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冯嬷嬷炖的补汤,舒书静静靠在软榻上,细细搜寻着原主从前的记忆。她们毕竟不是同一人,她知道她的过去经历,但对于原主意识中的心愿和梦想,目前感受强烈的只有开铺子这一件事。
若是再去追究,原主一个在庄子上长大的官家千金为何会对经商感兴趣,记忆便会变得模糊,可能只有她本人才知晓了。
目前的问题在于,前几日,舒书在屋里养身子,并未处理铺子有关的事,为何琴技和书法都有了进一步的辅助?
苦苦思索间,舒书不由得思绪飘远,开始去想以前看过的穿越小说。没多久忍不住锤了锤软枕,不想不要紧,人家小说的女主角穿越自带记忆和技能包,甚至还附送金手指和运气。
罢了,攀比是魔鬼,至少她有吃有住,没有处在这个封建时代的底层,已经足够幸运了,不是吗?
在为自己谋求更好的生活前,舒书也一向乐观知足。
练琴前她做了什么呢?先是醒来在床上拉了伸,做了些入门级的瑜伽动作……对,是从她舒展身体开始感觉到整个人有些通透的变化。
如果只是这样,很难解释这能达成原主的什么愿望或者弥补什么遗憾,但至少这种现代人才懂的锻炼方式,原主是喜欢的。
现代人,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结合自己从前的尝试和猜想,舒书有了大胆的猜测:根据原主的生活环境、经历和性格,她天真单纯但明事理知利弊,喜爱庄子上悠闲自由的生活却不得不背负家族强加的使命。即便被接回盛京府邸后也会对身边丫鬟精巧的双面绣艺感到好奇。
她是个热爱生活,勇于接触新鲜事物的姑娘。
瑜伽对于原主来说,就是她乐意体验的现代活动。
似乎又找到一个生存密码,舒书一高兴,将那七七八八煮在一起的补汤全喝完了。
据说是补气益神的好东西,冯嬷嬷的古方子,舒书瞟了一眼,都是水果和正常的中药材,也就随她去了。
“格格,李钰有话来报。”
刚放下碗,李钰似乎有事来找她。“进来说吧。”
“格格,前院的王公公似乎奉了贝勒爷之命来寻冯嬷嬷,说是从前还有些差事冯嬷嬷没交代清楚,特地找人来请。冯嬷嬷跟着去了。”
舒书挑了挑眼皮,道:“你想说什么?”
“奴才多言。冯嬷嬷是贝勒爷派来伺候您的,与我们可能始终不是一条心,您要早做打算。”
这些她当然早就知道,李钰所说的,本就在她的计划之内。不然也不会故意在冯嬷嬷面前展示病容。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冯嬷嬷虽不止我一个主子,但她也不会随意害我。防备需要,多疑不必。”
李钰一凛,拱手道:“奴才明白。”
李钰是一把很好的刀,但有时候也过于危险。舒书望着他告退的身影,心下怅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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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假结束,连着三日,弘昀独自宿在了前院,每日恢复早起上朝,也没怎么朝后院来,更没召见过谁。
戴佳氏隐隐提起来的心又稳住放下了,而水榭边的倚杏院中,倒是幸灾乐祸大过于失落。
毕竟,她们已经被冷落惯了。可筠舒苑那位,看来在贝勒爷心里也不过如此。
被后院众人惦记的舒书,却是对此毫不关心。身子养的差不多了,自然要开始干正事。
“格格,这是您要的盒子里的画笺。”
画笺上是之前舒书回忆下来的各种在现代大名鼎鼎的玩偶形象,可思来想去,她觉得不能以自己的想当然来做决定。
“云珠,你把珊瑚叫来,你们一起看看,这画笺上的东西。”
两个侍女对着几张画笺,头一回露出为难的神情。
“你们就说一下,看见我画的这些是什么感觉?不要编那些拍马屁的话,我不需要。”舒书瞧着侍女们的表情,心下有些焦急。
珊瑚先福了一福,道:“格格画的这些,可是小动物?”
