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艳魄 > 正文番外完
    襁褓里的小婴孩睡得香甜, 祁召南抱着女儿,一面不敢用力抱,一面不敢抬高声音说话吵醒她,双臂僵硬地将孩子凑到孟兰漪面前, 凝视着枕畔那张有些苍白的玉容, 小声道:“杳杳, 你受累了。”


    言语间, 那双漆黑的星眸隐隐闪动着晶莹的光。


    “只生一个就够了。”


    孟兰漪刚刚睡醒,精神恢复了不少, 本伸手轻轻去碰女儿攥紧的小拳头,闻他微微哽咽的声音, 抬眸,对他粲然一笑。


    “天下做母亲的,都要经历这一遭, 我无事了……嗳, 给我抱抱。”


    刚出生的小婴儿皱皱巴巴, 皮肤泛红,还看不出来日后会长成什么模样,但夫妻二人越看越爱, 祁召南把孩子放到她怀里, 慢慢扶着她倚在自己怀里,轻吻了吻她的耳廓。


    内寝中静悄悄的,乳母和侍女们都缓缓退了出去, 已是入夜时分, 窗外芭蕉沙沙作响,一室暖光荧荧。


    夫妻二人喁喁私语,面上挂着笑, 打量怀中熟睡的小女儿。


    “……像我多一点,还是像你多一点呢。”


    “睫毛真长,手好小啊,怎么什么都小小的。”


    孟兰漪忽然想起些什么,转脸问道:“母亲他们看过了吗?”


    祁召南笑笑:“自然是看过了,舅母她们也来过了。”


    说着看向襁褓里在睡梦中呢喃轻呓的小小粉脸,只觉心中无比安定,对她道:“杳杳,孩子还没取名字呢,说好你来取的,可想好了?”


    孟兰漪闻言,心中有如一阵暖流淌过,他一直盼着这个孩子是个女儿,从未提过若没有儿子该怎么办,她知道再过几个月,他将领兵北上,与北狄开战,等来日凯旋,就是祁家名正言顺接替江山之时。


    先前她孕中多思,闷闷不乐问过他这个问题。


    若将来他受了幼帝的禅位,坐上那个位置,会不会必须要有儿子来做继承人。


    她亦担忧,父母之命难违,公爹婆母是不是也盼着她所生的是个男孩,又或者九五至尊的位置,历来少不了不得已广纳后宫,绵延子嗣,他又会怎么办……


    然他答得坚定:“祁家从来没有纳妾的规矩,我祖父、伯父,我父亲,皆是只有一个妻子,执手一生。至于孩子是男是女,从前没有女儿之身继承皇位的,难道我的女儿不能做第一个?”


    “母亲只生了我一个,按理说我伯父英年早逝,未能留下子嗣,到了我父亲,人人都以为他得为了祁家开枝散叶,多生子嗣才是,但他没有。即便当年母亲生的是个女孩,他也会把那个女孩和我一样培养,和是男是女没有关系。”


    ……


    叫什么名字呢?


    她叫他伸出一只手来,在他手心缓缓写了两个字。


    “徽和。”他念道。


    “徽者,善也。《尚书》有云‘慎徽五典,五典克从’,夫君,这个名字怎么样?”


    臂弯里的小婴儿似听懂了一般,二人说话间,竟懵懵发出几声梦呓,柔软纤长的睫毛轻轻动了动,醒了过来,小拳头轻挥了挥。


    祁召南把孩子重新抱过来,免她太过劳累,对怀里的小女儿朗声笑道:“好,就叫徽和,我们徽和也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嗯?”


    小徽和一日日长大,待满月时,已经褪去刚出生时泛红的皮肤和皱巴巴的模样,生的粉雕玉琢,一双盈盈杏眼,和孟兰漪一模一样。


    幼梧带着弟弟平哥儿来探望小表妹,亲手给小徽和戴上了一枚金锁,笑眯眯看着襁褓里刚满月的小婴儿,对孟兰漪道:“妹妹生得像舅母诶!眼睛真像,真好看,幼梧如今进了家学书塾,等妹妹长大,我就能和以前舅母教我读书下棋一样教妹妹了!”


    幼梧美滋滋地畅想着,未来会有一个乖巧软萌的小表妹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喊姐姐,舅母那样温柔美丽,妹妹长得像她,性格自然也会一样。


    可惜小徽和未能按照众人的猜想长成小小淑女的模样,也不似幼梧表姐那样古灵精怪,反倒随了她祖父祁策的脾气,是个小古板。


    徽和周岁时,北征狄人的战事初定,祁召南领兵班师回朝,幼帝禅位于祁召南,改国号为显,奉其父祁策为太上皇,母亲为太后,追封故去的祖父伯父为仁武皇帝、睿景皇帝。


    空设后宫,不置嫔御,唯立妻子薛氏为皇后,女儿徽和为皇太女。


    后来民间曾有传闻,说前朝那位红颜薄命、绝色无双的孟皇后与这位薛皇后生得极其相似。


    有野史所载,说大显新帝年少时,尝为使臣赴蜀地押解降俘归京,投降的国君献上一女子,称其绝色无双、冰姿艳魄。暮春入京途中,朝夕为伴,年轻的使臣恋慕佳人,为其倾倒,却无奈送她入宫为妃。直至后来终于趁宫变之际,令其假死脱身,夺君之妻,金屋藏娇……


    皇宫的寝殿中,新帝皱眉看完那市井街巷中野史话本,抛掷一旁,转头,看向妆台前艳光动人、对镜梳发的女子。


    “杳杳,究竟谁才是俘虏?”


