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鸾凤 > 6. 生辰
    半月转瞬即逝,春意更浓。


    桃坞的桃花尽数绽开,压弯枝头。


    粉花黄蕊,绿叶褐枝。风过,拂来袅袅桃花香。


    此处本是前朝一位大儒的府邸,占地极广。亭台楼榭,九曲回廊,步步皆景,极富诗情画意。府中庭园大多以花为名,桃坞、梨园、梅廊……


    后日渐荒废,至圣元帝登基,收为皇家别院派人精心打理,以承办宴席,但寻常日子亦对外开放。谢相家的小女儿谢玉茹的十七岁生辰宴便在此举办,邀了众多亲朋好友。


    今日的主角正着一袭红纱裙,腰间则用金色的绸带束起,明艳动人。发间的珠钗轻晃,摇曳生姿。


    谢玉茹站的地方地势高,一眼便在人群中望到一抹清新亮色。那人依旧一身青衫,乌黑的发映得肌肤赛雪,步子不徐不疾,气质如空谷幽兰。她怀中抱着一件长形锦盒,四处寻视着。


    “书言,这里!”谢玉茹向她摆着手,与她对了眼神后便提着裙摆,小跑过去。


    “生辰快乐,玉茹。”书言将盒子递了过去,恭贺道。


    谢玉茹眼里遮不住的欢喜,道了声谢,抬眼见四下无人往这边看,带着书言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按耐不住地开了盒子。


    入目俨然就是一副画轴,一侧还放着一个小盒子里面装着刻着她名字的玉印。


    那画轴勾的她心痒,便让书言帮着忙卷开了一部分,画渐渐展开,正要看到关键时,一只手押在了她的胳膊上。


    “谢玉茹,人家才送的礼怎么当着面就看?”谢青竹抬手不痛不痒地弹了她后脑勺一记,开玩笑说。


    谢玉茹装作一副吃痛的模样,回头瞪了他一眼:“哎,今早花了许久做好的发髻,都给我弄乱了!”


    她看着书言眨了眨眼,补了一句:“书言又不是外人。”


    书言见状,扬了扬唇角,也接道,“没事,就一幅画而已。”


    但话虽如此,谢玉茹顶着她兄长那个眼神,也不敢接着方才的动作,只得按原状收好,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侧过脸对着书言:“东西我很喜欢!”


    书言心里亦是十分欢喜与满足,任由着谢玉茹拉着她去了正席,却不想碰到了一位老熟人。


    “姐姐。”那女子从“众星捧月”中款款向她走来,举止有礼。虽着粉衣,却并未被满园桃花压下去分毫,五官明丽,甚是夺目。


    人如其名,来人正是薛明棠,她的义妹。


    “书言,我也不知道她会来,兴许是我娘亲发的请帖。”谢玉茹也是一愣,附在她的耳畔轻语,略带歉意。


    书言与薛明棠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她还记得上次去书肆寻人,就见二人似是在争吵,地上还有破碎的茶盏。


    而书言却是拍拍她的手摇头,又对着面前的女子颔首浅笑,只是唇角的笑意压了几分,唤了声她的名字:“明棠。”


    自上次薛明棠邀她去蕙心女学授课被拒,二人不欢而散后就再未联系过。能够在谢玉茹的生辰宴上相遇,也算是一件巧事。


    四周的人皆投目过来,等待着一场好戏。


    两个人都是薛凝的女儿,一个是亲生的,一个是认养的。但,由薛凝一手创办的蕙心女学却是交到了养女薛明棠的手中。


    而另一位据传闻,是亲手杀害了她的母亲。当时,林书言从薛凝的房中出来不久后,薛凝便被人发现死在了床榻上,身上还插着一枚发簪。


    大多人猜测,兴许就是因为薛凝将这蕙心女学传给了薛明棠,才惨遭杀身之祸。


    书言透过薛明棠那亲和的眼神,看到了旁人所不知高傲,那份高傲早已刻在了骨子里,因为那是薛凝给她上的第一课。


    她率先打破僵局,开口寒暄:“近日,学堂中可忙?”


    薛明棠笑应,语气就如亲姐妹相互间的玩闹一般:“不忙,但也比不得姐姐清闲。”


    在场也只有书言听出了她话语间的嘲意,


    她点点头算是回应,又对身旁的女子道:“玉茹,你不是方才便说饿了吗?”


    “对,可饿坏我了,娘亲他们还在等着我呢。”谢玉茹当即回,拉着书言离开了人言是非之地。


    谢青竹跟着她们身后,看了眼薛明棠又望了眼林书言,若有所思。


    又走了几步,书言见旁边的人想说些什么,便顿住了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同她就是井水与河水的关系,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今日是你的生辰,当是要开开心心的。”


    她又抬手简单帮她理了理前额处微乱的头发,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薛明棠望着二人的背影,面色不改却暗暗咬了牙,眼神晦暗不明。


    “她那副清高的样子装给谁看呢?”站在薛明棠身边的方素馨打抱不平道。


    “你说什么?”薛明棠笑着看她,眼神却很冷如淬了冰,语气里竟有些警告,“她是我姐姐。”


