跪,朝庆元帝娇声道:“秦雅此次前来与大褚联姻,听闻贵国顾候爷姿容冠绝天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请圣上赐婚,秦雅感激不尽”
褚霞面色阴沉。
太子褚云霄却忍不住松了口气,愿嫁谁嫁谁,只要不嫁自己就好……
庆元帝瞧了眼与平时无异的顾景漓,一时猜不透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片刻后,才抚了抚龙须朝他笑道:“公主一片痴心相许,朕也欲成其美事,若顾卿无异朕这便下旨赐婚!”
顾景漓抬眸状似无意地瞥了眼仿佛置身事外的某人,挑眉轻笑一声,还不待他说些什么,就见褚霞急急起身跪到秦雅身侧朝庆元帝娇羞道:“臣女亦心仪顾候,也要嫁侯爷为妻,请圣上成全!”
说着转眸看向秦雅,“秦雅姐姐身为蜀国公主,金枝玉叶自是要与我太子哥哥相配的!”
褚云霄听罢冷冷瞥了她一眼起身朝庆元帝躬身开口:“公主既无意与我,强扭的瓜不甜,儿子不敢强求!”
燕王见自己的女儿竟胆大包天到跑到御前求婚,又见天子脸色不愉,吓得酒意顿时都清醒了几分,忙疾步过去拽住褚霞惶恐道:“霞儿顽劣不过是小孩心性,皇兄莫要与她计较,臣弟这便将她带回去好生管教!”
一旁的秦雅却笑出了声来:“既小郡主也心仪顾候,不如与本公主比上一比,谁赢了谁便嫁与顾候,如何?”
褚霞听罢冷笑一声甩开燕王的手趾高气扬道:“比就比,不知公主想比什么?”
沈婳瞥了眼某人投来的意味深长的眸光,这才不疾不徐地起身懒懒道:“臣女也参加!”
正看热闹的沈筠惊掉了嘴里的桂花糕,匆匆喝了口茶压惊后凑过去问:“姐,你要他干嘛?”
沈婳面色无波:“看她们抢得这般热闹一定是极好的,既是好的,先抢到手再说!”
沈筠颔首,似懂非懂地重新塞了块云片糕到嘴里,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可长姐这句先抢到手再说却是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秦雅如临大敌,眼前的少女美得令人嫉妒,她一瞬不瞬的盯着沈婳看,生平头一次有了危机感。
蜀国皇子秦烨面露惊艳,一双鹰目里毫不掩饰对沈婳的觊觎。
褚霞则气急败坏地朝她喊道:“沈婳,你捣什么乱?”
“与你何干!”沈婳冷声道。
褚霞气得抓狂,这个沈婳,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气她的吧!
顾景漓墨瞳含笑地瞥了眼庆元帝明显不虞的脸色,又抬眸深深看了眼秦烨,手指漫不经意地抚上袖口,“臣觉得公主的提议甚好!”
庆元帝沉了脸,一时骑虎难下,想着这蜀国公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蜀国难得的才女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三人一眼,大手一挥:“准了!”
第一局比琴。
三人同奏,秦雅弹得柔情蜜意琴音婉转令人沉溺,褚霞弹得深情款款琴音柔美略逊一筹,唯有沈婳弹得漫不经心,十指翻飞间将金戈铁马英雄柔情融为一体,琴音携着疾风蜜雨向众人袭来,让人不由自主沉沦。为了尽快结束这场无聊的游戏,她压在琴弦上的指法变换得极快,片刻后,秦褚二人便面色发白的败下阵来。
酣畅淋漓,宛若一梦,众人掌声如雷。
第二局比舞。
萧声起,褚霞当先起舞,身姿婀娜,舞姿动人,看得出来平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接下来便是秦雅,她柔软的身姿伴着乐声翩然起舞,旋转回眸间摇曳生姿,一颦一笑更是美丽动人,毫不意外的获得了满堂喝彩。
待到沈婳时,她眸色极淡地看了眼窗外,见窗前一簇蔷薇长得甚好,便伸手折了一段握在手中,以枝为剑,以剑为舞,挽出的剑花温柔凌厉,舞姿清绝,翩若惊鸿,举手抬眸间皆是风华;忽地萧声一变,她莲步轻移,花枝带着寒霜之意以势不可挡之势直奔御前,刹那间又以极美的姿态翩然离去。
萧皇后忽见迎面袭来花枝下意识便侧身躲避,恍神片刻才眼神微冷地坐直了身子。
庆元帝心中同样也是一惊,待他再次凝眸看去时,见花枝上几朵盛开的蔷薇花随着少女的动作终是颤颤巍巍的化作了一场花雨,花瓣纷飞,满殿清香,少女则在漫天花雨中“收剑”而立,气势迫人,灼灼风华!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大殿内鸦雀无声,久久才掌声雷动。
沈婳清绝的面容染了层淡淡的芙蓉色,清亮的眸光一直停留在顾景漓身上,须臾,许是觉得这样说话不方便,遂提步朝他走去,身子转动间长裙散开,插在发间的海棠珠花步摇随着她迈出的步子在鬓间来回轻晃,直晃得顾景漓一颗心微微跳了起来。
“顾候可愿?”她走至近前问,故意扬起的语调温暖如春。
许是因刚跳过舞,她冷凝的眼中波光盈盈,又因皮肤白皙细腻,此时更显鸦羽乌黑,唇瓣绛红。
顾景漓举眸看她,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自己满身是血的泡在冰冷的湖水中,女孩温软的声音响在耳旁:“我救你一命,以后你的命便是我的了,你可愿?”
