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少爷,你醒啦,早膳都已经备好了。”


    王子逾揉了揉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道:“什么时辰了?”


    闻书见他醒来,一边将饭菜拿到轻托上,一边回答:“已经快巳时了,夫人说不必喊您,让您多睡一会儿,让我把早膳端到房里来。少爷,这饭菜有些凉了,闻书拿去热一热,很快就回来。”


    王子逾起身下了床,昨日舟车劳顿,坐车也坐得腰酸背疼的,晚上上了榻就倒头昏睡了过去,没成想竟然酣睡到了巳时,连早膳也错过了。


    慢吞吞用过早膳,又想起王元丰来,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闻书,大哥现在在哪?还在房里禁足吗?”


    “大少爷闹绝食呢,昨夜里一直哭,到后半夜才累倒睡过去,今晨一大早地又喊着要见大少夫人,哎。”


    听到这话,王子逾不免也有些心疼,王元丰虽然是他的大哥,但他心里一直将王元丰当做弟弟看待,现在王元丰这样难过,他也应该去安抚一下。


    “走,去看看大哥。”


    ……


    刚到王元丰的院门外,就听到一阵沙哑的“呜呜”哭声,院子里的下人们守在门口,面色写满了疲惫。


    “二少爷。”见王子逾来了,下人们连忙向他请安。


    王子逾摆了摆手,又指着门口示意他们开门让自己进去。


    为首的大丫鬟有些犹豫:“二少爷,老爷吩咐过不许大少爷见人,这……”


    王子逾抿嘴对她笑了笑,央求道:“好湘莲,你看大哥都哭成这样了,若是没有人宽慰他,他出了什么闪失,那爹责罚的不还是你们么?我就进去陪大哥说会儿话,只要你们不说,爹就不会知道的。再说了,大哥好受些自然就不会闹腾了,你们做事也容易些。”


    他笑得很灿烂,湘莲晕晕乎乎地,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咬紧了嘴唇,还是从怀中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了。


    王元丰听见动静,立即从门后站了起来,开门后见来人是王子逾,当即一把将他抱住,拍着他的背涕泗横流地哭诉:“弟弟,我要小翠,你带我去见小翠……”


    “嘶……”王元丰个子比他高大许多,这突然一下将王子逾勒得吃痛极了,王子逾用力挣开他,推着他往里走了两步,又反手将门关上,“大哥,进去说,进去说。”


    “弟弟,快让我见小翠,小翠一个人在外面好冷好冷的,地上好冰好冰,我要给小翠暖暖手。”


    王元丰见门又关上了,顿时又焦急地跺起脚来。


    王子逾按着他坐到椅子上,放轻了声音安慰道:“大哥,大嫂犯了错,爹又不让你出去,你看外面那么多人,你怎么出得去呢?要是被爹知道了,肯定又要责罚你……和大嫂。”


    “可是小翠好冷好冷,没有我不行的,不行的!”


    王元丰急得眼眶通红,将王子逾的袖子攥得皱巴巴的。


    正值岁末寒冬,祠堂又本来就是个不见天日的阴冷之地,小翠既然是受罚,肯定是不会给她准备被褥的。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受这样的罪未免也太难捱了些。


    “大哥,你别急,我们可以悄悄给大嫂送一些御寒之物,这样她就不会冷了。”


    王元丰使劲地摇着头:“不行的,小翠说过,我的手最暖和了,要给她一直暖手。”


    “……”


    没想到他们夫妻两个这样恩爱,王子逾头疼自己不像劳山的道士会穿墙术,不然怎么也得把王元丰带出去。


    “大哥,你快看看拿什么东西给大嫂吧,我不能带你出去。”王子逾无情地拒绝了他。


    王元丰闹了这么久也知道自己再怎么哭也出不去,这下唯一的救命稻草也没有派上用场,王元丰只好眼泪汪汪地接受现实,转身去拿东西了。


    见他真的听进去了,王子逾心里欣慰极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王元丰抱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


    “这是小翠最喜欢的兔子,是她亲手做的。”


    “这是小翠最喜欢的衣裳,她穿红色最好看。”


    “这是小翠的枕头。”


    “这是小翠的……”


    眼看着桌子都要堆不下了,王子逾额头突突跳了一下,咬牙切齿地打断他:“大哥,大嫂在祠堂用不到这些,拿件衣裳就够了。”


    王元丰哪个都舍不得放弃,最后在王子逾的坚持下只带走了一件氅子和一只玩偶兔子。


    在王元丰依依不舍的注视下,王子逾面无表情地推开了门。


    这些东西若是让下人去送被王太常知道了免不得要受责罚,还是自己亲自去送比较稳妥,只希望不要被王太常知道才好。


    低头看了眼手里用碎布缝起来的兔子,针脚马马虎虎,缝得歪歪扭扭的,可见针线功夫实在蹩脚。


    ……


    王子逾带着闻书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祠堂,外面只有两个下人守着,见王子逾来了向他弯腰行了一礼。


    “二少爷,您怎么到这来了?”