    镜中美人一双美眸脉脉含情,却盈盈不语。


    他定定看着她,走到她身后,拥她入怀,喃喃低语:“这一生,是我做了你的俘虏……”


    ***


    徽和后记:


    身为父皇和母后唯一的女儿,小徽和自一岁时,便被立为了皇太女。


    天之骄女,掌上明珠,太上皇和太后常将她接到身旁小住。


    太后本想着,儿媳温柔娇俏,儿子幼时也随自己活泼开朗,小孙女徽和无论是随了母亲还是父亲,都无比可爱。


    可自徽和会说话后,太后便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徽和既不喜欢依偎在祖母身边,让祖母给她簪花梳头发,也不喜欢和祖母一起听戏,人多热闹之处,她总不喜欢去。


    太后尝试着让小孙女多说话,软乎乎的小女娃,最是玲珑可爱的时候,小奶音听得让人心尖酥软。


    “和儿,阿娘早晨教你背的诗,可还记得?快背给祖母听听。”孟兰漪抱着三岁大的女儿,和婆母在御花园的凉亭里乘凉,哄女儿背诗。


    太后期待地笑望着徽和,只等小孙女背完,亲手剥葡萄给她吃。


    然徽和只是抬头眨巴着眼睛看了一眼美人母后,又看了一眼慈爱的祖母,嘟了嘟嘴巴:“不想背……”


    太后只当孙女年幼,开蒙识字还太早,不背也没什么关系……只是见徽和小手揽着她母后,一双杏眼却巴巴望向了凉亭不远处的湖边。


    太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眉心一跳。


    果不其然,小徽和提着小裙子,哒哒跑去了湖边,宫人搬了一把小椅子给她,她便老老实实坐下,陪着祖父在湖边钓了一下午的鱼。


    太后气得跺脚,生怕小孙女被太上皇教成了第二个小古板。


    可偏偏徽和喜欢听祖父念那些大道理,小手放在膝盖上,听得极其认真,睁大一双眼睛听祖父说话,露出及其崇拜的神情,不住点着头。


    太后在旁听着,眉头深锁,怎么也想不通,三岁大的小孙女,怎会喜欢听人教导“君子慎独”、“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种大话。


    孟兰漪晚上回到寝殿,笑将女儿的“怪癖”说给祁召南听。


    “母后生怕和儿与你一样被父皇管束,教成了小古板,叫我回来与你商议,给和儿请个开蒙的老师。”


    然面前刚刚换下龙袍的男子听了,不以为然,甚至颇为自豪地笑了笑,扬眉道:“这说明我的女儿聪慧过人,天生是做君王的料。”


    孟兰漪笑着摇了摇头:“你不如说在你眼里女儿就没有不好之处,不过母后说的对,徽和既然如此早慧,不如早些给她开蒙为好。”


    她心里其实有些担忧,女儿一出生就被寄予无限期望,立为皇太女,朝堂上下,其实有很多人没有太把徽和当回事,只等着帝后将来再生下皇子,名正言顺入主东宫才是。


    若徽和这个皇太女想被所有人认同,她必须付出比皇子更多的努力。


    “生和儿之前,我只盼着我的孩子无拘无束长大,平安快乐就好,可她小小年纪,便背负了这么多期望……”她有些自责,怕这不是女儿想要的,将来会怨他们。


    祁召南握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你又如何知和儿会不喜欢这个位子?杳杳,你从前的苦难,皆来源于身为弱女子,手中无权无势,无力与命运抗衡。可如今我们的女儿拥有了一切,你想想,这难道不是天底下最快意之事吗?”


    “权势握在她自己手里,才是最舒心的,古往今来,多少以娇宠闻名的公主,可食邑万户又如何,那都是父兄所赐,需要感恩戴德,可徽和不需要这些,将来皇位是她的,她不需要看别人的脸色。”


    孟兰漪如何不懂这些道理:“我只是怕担子太重,她会累。”


    说着伸手轻轻替他抚平眉头,柔声道:“见你整日操劳政务,夙兴夜寐,我也很心疼。”


    “杳杳若心疼为夫,不能光嘴上说说,”他忽低下头去,寻她的唇,轻轻含住,含糊不清道,“得做出些行动才是……”


    ……


    徽和四岁生辰那天,祖父祖母送给了她一匹小马驹,待她再过几年,就能学骑马了。


    徽和很是高兴,拉着表姐幼梧一起去驯马园看马。


    刚看完马儿,忽有宫女来请她回宫。


    “什么事呀?”


    宫女恭敬道:“陛下和娘娘给小殿下请了一位太傅,以后教殿下读书。”


    徽和开心道:“太傅,就是我的老师吗?”


    “是。”


    她很羡慕幼梧表姐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学问做得好,连母后都夸幼梧表姐,有未来的卿相之才。


    她也要有老师,也要做学问了吗?那可太好了。


    徽和笑吟吟跟着宫女回宫,只见殿前父皇为母后栽种的玉兰花树下站着一个清癯高瘦的男子,正仰头看树梢凋谢了一半的玉兰花。


    她生在暮春,正是玉兰开尽的时节。


    不等徽和开口询问站在那里的是何人,那男子已经转过身来,看到了她。


    “徽和。”他半蹲下身来,看着和记忆深处的那个小女孩如出一辙的面容,对小徽和笑笑。


    徽和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见过我吗?”


    沈绥摇摇头:“不曾见过你,不过……你长得很像你的母亲,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所以我认出你了。”


    他赴蜀地为官已经近五年之久了,今春之时,表妹写信给他,请他回京,做徽和的太傅。


    徽和扬起小脸,凝眉想了想,问道:“你认识我母后?”


    “认识。”


    “那你是谁?”


    沈绥递给小家伙一块腰牌,摸摸她的脑袋:“小殿下,算起来,我是你的舅舅,以后是你的老师,我姓……姓陆,名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