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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住, 他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祈求和委屈,弓着身子窝在她颈窝里,似是贪恋般深深嗅了一口衣领间的馨香。


    一时间除了二人的呼吸声, 这僻静的小路上仿佛与外界隔绝, 再听不到什么声响。


    他一只手揽在她的背后, 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三个多月不到四个月的孕肚。


    孟兰漪本想推开他的, 被他抱住之后,却怔忪了片刻。


    曾经耳鬓厮磨, 最是熟悉彼此的身体,她知道他面上瘦了许多, 原本深邃的眉眼和面阔愈发如刀削斧刻般硬朗起来。


    但这个姿势被他不由分说的抱在怀里,分明能感受到他瘦了一大圈。


    “你——”


    “怎么瘦了那么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祁召南皱眉, 微微松开怀里的人, 垂眸打量了一番, 怪不得见她干呕时,他从未往她怀孕这件事上联想过。


    她瘦了许多,原本就骨架纤细, 眼下都快怀孕四个月了, 若不是亲手抚摸过,根本看不出来。


    因她借陆霄之事私逃而产生的怒意和因林鹤卿的觊觎心底泛酸的不快,统统被昨夜乍然知道她怀孕的消息抛诸脑后。


    想起她留在润园的那包堕胎药, 他心有余悸。


    “都是我不好, ”他低低道,看着她的眼睛,“杳杳, 看在孩子的份上,随我回去吧。”


    她以前动过流掉他们的孩子的念头,可眼下她宁可忍着几个月的孕吐,也好端端的留下了他们的骨肉,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自己也没有那么难以接纳……


    “我一直在寻你,也一直在查你的身世,杳杳,我从未想过要利用你引出陆霄,当夜之事真的不是我做的,我——”


    他轻捧住她的面颊,眸光闪动:“将你困在润园,并不是因为你见不得人,也不是把你当做玩物,我本想等你母亲的事情调查清楚之后,便带你回去见我母亲,与你成婚的。”


    孟兰漪闻言有些惊讶,她知道他没必要对自己说谎,但印证了曾经最不敢想的一个可能,心跳咚咚。


    也就是说,他将自己带出宫后,即便知道了自己母亲与陆霄的瓜葛,也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陆霄的女儿,却依旧在心里盘算着,要和自己在一起。


    手心攥紧,说不动容都是假的,他何必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在他脉脉的注视中,轻轻垂下眼,抿了抿唇,问道:“那你如今可查清楚了?”


    声音极轻的一句话,却令他心底生出一簇欢欣鼓舞的火苗来,忙点头,“自然是查清了。”


    接着,如他嘲讽过的林鹤卿那般的毛头小子一样,低头去追寻她低垂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道:“随我回去吧,你与陆霄没有任何关系,等我们回京的时候,先去一趟荆州,到了哪里,你便什么都明白了。”


    她却不接话,心里虽万分急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世之谜,但听他翻来覆去让自己随他回去,还是有些迷茫。


    就这样轻易随他回去吗?她下了极大的决心才逃走,想好了要一辈子自在地活着,不再被他处处胁迫。


    孟兰漪默了默,蓦然拂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你这是又拿我的身世要挟我,若我不跟你回去,就不让我知道?”


    她冷笑:“祁召南,我就知道你不会改。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逃离你,你自己数数,这是第几次了?你到底明不明白什么是爱重,你说要与我成婚,若你真把我当作未来的妻子,就不会什么事都瞒着我,叫我一无所知陆霄之事,更不会总拿这幅胁迫的姿态逼我。”


    祁召南被她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和指责说得哑口无言,他的确存了这个心思,反正无论如何,一定要把她带回京的。


    然被她这么说中了这份心思,见她眼角泛着泪光,才心中慌乱起来,他从前从未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原来她在意的,一直是这个。


    “杳杳——”


    “别碰我,我没有你这样的郎君。”


    她退后几步,争吵的声音已经将不远处的婢女引来了,祁召南额头隐隐作痛,想上前拦住她,但又怕愈发令她厌烦,只能眼睁睁看着婢女扶她离开。


    因祁召南在薛太夫人面前半真半假顺着薛璋给孟兰漪安排的经历,认领了她和离过的夫婿这一身份,林家老宅上上下下,没过多时便都知道了。


    但又碍于知他是钦差,是京城来的官员,林家商贾人家,自然惹不起,只能眼睁睁看他每天往薛娘子身边凑。


    不过薛娘子看起来不怎么爱搭理他,连院门都不许他进。


    这日一大早,孟兰漪去陪薛太夫人用早膳,太夫人见她有些心不在焉,叹了口气。


    “有心事?”