    王子逾轻咳一声,闻书立马将刚刚在路上想好的借口摆了出来:“二少爷奉夫人之命,给大少夫人带几句话。”


    那两个守门的下人面面相觑,有些顾忌,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道:“老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祠堂,且若是夫人有话,为何不叫丫鬟通传,而要让二少爷您亲自跑一趟呢?”


    这个刚才可没说好!


    闻书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什么,王子逾连忙接过了话茬:“这是要紧事,怎可告知外人?此事耽误不得,你若是坏了大事,到时候也是要挨板子的,你可想好了?”


    听他这样说,那守门的有些动摇,害怕真是有急事发生,再说王子逾平日里从不闹事,对下人们宽和以待,说的话也是有几分可信的。


    王子逾见他就要松口了,面上一喜,跃跃欲试地催促他:“快让我进去……”


    “二郎,你在这里做什么?”


    王子逾背影一僵,不可置信地机械回头,果然看见身着官袍的王太常,他手上还拿着笏板,应该是一下早朝就过来了。


    “爹……”王子逾呐呐的,不知道说什么。


    王太常不甚在意,冲两个守门人催促道:“快把门打开。”


    守门人将大门打开后,王太常就步履匆匆地往里面去了。王子逾心下猜疑,王太常该不会是早朝上受了气,要回来打小翠一顿吧!


    想到这里,王子逾赶紧脚下生风地跟了上去。


    “小翠,是爹错怪你了,你快些起来,别把身子熬坏了。”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发火场景,反而是王太常低声下气地恳请小翠原谅,但小翠脊背挺直地跪着,不为所动。


    王太常劝说无果,见王子逾跟进来了,连忙道:“二郎,你快劝劝你大嫂,让她别跟爹我置气了。”


    王子逾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地瞧了瞧这两个人,但还是开口劝道:“大嫂,这天寒地冻的,你快些起来吧,别染上风寒。”


    小翠就像是没听见他说的话似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王太常在一旁干着急


    王子逾顿了顿,又转身朝闻书招了招手,闻书提着篮子走到他身后,王子逾接过篮子,掀开上面的盖布,轻轻地放在小翠面前。


    “大嫂,大哥担心你冻坏了身子,特意让我给你送这些东西来,你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就请起来吧。”


    小翠这回垂眸看了眼篮子,将那只缝得歪歪扭扭的兔子拿起来仔细瞧了两眼,终于一手按着蒲团站了起来。


    王太常松了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但小翠自顾自地提着篮子一瘸一拐离开了。


    见王太常难得惭愧的模样,王子逾好奇地问道:“爹,你为什么突然说错怪大嫂了?”


    原来是小翠昨日那番打扮真骗过了王给谏,王给谏还以为真是高尚书拿捏了他的把柄上门敲打他,然后又上王太常府上聚会去了。今日早朝时,王给谏收敛了不少,明里暗里都祈求王太常不要在高尚书面前说自己的坏话。


    经此一事,王太常是神清气爽,这才觉得是小翠给自己帮了个大忙,于是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免了小翠的责罚。


    只是没想到,小翠会不领他的情。


    “二郎,你说爹这次是不是真让小翠和元丰伤心了?”王太常有些愧疚。


    王子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件事属于误打误撞,至少如果没有骗过王给谏的话,后果肯定不会是现在这样。


    而且……


    “爹,大哥大嫂不会跟您计较的,您放心吧。只是这件事若是被高尚书知道了如何是好?”


    王太常听他提起高尚书,原本就有些担忧的脸色现在是彻底垮下去了,叹息道:“高尚书今日还向为父打听你的婚配,我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意要和我们王家结亲呐。本来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是和高尚书结为姻亲,他日后知道此事定也不会斤斤计较。


    只是如今他尚未出阁的女儿只余下三小姐瑛娘,她可是个克夫的命硬之人,为父怎敢让你冒这个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