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逾怀着忐忑的心情回了王府,一路上都在探自己的额头,但是却并没有感受到身体有什么异样。


    难道是陆判吓唬自己的?


    “二郎。”李氏带着小翠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他:“你这是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高家那个公子方才还来找过你,说是错怪了你,你一早就离开高府了,我正打算派人出去找你呢。”


    “儿子从高府出来后恰巧遇到一个故人,便随他去多说了一会儿话,忘记知会家里一声。娘,劳您担心了。”


    王子逾没有说陆判和梅小青的事情,就算告知也只能徒增担忧罢了,“回来路上我已经遇见过高玉成了,且也知道真正的凶手,证明了我的清白。娘,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听说高三小姐的尸体已经在城外的十王殿附近找到了,找到的时候连头都没有了,还是凭着衣裳和胎记才确认是她。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如此狠毒,竟将人的头颅都割了下来!”李氏唏嘘道。


    王子逾有些疲倦,不欲多说,只说自己想回房歇着。李氏体谅他折腾这一遭,也让他赶紧回去休息。


    回了自己的房间,王子逾无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将怀里的铃铛拿出来细细端详。


    这个铃铛对陆判那样的阴官一点作用都没有,想来是只能避一些小鬼了。


    陆判会知道这件事情与自己有关,想必肯定是城隍爷给他通风报信了,梅小青的状告不告得成还两说。而如果陆判真的在自己身上施了什么恶咒,或是篡改了自己的生死簿,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


    “笃笃笃。”


    王子逾被这阵敲门声打断了惆怅,略微直起身子,望着门口道:“进。”


    一抹白色的身影推门而入。


    王子逾有些诧异:“大嫂,你怎么来了?”


    小翠是他的大嫂,现在一个人跑到自己的房间来,若是被人看见了难免起一些闲言碎语。王子逾伸长了脖子,看她后面有没有带丫鬟,又紧张地起身想将她顺手关上的门打开。


    小翠将雪白的大氅解下放在一边,出声阻止道:“和你说一些要事,不可开门让旁人听见。”


    要事?王子逾听了她这话立马坐了回去。


    “大嫂请讲。”


    小翠从袖中掏出一枚小巧精美的铜镜:“你且看。”


    王子逾凑近看铜镜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的脸,镜中的自己额头上笼罩着一团浓密的黑雾,仿佛要化为实体漫出来,与下半张白皙的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诡异极了。


    “这……”王子逾吓得撇开了脸。


    小翠将铜镜收回袖子里,又问道:“你身上有阴间的咒术,邪气入体,不出三日便会发作,暴毙而亡。你可是得罪了阴司的哪位爷?”


    阴间的咒术……


    王子逾想起今天陆判封入自己眉心的一缕黑烟,一定是陆判干的好事!


    “我、我的确得罪了阴司的陆判……”


    看来小翠真的不是一般人,王子逾不敢隐瞒,将今日陆判对自己施法的事情都一一告知给小翠。


    “大嫂,可有解救之法?”王子逾有些忐忑地问。


    听了他的描述,小翠也有些为难,叹息道:“你和大人关系这样要好,又是元丰的弟弟,我不瞒你,其实我是狐女,替我娘来报答当年公公的救命之恩。但是我修为不精,法术尚浅,而你说的陆判却是个法力高强的,我只能勉强一试,不一定能与他抗衡。你害怕吗?”


    原来当初小翠的母亲想方设法地要将小翠嫁给王元丰,是为了报答王太常幼时的救命之恩,这才满足王太常夫妇的愿望,给痴傻的王元丰一个媳妇。


    这个世界里的狐妖数不胜数,王子逾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曾经也猜疑过小翠的身份,所以现下知道她是狐妖并不感到害怕。


    “我谢大嫂还来不及,怎会害怕?劳烦大嫂了。”


    小翠屏息凝神站在王子逾面前,双手结了一个印,很快两手之间便生出一道白光。小翠手指微动,那道白光便飞快地往王子逾的眉心钻去了。


    王子逾受不住刺眼的白光,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下一瞬便感觉头痛难当,像是有两股不同的气血在自己的头颅中横冲直撞。


    “嘶……”王子逾咬紧牙关,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他极力忍住想要逃开的冲动,额边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倏然,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王子逾颅中的疼痛也遽然消失了。


    王子逾睁开眼睛,就见小翠跌坐在地上,凳子被撞翻在一旁,嘴角还渗出一丝血迹。


    “大嫂,你没事吧?”王子逾连忙起身将小翠拉起来,担心她受了什么内伤。


    小翠将嘴角的血迹拭去,有些失望:“没什么大碍,只是我法力太低,实在是无法解开陆判施下的咒术。若是大人在此,一定有办法救你。”


    陆判本就法力高强,小翠解不开他施下的咒法也在意料之中,王子逾并不十分意外。


    只是,大人……


    “大嫂,你说的‘大人’莫非是沈遐年吗?”


