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艳魄 > 私奔(七)
    这棵树冠如巨大伞盖的树木并不高大, 方才他拉着走进这片树荫下时,还需要微微弯腰。但正好是这树冠形成了天然的屏障,隔绝了外面灌木丛中刺梨初绽飘散在风中的幽幽香气。


    鼻息间唯一的香气来源,是她。


    他抱她坐到了横斜低矮的粗.壮树枝上, 如此, 她便只略略比他低一点点, 令她分膝在他腰侧, 手臂也不得不紧紧抱住他的肩颈,感受到他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的亲吻。


    今日晴好风畅,这片水草丰茂的山地间不断有人经过, 甚至在此停留。


    那阵阵马蹄声和过路人嬉笑的声音轻松而愉悦,和这初夏的温风一样,但那些声音越是轻盈, 低矮树冠下二人的心跳愈发快。


    带着某种隐秘的悄静和令人屏住呼吸的紧张感, 一下子令人想起就在不久前, 那片水泽对岸的芦苇丛中所见到的景象,那两个异族男女好似毫不在乎外人的目光,既然那份汹涌的渴望再也无法压抑了, 何必再道貌岸然……


    他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也无法抑制住自己失控的动作,方才见到那几个少年郎围着她殷勤献好的模样,加之偶然撞见的场景久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令他无法再克制内心深处对她的渴念。


    她太过明艳耀眼了, 吸引了太多太多人的觊觎。


    有时候他也会恍惚,她真的是他的人了吗,可为什么总是有别的男人围着她转。


    那天若不是他赶回去的巧, 撞见贺鲁昆跟一只花孔雀一样缠着她说话,还用那只讨她欢心的异瞳猫留住了她的脚步,是不是自己的好友,也会对她起不一样的心思。


    他不是不信任好友,也不是不信任她……他承认,他嫉妒了,嫉妒的发狂。


    他卑劣地想,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发现,让她只对自己笑,眼里只有自己。


    霍济不久前曾冒着被他训斥的风险对他所说的话,即便他当时没有在意,可后来,却像是一根刺一样扎进了他的心里。


    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畏惧、恭谨,一口一个大人,好像把自己当作了她的东家,却再没有刚开始遇见她时,那双盈盈的春水眼眸如同一只魅惑的小狐狸,不断诱惑着他,缠着他不放。


    他的内心,早已升腾起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而这份危机感,他始终寻不到源头。


    兰漪被他的急切和带着蛮力的含咬弄得脑袋晕乎乎的,连呼吸都被夺走了,闭着眼睛,却能感受到睫毛不停地颤抖着,心里像是装了一只掉入捕兽陷阱里的小鹿,不断撞壁,咚咚乱跳。


    当他好不容易微微松开她的唇时,兰漪才如险些溺毙在水中一般,手抵在他肩膀上,大口呼吸着,可不等她清醒过来,一只滚烫的手掌钳住了她的后颈,令她前倾,再次栽倒到他怀里,而他的面也重新压了下来。


    怎么没完没了了呢……


    她浑身被抽走了力气,只能微微仰着面,模模糊糊听见外面的山丘上不断有人经过,可他却还是不肯放过她,反而呼吸越来越剧烈,令她内心深处升起一种恐慌感。


    果然他抱起她,双足落地,他抬起脸来,捧住她的脸,沉沉望着她:“可以吗?”


    兰漪刚刚找回自己的呼吸,听到他这样问,玉容之上的红晕层层漾开,方才紧紧相拥,她早已感觉到了他的渴望。


    脑海里闪过不久前在芦苇丛中看见的那一幕。


    她有些腿软,险些站不住了,这一系列的冲击对她而言太过出乎意料,她原本以为今天出来,自己会被丢在一旁无聊看风景的……


    怎么能在这里……外面还有好多人不停路过,他们也会被撞见的!