正午的阳光很是耀眼,却抵不过女孩眼底明亮璀璨的星光,原本觉得这世间污秽不堪的自己,忽然就不想死了……
他回过神,眼角眉梢皆携了细密的笑意,清冽的声音冥冥中与八年前缓缓重合在了一起:“自是愿的!”
他躬身朝庆元帝道:“请圣上成全!”
庆元帝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沈婳:“朕听说你才刚回来没几天,怎么就看上他了?”
沈婳闻言微微屈膝,答的漫不经心:“侯爷神勇非凡,令臣女心向往之,今日虽是初见,却是一见倾心!”
明知她不过是敷衍了事,顾景漓还是心情极好地扬了扬眉……
庆元帝又问:“刚才的剑法从何而来,你会武?”
沈婳敛了眼底的嘲讽,从容道:“臣女一贯体弱又怎会舞刀弄剑,不过是自幼常看父亲练剑才勉强记住了一招半式,刚才一时情急拿来滥竽充数,还请圣上恕罪!”
沈国公见状忙起身禀道:“小女刚才所舞确是沈家剑法,因她自小体弱,微臣便想着教她个一招半式权当作强身健体用,奈何她实在是没什么天赋,早知今日会殿前献丑,臣应日日督促才是!”
庆元帝这才彻底打消了疑虑,龙颜大悦道:“沈卿何出此言,朕看她刚才跳的极好,此次琴舞皆是沈婳胜出,他们的婚事朕便不掺和了,还是你们两家自己商量着办吧!”
绝口不提赐婚的事!
顾景漓垂首不语,眼神晦暗不明。
褚霞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直到此时才反应过来是被沈婳钻了的空子,只能跺脚负气离开。
倒是秦雅好奇地打量了沈婳一番,笑着夸赞道:“沈姑娘不但人长得美,舞也跳的极好,本公主甘拜下风,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沈婳还礼,简单与她寒暄几句便借口身体不适提前退出了宫宴。
回去的路上,马车在经过乾荣街时被竹影拦了下来。
顾景漓一身绛紫色官袍掀帘而入从容地在她身旁坐下,声音温和有礼:“不知沈姑娘打算何时开始医治本候?若寻药不易,本候也可适当延长些时间”
沈婳不由陷入沉思,千机之毒极为难解,不但需要天材地宝入药,还需配以针灸方可逼出侵入脏腑之毒,浮罗山八年,她只学会了如何杀人,若要救他,还得去一趟云城寻楚沫。
罢了,唯有尽快解决了他自己才能脱身,此事需越快越好!
“不用,明日你便上门提亲,成亲的日子就定在下月十五,解毒需每月用一次药并配以针灸之术,只有我入了侯府才能彻底打消圣上让你娶蜀国公主的念头且方便我行针驱毒,待此间事了,你我二人便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望侯爷到时莫要失约!”
顾景漓眼中笑意渐消:“若我不肯呢?”
沈婳瞥他一眼:“我要走,你留不住!”说罢抬手搭在了他的腕间。
千机散毒性虽慢,发作起来却是痛不欲生,中毒之人需每月承受一次剜骨噬心之痛直到千日方止,最终五脏六腑皆溶而亡,故名千机散。
看他的脉象,中毒已有一年之久,若再不及时解毒,只怕会伤及肺腑。
“毒已渗至心脉,想要活命的话今后不可再妄动内力!”沈婳瞥了眼他腕间的红痕神色自若地收回目光。
顾景漓盯着被她抚过的地方,垂眸应了声“好”
第二日,顾景漓如约前来提亲,随行的聘礼摆满了沈家的整个儿前厅,金银珠宝,古玩书画,奇珍异宝应有具有,铺子地契,庄子银票更是装满了十几个箱子。
沈国公目露惊愕地看着满院的聘礼情绪复杂,不是说只走个过场,一年后便桥归桥路归路吗?怎地还搞出如此大的阵仗,顾景漓这是把自己的所有身家都搬来给婳丫头了吗?
一旁的沈筠也冷着脸满脸的不痛快,长姐这才刚回来几天?就又要嫁出去了,真搞不明白这人有什么好的,阿姐还要巴巴地抢回来做夫君。
最高兴的便数沈老夫人了,她见顾景漓如此看重沈婳,开心得合不拢嘴,想着沈婳也是时候该嫁人了,顾景漓样貌品性又都是极好的,两家隔得也不算远,以后走动起来也方便,可谓是处处都合了她的心意。
到了午膳时,去请沈婳来用膳的嬷嬷快走几步附到老夫人耳旁不动声色地小声禀道:“姑娘不在房中,也不知去了何处!”
沈老夫人听罢面色不显地朝顾景漓笑道:“姑娘家家的害羞也正常,就不陪着我们用午膳了,侯爷勿怪才好!”
顾景漓眼底的探究一闪而逝,言语温和:“我怎会怪她,她高兴就好!”
沈老夫人闻言对这个孙女婿就愈发满意了,唯有沈国公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眼里多了几分防备。
迎娶的日子最终定在了下个月十五,沈老夫人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时间太赶,可一听说是沈婳自己的意思便不再阻拦,笑意吟吟地与顾景漓商讨起婚礼事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