    小翠点点头:“正是,大人修为精深,解开你身上的咒术应该是易如反掌的。”


    王子逾听了她这话反而有些泄气了,沈遐年已经走了,没有说要去哪里,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可是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可能真的是自己命不好,就管了这一回别人的“闲事”,竟招来这样的飞来横祸。


    “你先不要泄气,据我所知,大人曾经常年在劳山修炼,也许他是回去了也说不定。”小翠于心不忍地安慰他,又指着桌上的铃铛道:“不如你明日一大早便动身去劳山,带上大人赠你的铃铛,或许能够找到他。”


    王子逾疑惑道:“他可是在白云观中么?可是他说过他并不是道士。”


    劳山绵延数百里,除了山顶的白云观便没有听说过其他有人居住的地方。


    小翠摆手否认:“不,我也不知道大人具体在哪里修炼,只是绝对不在白云观中。”


    说起劳山倒是给王子逾提了个醒,劳山白云观的灵阳子也是道行高深的道长,即便去劳山找不到沈遐年,还可以去白云观找灵阳子帮忙。


    “好,我明日便动身去劳山。”


    小翠看着他:“我同你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王子逾拒绝:“不用了,大嫂,劳烦你留在府里替我照看一二,有你在我也能放心出去,免得总是牵挂家里。”


    得罪了陆判,说不准陆判还会上门找自己的麻烦,就怕连累王府上下,有小翠在总是能安心一些的。


    ……


    翌日清晨。


    王子逾告诉王太常夫妇自己要去白云观办些事情,也许会小住两日,又拒绝了李氏安排的一众随从,连闻书也没有带,只要了车马。


    这件事情只有自己和小翠知道,未免多出差错,还是不要带人去了。


    王子逾告别了一众家人,出了王府大门正要上马车时,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王公子!”


    王子逾闻声扭头,就见高玉成在不远处撩起马车的皂帷挥手叫他。


    “王公子,你要去哪里?在下有要事相商。”


    高玉成三两步下了马车,走近时,王子逾闻到他身上带着一种之前没有的香气,说不出什么味道,只是觉得馥郁非常。


    “何事?”


    高玉成压低声音道:“我府上的陈九,你也见过的,他是个‘丐仙’。昨日他说我命不久矣,三日后便是死期,让我一定要去劳山才能躲过这一劫。我料想定是那陆判昨日更改了你我的生死簿,想让你我二人三日后命丧黄泉,因此不敢耽搁,过来叫上你一起避难。”


    没想到高玉成也要去劳山,看来劳山真的有救命的方法,王子逾欣喜地点头:“我也正要去劳山,我们二人同行吧。”


    既然高玉成坐了马车过来,王子逾就不用王府准备的马车了,让车夫回去禀报一下即可。


    两人结伴驰往劳山。


    ……


    到了劳山山脚,高玉成将马车上带的干粮取出来,又吩咐车夫自行回府。


    “王公子,我们快进山吧。”高玉成催促道。


    不知为何,明明不是雨后,山里却大雾弥漫,连山脚处都云气茫茫,原本宽阔的大路几乎被浓雾隔断。


    害怕走散,王子逾拉着高玉成的衣袖摸索着向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脚下能看勉强看见的大路忽然断开了,四周唯余白茫茫的云雾,根本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高公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王子逾有些紧张地抚住胸口的铃铛。


    高玉成也犯了难,陈九只说要到劳山避难,却并没有说该往哪里走,更别提现在大雾封山了。


    高玉成心一横,“还是往前走吧,你拉紧我的衣袖,千万不要走散了。”


    说着便迈步向前走了,王子逾拉着高玉成的袖子,跟着他向前挪了几步。


    “啊!”


    随着高玉成一声惊叫,王子逾忽然感觉手上一重,反应不及,被拖着一起掉进了深不可测的云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