    方素馨抿上嘴不再接话,她以为二人向来不合,便想着说些话恭维一下蕙心女学的当家人,哪曾想会这样。


    梨园与桃坞仅一湖之隔,与那边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同,这边则显得有些冷清。


    湖侧立着一间小亭,亭前是一落戏台,台上几位伶人正唱着戏中男女的悲欢离合。


    戏落幕,坐在亭中的妇人拿着手帕擦拭眼角的泪水,感慨:“果真年纪大了看不得这些。小七啊,你若是有了相中的女子,母妃肯定不棒打鸳鸯。”


    今日的霍彧身穿月白色锦袍,其上绣着文竹的花样,玉冠束发,显得人丰神俊朗,温润如玉。


    他这几日听宸太妃明里暗里的话多了,也没甚太大反应,只随口附和了一句,抬手拿了一块桌上摆放的糖渍梅子放入口中,酸涩的口感激得他眉心一皱而后又舒展开来,不禁又拿了一颗。


    “你自小时就爱吃这糖渍梅子,倒是一点没变。”宸太妃又将桌上的那盘梅子向他那边推了推。


    “阿南,你听。对面好生热闹。”她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噤声,侧耳细听。


    没有了戏曲的声音掩盖,桃坞那边的谈笑声顺着风就传来了。


    阿南应是,又说:“来的时候,听闻谢相家的小女儿在桃坞办生辰宴。”


    正专心吃梅子的男子神色有了半刻迟钝,又很好的掩饰了过去。


    “那就是仪媛的女儿了,唤玉茹是吧,她小时我还曾抱过。”宸太妃回想了片刻。


    仪媛便是谢夫人的闺名。


    “今年多大了?”


    “十七。”


    “年岁倒是差的有些多。”她看着她那好儿子还在津津有味地吃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对他这婚事可是操碎了心。


    虽说皇上至今膝下也无子,但好歹身边有个人。他可倒好府里别说有女人了,怕是连个母的都没有。


    宸太妃说着便站起了身,嘱咐阿南去拿了东西:“今日不是在凤祥楼买了一套头面?年轻姑娘戴着正好。我与也仪媛许久未见了,咱们过去瞧瞧。”


    “小七,你是去还是不去?”妇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颇有当年执掌六宫的气势。


    她还本想与霍彧周旋几波,特意摆足了架势,没想到这人直接站起了身,对她道,“儿随母妃同去。”


    这话一出,宸太妃倒是先惊到了一下,转而面上挂起了亲切的笑,看着霍彧倒是哪里都顺眼了起来。


    “看看,我就说这身衣服衬你,今日可算是穿对了,年轻人穿得黑黢黢的做什么。”她夸赞着儿子的一身衣服,顺便为他又简单地理了理衣襟,越看越满意。


    霍彧表情也有些无奈,他母妃对他的眼色从嫌弃到满意,他观察的可是一点都没落下,若是刚才拒了她,指不定现下又是副什么表情。


    他的私心也在告诉他,他想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不是她。


    ……


    在对面的桃坞,众人已宴饮过后,各自分了几群玩乐,或是投壶,或是赏景,或是吟诗,一片其乐融融,春光正好。


    “别动。”谢玉茹说了一声,伸手将书言发间落下的桃花瓣拿了下来,置于她眼前,打趣道:“林姑娘,你可真招桃花啊!”


    书言闻此一笑,接过了花瓣,手指感受着它的纹路,轻抬下颌:“再招也比不过你,你看后面。”


    对面的女子顺着向后看去,见几位公子哥正往他们这里看,见她回过头又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笑。


    “分明是看你!我可是名花有主了。”


    二人说说笑笑,一会儿一个侍女走了过来附在谢玉茹耳畔说了些什么。


    她柳眉一皱,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


    “我父亲喊我过去,说是席间来了贵客。此处人多,你若是呆不习惯就四处走走。桃坞假山后有一座藏书楼,你也可以去那呆会儿。”谢玉茹嘱咐着,顺手指了指藏于桃林间仅露出的一个阁楼顶。


    书言抬眼看了一眼阁楼,脑海中想着路线:“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待谢玉茹随人走到待客的亭子时,也是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她这是何德何能啊!


    “这是小女玉茹,这位是太妃娘娘,这位是定北王殿下。”谢玄山向她招手,一一介绍。


    谢玉茹则纷纷行礼,宸太妃眼角微弯,唇边带笑,很是亲切。


    再看宸太妃身边的那位男子,虽是面如冠玉,但看着他的脸色,就是觉得莫名感到浑身一冷,就如寒风呼啸而过。


    她平时见他家那位冰块也不这般啊!


    当时,谢玉茹人还未走近,霍彧便已经知道了答案,那不是她。


    他垂下眼眸安静坐于一旁,置自己于事外,面上听着他们闲聊,思绪早已不知随风转了几个弯。


    半晌,谢家的侍从前来禀报:“敏郡王家的林世子来了。”


    谢玉茹一听,又惊又喜,尽力控制自己面上的表情,心砰砰直跳,手不经意抓着衣摆,他怎么来了?


    谢家夫妇则是一脸困惑,今日小小的一个生辰宴怎招来了这么多大佛?


    宸太妃皱起眉,这是来抢人的?


    霍彧则在盘算着如何退席。


    亭子众人,心思各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