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常的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在王子逾耳边炸开,王子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你是不是诓我的?”


    “我诓你做什么?”王太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只是猜测罢了,你不必忧心,就算高尚书真有此意,为父也不会让你去跳这个火坑的。”


    王子逾脚下虚浮地回了自己的小院,还是想不通过为什么这种事竟然也轮到自己身上来了,难不成是昨日见自己骨骼清奇,适合做女婿么?


    ——命中注定姻缘坎坷,若能得遇有福之人或许能有转机,否则阴差阳错,不得善终。


    白云观解签道士给瑛娘的这句话突然闪现在脑海中,王子逾一拍脑袋,又想起王太常说的“克夫”来,该不会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有福之人吧?


    “闻书,”王子逾冲门外叫了一声,“进来,我有话要问你。”


    闻书轻轻将房门推开,有些疑惑道:“少爷,什么事啊?”


    “你知道高尚书家三小姐的事么?就是昨日在白云观遇到的那位黄衣小姐。”


    闻书这小子平日里最爱八卦,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一准知道。


    “传闻倒是听过一些,只是昨日也是第一次见到三小姐真容,和传闻中不大一样。”闻书有些不确定地答道。


    “什么传闻?”


    “传闻这三小姐是个克夫的孤星命,本来她爹高尚书是朝廷命官,长姐又是当朝皇后,这样显赫的家世自然是说亲的人都踏破了门槛。只是她连着说了三次亲,从刚及笄说到现在十八岁,可这每一任说亲的对象都没落得好下场。


    那第一任未婚夫是秦国公家的世子,本是前途无量的,和三小姐订亲后,竟然染上了怪病,药石罔效,不久后就一命呜呼了。这第二人是于将军家的嫡次子,本是骁勇善战的好儿郎,与这三小姐说亲后,竟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此生都不良于行。这第三人是大理寺少卿家的公子,与三小姐说亲后立马就大病一场,醒来后竟说自己是个和尚,已经闹着出家了。”


    闻书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接着道:“因此,城中人人都传三小姐是个形容枯槁,凶神恶煞的煞星呢,没想到……”


    没想到是个相貌清丽,气质脱俗的女子。王子逾在心里默默补全了他未尽的话。


    本是品貌俱佳的高门贵女,可就因为这些荒唐的传闻和揣度,她的姻缘就像不断贬值的货物,要求一降再降。


    王子逾心里有些可惜,他倒是不怕什么克夫不克夫,可是自己的身份也注定不会喜欢女子,若是真的结了亲,更是耽误人家的一生。


    不过既然人家没有明说,王太常也说了会推掉这桩亲事,想来是不用担心的。


    ……


    这几日小翠和王元丰都闷在房里没有出来嬉闹,沈遐年今日又去了白云观,王子逾骤然觉得府里寂寞冷清了不少。不过幸好有王子服约着去城东新开的醉仙楼尝尝新鲜菜式,也算是聊解寂寞。


    王子逾早早地出了门,离和王子服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儿,便想着在集市上闲逛一下,凑个热闹。岁末年终的集市格外热闹,各种小摊贩都挤在路边,吆喝声不绝于耳。


    王子逾在一众摊贩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着推车艰难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朱夫人,”王子逾上前叫住她,却见她脸上那道肉疤好像被重新割开了,血肉模糊的,疑惑道:“你这……”


    梅小青看见他,像是害怕的样子,连忙将头巾往下拉了拉,遮住全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来,连招呼也不打,急匆匆地跑了。


    奇怪,梅小青怎么像惊弓之鸟一样?以前的她明明是很温和的。


    王子逾摇了摇头,不再纠结这件事。算算时间,也该去醉仙楼找王子服了。


    刚到醉仙楼大门口,王子服的小厮就在门外候着替他引路,王子逾跟着小厮一路来到二楼的雅间,桌上的菜式都已经上满了。


    “堂哥,让你久等了。”王子逾向他道歉。


    “我也刚到不久,快坐。”


    王子逾落座之后,又忍不住和王子服说起刚刚遇到梅小青的事情,没想到王子服听他说起梅小青的异样却一点也不诧异。


    “嗐,肯定是朱尔旦干的!”


    “怎么可能呢?朱尔旦对他娘子那么好,怎么会这样……将她的脸都……”


    王子逾本来想说怎么会把梅小青的脸都毁了,突然反应过来梅小青的脸本就毁了,现在与其说是毁脸,不如说是把她脸上的疤毁了。


    “你不知道,这朱尔旦这些日子可是大不一样了,自从那次赏梅宴之后,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前两天还抢了叶鸿书的差事教导人家做学问呢!”


