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一,礼部和钦天监合算出来的黄道吉日,宜嫁娶。
二贝勒弘昀的婚事在这三四年来一直是京城世家的焦点。
三四年前,弘昀是雍亲王的长子,因着亲王府没有嫡子,占了一头长的弘昀自然惹人瞩目。
当时是夺嫡的关键时期,不乏有心人,在当时的福晋和李侧福晋面前或委婉或直白地打探。
还是亲王的雍正将韬光养晦、低调原则奉行得淋漓尽致,硬生生拒绝了所有有意结亲的人家。
再往后,恰逢新帝登基,弘昀的婚事在稳定江山社稷面前不值一提。
便是谁也没想到,吏部那个老狐狸的女儿,竟也恰巧拖到了十八九岁,被圣上赐婚,成为皇子辈儿的第一位新妇。
说今日是戴佳氏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天也不为过。
本就熟记规矩礼仪的她接受了半个月的宫规和婚仪培训后,更是倒背如流,应用得炉火纯青。
本只算清秀的圆脸因着喜意和红妆也明艳了几分,她终于要嫁给自己暗自喜欢了六年的人。
她是他的正妻,是会与他相携一生的人,会一同出现在每一个需要夫妻合体的场合。
其他人,都不足为惧。
随着一声吉时到,戴佳氏拜别父母亲,坐上早已等在府外的红轿。
她隐约感知到,那高头大马上的身影,同样一袭红衣,挺拔清俊。
此次大婚,虽说二贝勒已在宫外开府,但按照传统的满洲宫廷婚仪,皇子和福晋理应进宫成礼。
大婚的流程繁琐,整整耗去了大半日,便是戴佳氏这种练规矩如家常便饭的,在被送入洞房后也暗暗松了口气。
礼成了,她是名正言顺的二福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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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外锣鼓喧天,舒书一觉睡到巳时末。
起床就要用午膳了,好久没有过这种在现代周末才有的作息。
舒书伸了两个懒腰,迷迷糊糊地擦洗完,感受到筠舒苑非同寻常的沉默。
害,虽说这话用在自己身上被现在的人听来是大逆不道,舒书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一直在耳旁唠叨巴不得她出院子走走的冯嬷嬷今日对她也总是一副担忧的欲言又止的神情。
舒书觉着,即便她自己没什么,看着这群忧心忡忡的仆人,也要被气出些病来。
“把筠舒苑的大门去关了。”吃完最后一个小笼包,舒书擦了擦嘴角。
云珠头一个变了脸色,对着珊瑚说:“瞧你们一个个的愁眉苦脸,这样在主子跟前,格格能顺心吗?让你们去关门,就把门关了便是。”
冯嬷嬷也顾不得呵斥云珠没规矩,对着舒书道:“格格,现在就关门是不是太早”
“怎么?还要等谁来吗?”舒书没了从前那股敷衍劲儿,寒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什么,我从前说过就不会再讲第二遍。今日贝勒爷大婚,婚仪婚宴也不设在贝勒府。我们关起门来做自己的事不好吗?还是要等那王氏卢氏来寻我说话?”
珊瑚转身就出去和李钰两人移上了大门。
“筠舒苑不需要沉不住气,轻易被情绪裹挟的人。如果做不了,那就换人。”
从伺候舒书以来,几个奴才第一次见舒书发这样大的火,急急跪地。
“不要动不动就跪。心里明白才是真的。”
舒书今日的火气,两分是真的,八分是装的。
作为现代人,人人平等的思想不可能瞬间转变。她本不想高高在上地对待这些伺候她的人,更多的将他们当作雇佣的服务人员。
可这一段日子包括李钰都让她意识到,有些时候,你不得不用适宜这个大环境的手段去达到某些目的。
既然做了这个主子,没有威慑力和令人畏惧的能力,是行不通的。治下之道,兴许她要多学一学。
“冯嬷嬷,今日给您歇一天,再回家看看孙子吧。”别影响我晚上吃火锅。
“格格大恩,是老奴未能约束管教好他们,让格格费心了。”
舒书挥退了众人,她想去练琴,顺便琢磨琢磨接下来的致富之路。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她要悄悄惊艳所有人。
拉尔图两日前,也不知怎么做到的,通过厨房的婆子塞给她了一封信。
刚拆开时她还以为被调换了或是恶作剧,因纸上一片空白。
随后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出,从前在庄子上,有一段时间,她也曾与哥哥通信,为了防止信件被他人截胡或是瞧见内容,特地用了一种特殊的信纸。
在这种纸上写完字,字迹会慢慢消失。读信的人需要将信纸放入清水,字迹才会逐渐再现。
与其他更加周密和花样百出的手段没法比拟,但也足够让舒书觉着有趣。
拉尔图在信中交代了她银钱的去处,在京城东市也为她物色好了一家原先做染坊的铺子,随她处置。
舒书大学里学的是历史,自认没有小说里看的那些穿越前辈们有经商天赋,创造富甲一方的商业帝国更是天方夜谭。
她只是想帮原主、也为来到这儿的自己,在宫廷府院之外的地方,经营留存点什么。
酒楼饭店,自己鼓捣鼓捣还行,做生意可就是另一种概念;卖衣服首饰,她也不是设计师;其他技术活,就更一窍不通了。
总不能去卖布洛芬吧,一共就还剩八颗,用来保命用作杀手锏的。
心下迷茫的时候,她又掏出了承载着她全部秘密的木盒。
在现代平平无奇的餐巾纸被舒书收在盒子底部,却让现在的她仿佛看到了财富密码。
这是一包卡通印花的餐巾纸,印的可是凯蒂猫!