    “不行,不可以……”她颤声道,不住摇着头,眼睛里还含着濛濛的水雾。


    本以为自己明确拒绝了,以祁召南平时对她的态度,他一定会尊重她的意见,会放开她的。


    毕竟这太不妥了!


    可他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低头碰了碰她的耳垂,低低道:“可以的,就一次,这次绝不会……”后面的几句话声音渐渐低下去,含含糊糊消匿在她耳边。


    她脑中嗡地一声,脸红得要滴血,怔怔望着他,有些不敢置信。


    明明骑马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他从哪里学的这些话,她所看过的最露.骨的话本子里都没有这样的……这样的污言秽语!


    她羞极了,也有些害怕,轻轻颤抖着,咬着微肿的下唇,忍不住落下大颗大颗晶莹的泪来。


    ……


    贺鲁昆一行人往西面的山林中去打猎回来,已经临近日落了,便命人在不远处搭了许多帐篷。


    兰漪透过马车车帘往外看,有些惊讶。


    直到贺鲁昆身边的侍女过来给她送衣服,她才得知,贺鲁部明面上的兵权被安西都护府收编,但事实上,仍旧是这一带最有权势的部落。


    而贺鲁昆天性豪放不拘,作为家中幼子,负责贺鲁部的贸易往来,有自己的商队。


    论起来,他才是这一带最有钱的商人,自然也最懂得享受,随便挥一挥手,便有人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天色暗下来时,空地上已经摆好了酒席,中间燃着篝火,摆着烤架,正烤制着他们打猎得来的新鲜野味。


    兰漪默默在马车里把那身被弄皱的骑装换了下来,换上了一套衫裙,胸口那可怜的两团柔软,还隐隐有些痛。


    等她别别扭扭来到酒席间时,众人已经分好了新烤出来肉食,有些她从来没在蜀地见过的野味,不敢吃,望着盘子里的肉有些为难。


    “这是野山鸡,吃着盘吧。”


    身旁的男子默默关注着她,把替她挑好的烤鸡递了过来。


    她微微有些脸红,也不敢抬头看他,讷讷道了一声谢,低头,机械地咀嚼着鲜美的鸡肉。


    余光不住往身旁人身上飘,见他和贺鲁昆他们说着话,偶尔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意来,修长的手指捏着银光闪闪的酒盏,放眼望去,在座的众人间,再没有人比他更耀眼如画。


    直到自己悄悄地偷看被他捉住,兰漪慌忙放下筷子,说自己饱了。


    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酒席间也十分热闹,贺鲁昆甚至跟人唱起了他们部落的歌。


    还有舞女脚步轻盈地绕着篝火跳起舞来。


    祁召南微朝她俯过身来,带着微微的酒气,眸光沉沉看了她片刻,垂下眼睫,对她道:“还在生气?”


    他指的是下午在树下的事。


    兰漪脸颊滚烫,忙摇了摇头。


    他最终也没有对她怎样,只是又厮磨了一会儿,手上的动作有些过分罢了,像是在沙漠中远途跋涉之人摘了几片叶子解渴。


    可是她再无法像以前那样面对他了,当时自己不知怎么了,竟落下泪来。


    可现在回想,她分明也沉溺在那份缠.绵悱.恻的耳鬓厮磨中。


    她为自己的反应而感到迷茫和羞怯。


    一个人,真的可以因为肤浅的情.欲而那么快移情别恋吗?


    “如果累了,我叫人送你回帐篷休息,不必等我,你先去睡吧。”


    他轻声道。


    她亦点了点头,很快有侍女来引路,带她去今晚要住的帐篷。


    帐篷里并没有床榻,而是厚厚的毡毯搭的地席,她简单梳洗过之后,便遣退了侍女,怀着沉沉的心事,枕着手臂躺了下去。


    而另一边的酒席上,贺鲁昆见佳人独自离去,笑着叫人给祁召南又倒了一杯酒,自己也端着酒盏坐到了他旁边。


    “祁兄,这一杯,算我提前祝贺你和小嫂姻缘美满,白头偕老!”