    孟兰漪骤然回过神来,在姑祖母探究似的目光中咬唇轻摇了摇头。


    “怀孕之人最忌心事重重,对自己,对孩子,都不好。”


    孟兰漪自知这两日的事情瞒不过太夫人的眼睛,微有些脸红,“没什么的,叫姑祖母担心了。今日天气正好,我打算出门走走,新跟刘妈妈学做了虎头帽,想去给腹中的孩子挑几块布料来做做。”


    太夫人点了点头:“好,只是鹤卿那孩子,叫我打发去北边送货去了,家中一时也没人伴你出门。”


    孟兰漪听到林鹤卿的名字,有些愧疚,太夫人哪能看不出来林鹤卿喜欢她,竟也不计较这些,也不刻意阻拦他们的来往,只等自己亲手掐灭他的希望,从未觉得是她引诱了她的孙儿。


    “无妨的,有侍女们陪着,是一样的,城中如今太平了,姑祖母不必担心。”


    太夫人笑了笑,叫人备马车,送她出门,然拉着她的手走到门口,却见林家宅院的大门前,马车旁,早已有人牵着马等候了许久。


    孟兰漪转眼看到那道身影,下意识眉心一跳,他今日不是应该忙着审理贼匪,打点回京之事吗,怎么又来了?


    “孩子,我且问你,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耳边传来薛太夫人慈爱的声音,“他总有一天要离开徽州的,依照你的心意,你究竟是想与他再续前缘,还是真的放下了,一别两宽?”


    站在大门前的台阶之上,孟兰漪看着朝她走来的男子,眸光微微闪烁。


    “姑祖母,”她为自己寻了个借口,小声嗫嚅道,“都有孩子了,哪能真的一别两宽。”


    薛太夫人明白了她的意思,笑了笑,拍拍她的手:“你自己有主意就好,不过嘛,若他从前惹了你生气,是该叫他吃些苦头,叫他知道来之不易,才得倍加珍惜。”


    徽州城中前几日被贼匪打砸弄毁的街巷已经陆续恢复如常,只有些店家还在修缮门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孟兰漪坐在马车中,隔着薄薄一层车帘,被风拂动时,隐约可见与马车并驾而行的身影。


    她本吩咐车夫和婢女,要去前面的布庄,可未至那间铺子,马车却在街边停了下来。


    掀帘看见一旁的门匾,不禁蹙了蹙眉,问婢女,“怎么在这儿停下了?”


    婢女期期艾艾道:“是……是大人吩咐的……”


    不等婢女说完,车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孟兰漪抬头看去,见那人站在车边,朝她递出了一只手。


    “下来吧,先去看看郎中,再陪你去布庄。”


    “你不是总是孕吐,吃不下饭吗,这可不行,”祁召南看出了她的疑惑,对她解释道,“你厌恶我,总不能迁怒腹中的孩子,也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孟兰漪定定看着他,咬了咬唇,知道今日他是打定了主意要一路跟着自己,漠然收回目光,只能依他所言下马车。


    她怀有身孕,行动不便,下马车时,原本应该过来搀扶她的婢女却早被祁召南一个眼刀子递过去,不敢上前来扶,垂首在一旁。


    她没有办法,只能握住递过来的那只手掌,借力踩着木凳下马车。


    然稳稳落地之后,想回手来,那只落在他掌心的柔荑,却被他牢牢握住,不许她抽离半分。


    街上人来人往,俱是行人,这是他们第二次一齐来到街上。


    上一次,是七夕那日,夜里他带自己去汴河看灯,京中认识她这张脸的人太多太多,她只能带着幕篱,在夜色的掩盖下,和他走在街上。


    然这一次,是在徽州城,几乎没有人认识他们,他直接握住了她的手。


    甚至走进医馆,对郎中说,她是他的妻子,怀有身孕,请郎中替她把脉。


    郎中是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把脉之后皱眉道:“夫人这样下去可不行,脉象相较其他怀胎的妇人,太过虚弱,还是要多食些荤菜,将来才有力气生产。”


    “我观夫人眉眼间略带憔悴,可是夜梦多思,休息不好的缘故?”


    孟兰漪闻言点了点头,“白日里常犯瞌睡,可夜里总是睡不着,先前开过一副安胎药,却不怎么有用……大夫,您能给我再开一副吗?”


    郎中摇了摇头,“是药三分毒,药不能多喝,还是要自己调节心情。”


    说着,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男子身上,“这位郎君,你既身为人夫,如今又要为人父了,娘子怀孕辛苦,若是她夜里睡不着,难道你能安眠?”


    郎中捋了捋花白的胡须道,“多哄哄自家娘子嘛,怀孕之人情绪多变,当郎君自然要体贴,这样,我写一个按摩的方子,你回去照着穴位,等夜里你娘子再睡不着,便替她揉按揉按。”


    说着,便起身去拿纸笔写方子去了。


    徒留他口中的郎君娘子在原处,一个微红着脸,一个面带笑意。


    孟兰漪都要怀疑,这郎中是不是祁召南安排好的,故意带她来……


    却听他趁郎中离开,倾身靠过来,捏了捏她的手心,附耳低声道:“听见没有,郎中叫我多体贴体贴娘子呢,可娘子连房门都不让我进……”


    还未斥他做梦,耳垂却被那濡湿的唇轻碰了碰。


    听他低低道:“夜梦多思……不知杳杳的梦里,可曾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