凯蒂猫的风靡程度可不用多说吧,能抓住各年龄阶层的心,在新鲜事物层出不穷的现代都能长红几十年。
一时间 ,布丁狗、玉桂狗、皮卡丘、轻松熊等等都出现在她的致富大计中。
虽然下一个念头是刻在骨子里的版权问题。
她要是用作商用了,应该不会涉及版权纠纷吧?舒书倒是真的认真思索了一番,这些都是后世的设计灵感和结晶,现在她拿来用,算是剽窃吗?
转念又说服了自己,现在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她所在的二十一世纪的中华历史朝代中的清朝,很多事都偏离了轨道,比如她,不就是最大的变数?
所谓的使命传召她,怕也是想让她用后世人的智慧改变原定的一切。如果真要说个关系,可能类似于平行时空或者某个重大决定变化所带来的时代效应。
剽窃这词太重,是故意冒顶原创,她可做不出这样的事。
只是将见过的有趣事物分享给这个时代而已,也不曾想标榜自己。
舒书虽然比不上画技精湛的设计师,到底也学过一段时间素描。
兴致勃勃地取出画笺,比葫芦画瓢将凯蒂猫临摹下来。又凭着记忆描绘下其余一些卡通人物。
她的画技一般,但又莫名相信古人的智慧,定能领略到这些玩偶的魅力之处,从而将其复原出来。
不知不觉,她在房里一个人待了一下午。画画、修改草图、练琴学新曲,忙得不亦乐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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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恭喜啊。吏部尚书的千金,是二嫂了啊!大婚了你还不笑笑,板着脸给谁看呢?”弘时大着舌头,勾上弘昀的肩,显然已经喝了不少的酒。
人人都道贵妃偏宠幺子,道他有福分,有哥哥有姐姐,可谁又知道 ,他没有一刻不嫉妒这个兄长。
无论他多努力或是多挑衅,都不值当得到弘昀的一个正眼,永远嫌弃地看着他,在他眼里永远是不成器的。
就连大婚,皇阿玛和额娘,也给弘昀精心挑选了个高官千金。
他也快十五了,怎么没人来关心他呢?
弘昀喊了人,将醉醺醺的弘时挪回阿哥所,叮嘱人煮了醒酒汤给他灌下去。
一回头,王有全小跑过来 :“爷,按时辰,该去配殿福晋房里了。那儿还有嬷嬷等着呢。”
抿了抿唇,弘昀面色如常,道:“走吧。”
婚房中,又是一套流程。掀盖头、交杯酒、垫花生,戴佳氏的脸已布满红晕。
额娘总说她古板不懂撒娇情趣,可是遇到面前这个男人,她总是不自觉地露出小女儿情态。
想必,就是天生一对了。
弘昀全程都很平静,那喜嬷嬷再是热情,都差点有些说不完祝词。
终于,房门合上。但不意味着,就真的是二人独处了。
皇子大婚之夜,屋外有着好些奴才各司其职,记录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望着红烛映衬下的女子,算得上有两分娇艳,可又觉得恍惚陌生。
面前的这人是他的嫡福晋,他却生不出一丝亲近之意来。
窗外的黑影移了移位置,弘昀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安置吧 。”
戴佳尤苏本是紧张又害羞,可她就算再不敏感,也能察觉到,自己的夫君好似没有什么喜意,平稳得不像是今日的主角。
帘布低垂,未曾有所准备就传来巨痛,戴佳氏还是没忍住掉下了眼泪。
叫水清洗后,弘昀很快闭上了双眼,像是下一秒就要和周公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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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舒苑里,霸道扑鼻的火锅香几乎浸染了整个院子,欢声笑语不断传出。
今日份的麻辣火锅,总算让她好好地过了把嘴瘾。舒书瞧着一旁两个被辣成香肠嘴的丫鬟,忍俊不禁。
方才刚端上来的时候,她们直呼从没见过这样的锅子,上次水煮鱼的味道到底还是给她们多了些勇气,一尝却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在炎热的夏日晚上吃锅子,还没有空调,若是摆在从前,舒书定会觉得自己疯了。
可今日,难得的自由日,又支开了冯嬷嬷,不必伪装自己,许久未曾体验过了。
舀了勺大西瓜,配上一口沾满辣椒酱的素毛肚,舒书拍了拍肚子,吃货圆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