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极生悲这个词,完美地诠释了这一夜的舒书。
只顾着自己快活,全然忘记辣椒这个东西,原主可从没碰过。她已经不是那个21世纪能跟四川室友比吃辣的高手了。
在床上捂着胃,忍受着强烈的灼烧感,舒书欲哭无泪。这个时候要是叫府医也太丢人了,还指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强撑着力气,她敲了敲床沿,正在外间守夜的云珠惊醒,揉揉眼睛跑进来点上灯,道:“格格,怎么啦?可是要喝水?”
舒书额上有些冷汗,嘴唇有些发白,吓了云珠一跳。
“格格,您这是怎么了?奴婢去传府医。”云珠说着就要往外跑。
“不用。”舒书有些有气无力,但还是一字一句地交代下去:“帮我泡一壶蜂蜜水,要热的,然后再炖些牛乳来。”
大学时照顾有胃疾的外婆,从老人那里听来的食疗法子,甘能缓解急痛,聊胜于无。只祈祷是一时不适,别发展成肠胃炎了。
云珠虽平时大大咧咧的,真遇着事倒也能靠得住。舒书端着一碗甘甜的蜂蜜水蹙着眉头一口气喝下,靠在床头,虚弱乏力。
“格格,真的不用传府医吗?您是不是吃坏东西了?”云珠还是难掩焦急。
“差不多吧。不用传,不是什么大毛病。这个节骨眼儿上,不宜多生是非。”
过了一会儿,舒书又捏着鼻子喝下牛乳。这时候的牛乳实在是纯天然,也就是因为太过纯正,让她总有些不适应味道。
穿越过来,还没怎么喝过。如今倒也实在没法子了,缓解辣椒对胃粘膜的刺激,就当它真能管用了。
已接近四更天,舒书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云珠怕主子再有不适惊醒,便直接歇在了房间的小榻上。
月光皎洁,苑里宁静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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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书再次入睡的时辰,这宫里的新人却已是要起床请安了。
弘昀因着从前上书房的时辰,三更醒来都是常有的事,早起对他来说家常便饭。
两人由着宫里的太监伺候穿上吉服,戴佳尤苏作为新婚福晋,一身大红格外瞩目。
宫里的记事儿嬷嬷领着宫女到里屋看到沾红的元帕,露出满意的笑容,行了礼又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像是要急着汇报。
宫里的日子弘昀再是熟悉不过,说起凌晨三点的紫禁城,他也没少见着。
从前是孑然一身地行走,如今他已是娶妻之人,成了家,自然要开始立自己的业。
等待着戴佳氏上妆,心里思绪万千。
“贝勒爷,福晋,时辰差不多了,该去给皇上、皇太后、皇后娘娘请安了。”
若是舒书在这里定会心里腹诽一早上,人人都折腾着起这么早走仪式,何不统一个人性化点的时间,大家都好受不是。
可戴佳尤苏对此显然毫无怨言,出嫁前接受的宫规训练成果显著,每一步都尽显一位皇子福晋的风范。
弘昀见状,心里也添了几分满意。皇阿玛的眼光,自是令人信服的。
嫡福晋对外要能撑起贝勒府的脸面,对内也要为他打理好后院,免除后顾之忧。
面对皇家几位最尊贵的人,弘昀和戴佳氏的请安进行得异常顺利。
雍正本就不是多话的人,不过目前膝下的长子终于成婚,眼神也多了几分欣慰;皇后依然是端庄大方的慈母笑意,丝毫看不出之前曾有过的嫌隙;太后年纪大了,精神不济,总是要再补会儿觉的。
于是,等例行赏赐完,随着雍正的一句“去给你额娘请安吧”,两人恭敬告退,前往永和宫。
戴佳尤苏纵然再成熟老练,想到即将面对的贵妃婆母,也总还有几分忐忑。
按照宫里的规矩,两人行路时不宜过多交谈。她压下嘴边想问的话,两手交叠于腰间,迈着连教导嬷嬷都挑不出错的步伐,跟在弘昀身后,迈入永和宫殿门。
李贵妃一身宝蓝色琼枝葡萄纹锦衣,一早等在了宫中,揉按着太阳穴,听完宫女的通报,瞬间恢复了那副大气雍容的贵妃之姿。
“儿臣给额娘请安。”
“儿媳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万福。”
小一瞬的尴尬,李贵妃未多在意,只是瞥了一眼新婚后还是面无波澜的儿子,扬起一个明艳的笑:“都起来吧。在额娘这不必多礼。”
后半句明显是对着戴佳氏讲的。
这个儿媳,虽不是她的第一选择,容貌上差了些,但家世规矩人品也无可挑剔,若是将来有那一日,倒也够格。