舒书颔首,到底是还能看出来。
“可是奴婢们觉着,有的有猫胡子但是又不像真正的猫咪,总是看起来有些……奇怪。再比如这个圆圆的脑袋和身子,奴婢也不知道画的是什么。”
云珠一口气说了出来,舒书面前,她们也不愿意撒谎说违心的话。她指着的圆圆脑袋,是舒书画的轻松熊。
珊瑚跟着点头,她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舒书从一开始的惊讶慢慢转为沉思。她从来没想过这些风靡全球的卡通形象会不受欢迎,忽略了不同时代的审美差异和适应过程。
简洁趣味的卡通化形象,可能在这里看来完全不是展现动物的正确方式。
珊瑚和云珠不能代表所有人,但却应该是这里相当大的一部分大众意见,也指出了她一直未曾考虑到的点。
她到底还是现代思维,而且,不作变通的拿来主义不可取。
舒书带了真挚的感激道:“多谢你们,我知道了。”
两个侍女面面相觑,直摆着手,差点下意识地跪下,瞧见舒书是真觉得她们说的有理,也咧开嘴轻松地笑了。
能跟着这位主子,是她们的幸运。
所以,最好还是使用工笔画的方式来设计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动物玩偶,可她真没经验,她本人的画技属于火柴人级别。就算哪一天继承了原主的,也没那个灵感创作。
要是真有只小动物在跟前就好了,等她画技成熟,就能依着样子做独一无二的设计。
扭头看了看窗外,天色幽暗下来。明日好像,该去请安了。
这一夜,除了舒书睡得香甜,其他人都彻夜难眠。贝勒爷终于来了后院,可没去福晋屋里,也没进之前深受宠爱的舒格格院中,却是去了倚杏院侍妾卢氏的屋。
消息传来的那一刻,舒书刚做完一套瑜伽。擦了擦额上的汗,端起一杯特调果汁,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云珠的碎碎念。
“贝勒爷居然去了卢氏的院子,这下倚杏院要得意很久了。贝勒爷怎么能这么久不来看您......”
舒书现在对身边人的此类言论已经心如止水,但是弘昀的选择,倒在她意料之内。
一时间多了两分兴致:“卢氏是现在最明智的选择。大婚七日已过,贝勒爷也该惠及后院。若是来筠舒苑,你主子会成为后院里最显眼的靶子,结合此前,说不定还会被冠上一个宠妾之称。”
云珠更加纳闷,道:“格格,得宠不好吗?”
冷哼一声,舒书仰头喝完最后一滴果汁,道:“重点不在于我,重要的是,贝勒府会传出这样的流言,贝勒爷特别宠爱一个妾室,未娶福晋时就颇为喜爱,七日婚假一过,又去宠幸与她。”
“贝勒爷,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吗?”扭头看着云珠,舒书的语气无波无澜,却让这个小丫鬟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格格竟然能如此理智地分析贝勒爷对于后院的心思,似乎无关情爱。
她还是没能沉住气,继续问道:“那格格,为何是卢侍妾,不是王侍妾呢?”
今日心情好,舒书也乐得多说两句,免得侍女以后再唠唠叨叨:“对于贝勒爷那样的人。后院妻妾只是一个宅子的组成部分,目的是为了子嗣。在没有儿女情长的情况下,自然是制衡最为重要。”
“在两个侍妾中,看似卢氏一直以王氏为首,可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在贝勒的宠爱面前,还做得成姐妹吗?如果贝勒爷宠幸王氏,王氏会更张扬更跋扈,卢氏也只能继续以她马首是瞻,可若是卢氏在王氏前得了宠,王氏会坐得住吗?卢氏也会因此生出野心,她们之间的联盟,轻而易举就瓦解了。”
“当后院形不成抱团,每个人看起来得到的宠爱都一样的均衡,那就是所谓的和谐。”
云珠听得脑袋都大了,艰难地消化着这一切。
良久才问道:“所以贝勒爷也会对格格一视同仁吗?”
“不知道。但是,即便身处后宅,也不能把依靠和希望都压在男人身上,更不可生出多余的不该有的心思。这是告诫我自己,也是让你们这些我近身伺候的人,早日认清现实。”
打了个哈欠,又是睡美容觉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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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杏院西侧厢房。
卢氏与弘昀同榻而眠,心中却无半分旁人料想的喜悦。
一个时辰前,贝勒爷用完晚膳后竟然来了她的屋,她着实是做梦也没有想到。
她惊诧又激动,迎接贝勒爷时看见东边王氏那愤恨的眼神也不再顾得了什么。
自己是贝勒爷大婚后宠幸的第一位妾,若是能侥幸怀上孩子,日后与王氏谁的地位高还不可知呢。
将所有兴奋的美好图景都想了一遍,却不曾料到,弘昀真的只是,来睡觉的。
话也没和她说两句,径直换下衣物就合眼了。
卢氏睁着眼,将身子慢慢倾斜倚靠过去,却得来一句冷冰冰的:“安分一些。”
顿时心中布满涩意,贝勒爷并不是因为想起她,想宠幸她才来的。
这几日政事疲累,皇阿玛在朝上的脾气也越发差,贪墨一案还未查明真相,西藏一带又频发冲突事件。
弘昀每日下朝回来心里总是沉甸甸的,他第一时间就想去筠舒苑看看舒书,看见她自己应该总会舒心些。
听王有全说,她身子应该好些了。可是将近半月了,舒书没来过问过他一句。
她还是这样,不争不抢,只会自己一个人承受。
他纵然再想,也不能就这样害了她。
靶子,他要另寻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