    王子逾觉得很不可思议:“朱尔旦?教别人做学问?”


    要是朱尔旦那样的学渣都可以顶替掉叶鸿书做人家的先生,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还别不信,这前几日城南的陈家给儿子找先生,叶鸿书是山长举荐,本是板上钉钉的事。可这朱尔旦上门自荐,说起四书五经口若悬河,对答如流,做文章更是精彩绝伦,当时陈家给信就将叶鸿书婉拒了,转而聘了朱尔旦。


    你说这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开窍呢?”


    变了一个人……


    王子逾脑子里一道白光轰然炸开,朱尔旦该不会是已经被换心了吧?


    “子逾,子逾?”王子服伸出手掌在它面前晃了两下,“你怎么了?”


    “噢,没事,就是觉得挺稀奇的。”


    王子逾回过神来,尽力掩饰自己的异样。


    他想到那个憨厚赤诚的朱尔旦,也许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王子逾神思恍惚,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王子服示意闻书将房门打开,一个仆人打扮的男子进门向王子逾弯腰行礼道:“王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是谁?”


    “您去了就知道了,小人并无坏心。”


    王子逾满腹狐疑地起身跟着男子进了酒楼的一个厢房,推门就看见是一个戴着幕离的女子,王子逾一眼认出了站在她身旁的侍女,就是前几日在白云观遇到的瑛娘的侍女。


    “你是……高三小姐?”


    “正是,王公子,今日冒昧相邀请,也是偶然瞧见了你,还望你不要怪罪。”


    那女子摘下了幕离,果然是瑛娘。


    王子逾自然摆手说不怪。


    瑛娘抬手示意他坐下,又道:“请公子来,是想与你商谈一件事。公子那日在白云观对我说的话,可还记得?”


    “记得。”


    “家父家母认为公子您就是那个道长口中有福之人,有意两姓联姻,不知公子作何想?”


    没想到瑛娘会自己提这件事,王子逾有些尴尬:“三小姐,对不住,我真的不能和你成亲。”


    “莫非公子已经有心上人?”


    王子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有什么心上人,只是我……”本来想说对小姐你没有那样的心思,但又想到瑛娘姻缘如此坎坷,若自己真这样说恐怕会伤了她的心,于是将未尽的话咽下,话锋一转道:“只是我身体不好,娶妻只会耽误姑娘家。”


    他是个Omega,确实是身体不能娶妻。


    瑛娘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是不能人道,听了这话反倒高兴了许多:“这有何妨?你不想娶,我不想嫁,可是都被这俗世左右,若是你我结为夫妻,我保证我们可以做朋友。”


    王子逾不知道怎么解释,虽然自己此生可能都得孤身一人,但是也不想草草地成亲。


    “还是说,你也畏惧我克夫的名声么?”


    王子逾连连摇头:“不,我从来都不信这些,你也不要把这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


    瑛娘对他抿嘴一笑:“那你到底顾忌什么呢?我希望你能好好想一下,权当是各取所需了。”


    说完就起身叫身边的侍女一起离开了。


    ……


    王子逾纠结地回了府,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他虽同情瑛娘的遭遇,可也不想将婚姻当做儿戏。


    正苦恼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片阴影,王子逾抬眸,就看见沈遐年那张冷冰冰的脸正对着自己。


    “沈遐年,你回来拉,来得正好,快给我想想办法。”王子逾拉着他的袖子让他坐下。


    “何事?”


    王子逾于是把这件事从前几天的白云观一直讲到今天瑛娘的提议,“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王子逾讲得口干舌燥地,咕噜咕噜灌了一口茶。


    “你喜欢她吗?”


    王子逾愣了一下道:“当然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叫你想办法啊,最好还能想个办法帮帮她。”


    沈遐年从听他说了成亲这件事后就有点不对劲,“没有办法,何必管她?直接拒绝就是了。”


    “你不觉得她很可怜么?而且你说过,越是法力高强的人,责任越是重大,难道你忘了吗?”


    沈遐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世间万物生灵都有自己的命运,姻缘坎坷是她的命,我为何要帮她?”


    没想到他会这么冷漠,王子逾气呼呼地别开了脸道:“你出去吧,不想和你白费口舌。”


    沈遐年没有再说话,直接离开了。


    王子逾听见那脚步声渐行渐远,气得咬紧了牙,竟然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