    祁召南对他笑笑,没有拒绝这杯酒,口中纠正道:“须得等明年,你明年再贺也不迟。”


    贺鲁昆摇头道:“你知我是闲不住的性子,明年这个时候,我或许在波斯呢!”


    又道:“只盼你和伯父的心愿早日达成,届时,我便哪里也不去了,向你讨一个京官做!也给我封侯加爵,叫我知道有个兄弟坐龙椅的好处!”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祁召南忽然皱了皱眉,端着酒盏问:“你这是给我换了什么酒?怎么尝着有些怪?”


    贺鲁昆笑嘻嘻拍了拍他的肩:“没什么,只是有些补而已……良辰美景,算我送你的贺礼!”


    说罢,不等他变了脸色斥他胡闹,一溜烟跑去别处了。


    腹中如有火烧,他无奈,只好告辞先离席回去了。


    踏进帐篷时,他也不知是松了一口气了,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见她已经蜷缩在毡毯边,香甜地睡着了。


    白日里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涌进脑海中,令他呼吸急促起来。有那么一刹那,可耻的念头浮现上来,又被他压了回去。


    他深吸一口气,褪去了外裳,闭上眼睛,卧在了她身边。


    其实这样就很好了,她就在他身边,睡颜恬静,也并不似荷香所说,说她睡梦里都皱着眉头,低低饮泣。


    可就当他不断调整着呼吸,试图压下疯狂滋长的渴念时,一只柔荑从被底轻轻探了过来,轻握住了他。


    他浑身一僵,肩膀上却趴过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小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闭眸不语,顿了顿,拉过她手来,微一用力,便叫她仰面在了枕上,居高临下盯着她的眼睛。


    “这次可以了?”


    她又脸红了,羞羞怯怯眨着眼睫。


    他说过这次不会和第一次一样疼的,她暂且信他一次……


    毡毯柔软而厚实,然而远没有棉絮做的褥子要舒服,她迟迟没睡着,失眠了,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而现在她更讨厌这硌人的毡毯了,也辜负了她的信任,不像之前那样手忙脚乱,反而愈发熟练,令她急急忙忙拦住他。可这令她愈发难受了,像有千万只蚂蚁啃噬着她的心,但她又羞于开口重新开始。


    直到他在她耳边低低道:“没什么的,不必害羞,都是人之常情……”说着话音已经带着笑意,不再管她的抱怨了。


    他也不知什么时候悟到的这些,他食言了,微微抬起她的侧脸来,低头去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珠。


    “你骗人……”


    “对,我骗人。”


    兰漪哑然,重新闭上眼睛埋在枕间抽泣起来。这人太坏了,亏她就在今天中午还愧疚,还觉得他温柔守礼,可现在就像是沙漠里的人终于走了出来,迎面就是一片清凉水泽,便什么都不顾,只想大口大口地解渴。


    可内心并没有因为他的举动而松一口气,也没有因为今日他对她渴念而消除半分不安和愧疚。


    她以为只要这样,他需要她,她便能心安理得劝说自己,他们是各有所图。


    可她错了……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他的亲吻,甚至喜欢他像现在这样对她,喜欢这份肤浅的欢愉。


    帐篷外的月色如水,浅浅透过缝隙照进来,落在毡毯上,映着她无暇莹白的背和漂亮的蝴蝶骨,下一瞬,浅浅的月色光影重新被另一具宽阔的脊背遮挡住......


    泪水打湿了枕头,他将她轻轻抱转过来,却依旧没松开她,手捧住她的脸,在她眼睛上轻轻啄吻着。


    “兰漪……睁开眼睛。”


    她呜咽着不肯睁眼看他。


    “叫我。”话音伴着动作的力道加重,低沉而肃然。


    她才终于睁开朦胧的杏眼,如他所言,叫了一声:“大人……”


    “不是这个,不要叫我大人。”


    她怔了怔,重又落下一颗泪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脖颈,唇贴在他耳边,泣道:


    “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