戴佳尤苏有些受宠若惊。在闺中时,这位出身汉军旗的贵妃娘娘有着极为响亮的名声,她一人为皇上生育两子一女,身为知府之女如今却高至贵妃。
戴佳氏甚至想过会被刁难立下马威,竟也不曾想,这位婆母竟是平易亲切。
“你们新婚劳累,一大早地往本宫这来,该给本宫的儿媳一点好东西。往后贝勒府的庶务中馈,要烦你操劳了。”
李贵妃往身边使了个颜色,几个宫女端出了六盘珠光潋滟的赏赐。戴佳氏心中感动,又急急行礼谢恩。
弘昀未曾朝旁边看一眼,自己的额娘自己最清楚,论俘获人心,没人比她更擅长。
“哎呀,瞧我这记性,有件南来的玛瑙串子没放进去,敏竹,你领着二福晋去偏殿拿去。”李贵妃走下座位,瞧了遍盘子里的物件儿,始终带着笑意,便是支开人也不会让人心下不满。
弘昀心下知道,这是有话要与他单独讲。
对着自己儿子,贵妃的语气立马冷了下来:“还板着脸,别人还以为你不满意这婚事呢。这可是皇上亲赐的婚,多少人想求还求不到呢。”
“儿子没有,只是这些日子有些劳累。”
“你还没人家福晋劳累呢。”贵妃没什么好气儿。
转眼,她便正色,身子前倾,盯着弘昀的眼睛道:“别怪额娘没提醒你,从前你院里没什么能掀的浪花儿,我也懒得操心。眼下你有了嫡福晋,一月之后伊尔根觉罗氏也会进府,再加上现在的,后院如何平衡,孰轻孰重,你应该拎得清。莫要因小失大,毁了好不容易积攒起的名声。”
不得不说,贵妃直击弘昀近日心中越理越乱的心思,他的理智告诉他,贵妃说的是对的。
心下逐渐坚定,弘昀拱手道:“额娘教诲,儿子铭记于心。”
瞧着他是真的听进去了,李贵妃重新靠在座上,懒洋洋地继续发问。
“对了,弘时昨天在你婚宴上醉过去了?”
“是,儿子叫人送他回了南三所,灌了醒酒汤。”
“这么大的人了,课业还比不过上书房里比他小的弟弟。整日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这还是在宫里没开府,真要出了宫,我还能管得着吗?”
在稳重的长子面前抱怨不成器的幺子,似乎是许多父母都会做的事,听在弘昀耳里,这样的抱怨却是额娘与弟弟亲近的体现。
他一向不如弟弟会哄人,得额娘的心。
看着这儿子又陷入沉默,李贵妃气不打一处来。
“行了,去配殿接你福晋吧,早点出宫回去休息。”
直到这里,皇子大婚的主要流程才全部走完。想着七日婚假,弘昀吐出一口长气,要回贝勒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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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格,您好受些了吗?待会儿应该贝勒爷和福晋就要回府了。”
已近辰时,云珠和珊瑚看着天色,有些焦急。按照规矩,皇子的妾室因在贝勒和福晋大婚回府时及时去拜见,可不知格格的身子撑不撑得住。
舒书缓缓睁开眼睛,胃中的灼烧感已减轻许多,可挨不住夜里的几次腹泻,整个人依然虚弱。
平日里偶尔地装一□□弱美人还不错,可今天这日子,容不得差错。做个懂分寸知进退的好格格,才会更抓心。
“好不少了。没什么,早膳我用些清淡的粥就行了,待会儿的妆上得别太浓艳,但也上点胭脂,不然白得有点吓人。”
舒书唠唠叨叨地叮嘱不少,又想起什么来:“冯嬷嬷呢,她不知道我胃疼这事儿吧?”
“不知道呢,大清早冯嬷嬷回苑里去库房里打理清点了,本想来瞧格格的,被奴婢们挡回去了。”
“行,还算机灵。”舒书露出一抹笑,病后的容貌有着一种令人怜惜的易碎感,一时间又叫云珠看呆了。
一切装点好,反复确认看不出病容,舒书带着冯嬷嬷和珊瑚往府门去。云珠脸上有些藏不住事儿,还是留在苑里理首饰吧。
贝勒府门口,侍妾王氏和卢氏已经早早地等候着,见到她也并未同初次那般热络。
出宫进府这段时日,她们就像府里的透明人一般,住处被分到了偏院的水榭边,别说宠幸了,若不是抬头低头还能看见彼此,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住在贝勒府里。
如今贝勒爷大婚之后,想必后院也容不得舒佳氏一人独宠。
她们心里的弯弯绕绕早就能猜到,舒书是因着虚弱懒得开口做戏。一时间,府门处竟无人言语。
管家高进才瞧着略显诡异的画面,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
沉默间,一个小厮从远处赶来:“贝勒爷的马车,马车快到了!到拐角地方了——”
府门大开,一切就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