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清风的夏夜, 行宫僻静的湖波荷塘之上风光旖旎,然廷狱之中,暗邃狭窄的长阶如暗夜里的巨蟒,直通地下火光明亮关押重犯的深牢, 灯火通明处, 如同蛇在黑夜里锐利可怖的眼睛。
已是深夜, 正逢狱卒换值之时, 脚步声阵阵,伴着狱卒们守在着血腥阴冷之地一整日的抱怨声, 一个眼生的小狱卒匆匆跑来,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诶诶诶, 你做什么的?过来!”
领头的狱吏喊住来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走过去, 掀开小狱卒手里的食盒, 仔细拨弄了几下, 确认里边没有夹带旁的东西,才抬起眼,看向小狱卒。
小狱卒不慌不张, “小的奉命来给犯人送饭, ”说着指了指最深处的一间牢房,幽幽暗暗看不清里边的状况,“就那个, 新关进来的那个御史。”
狱吏冷哼了一声, “御史?关在这儿的统统都是重犯,可没有什么御史官儿……他打翻了下午的牢食,多大的脸, 还有人深更半夜来重新送饭,关在我们这儿的,有几个活命出去的,白白浪费粮食。”
小狱卒呵腰陪笑,“大人说的是,只不过这位嘛,牵扯的可是承恩公府谢家,陛下亲命人仔细拷问,这案子没查完,若是人饿死了,可麻烦了!可不是要特别一些,”说着抬了抬手里的食盒,“这是宫里叮嘱的,”
狱吏闻言,这才放行。
最里间的大牢中,外面灯火通明的光影拖了长长的尾,只照见狱中人清癯的背影,背对牢门,坐于破旧的竹席上,仰头正看生有苔藓的墙壁上,蜘蛛织网。
“沈御史,沈御史……”
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沈绥一愣,慢慢回过头来。
他一整日都被关在牢中,并没有所谓的严刑拷问,更没有刑部的人来朝他所要什么证据,查问他所谓“收受贿赂、污蔑构陷”承恩公府一事。
虽早在计划之中,但今日孤身被押在牢中,仍是心中不安,加之牢中常有蛇鼠出没,时至深夜,他也并不敢入睡。
起身慢慢走过去,有些疑惑地看向来人,“你是?”
小狱卒将食盒里的饭菜拿出来递给他,小声道,“小的是公子派来的,叮嘱沈御史,牢中饭菜定要拿银针试过了再用,谢家人若沉不住气,或许会往饭菜里下毒,想一了百了、死无对证。”
说着从袖口里摸出一个袋子,“里面是驱蛇的药粉和银针,沈御史,其他的,要靠你自己了。”
沈绥接过东西收好,目色凝重,“请公子放心……微臣既投入祁家麾下,自是忠心耿耿,以侍明主。”
“只盼以微臣绵薄之力,上书进谏,能搅乱人心、打虎牢龙,逼迫谢家与庄王提前动手逆反。”
说着想起那日在琼华观见到祁大人时的场景,微抿了抿唇。
小狱卒回头看了眼长阶门口换好值,要来赶人的狱吏,“沈御史还有什么话,小的会带给公子。”
沈绥顿了顿,心中有些复杂。
自己如今的境况,是甘愿为饵,逼迫谢家与庄王提前动手,好使祁召南的计策能够顺利……虽派人来关照他的安危,但谁也无法预料谢家人究竟会不会对他下毒手。
生死仍悬在半空,若说此生还有什么牵绊,唯对不起表妹。
自己满口君子仁义,自诩清正做人,如今想来,为何不愿与表妹相认,令她伤心悲痛,或这一生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私心作祟,其实自己心里一直是怨她的,看她愧疚,也觉得理所应当。
然而自己内心所想,与史书上那些将错处推到女子头上的昏聩无能之人有何区别?
表妹无辜,一介弱女子,偏生得耀眼的容貌,被人夺取,自古红颜薄命,表妹如今能保住性命、安稳度日已实属不易,自己便要将苦痛再重重推到她头上……
沈绥垂下眼睫,心下凄凉,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能够亲口向她致歉的那一日,若不能……
他虽暗中为祁家的手下,但与祁召南来往并不多,大多听命于他的副将和宣平侯谢朗,寥寥几面,知他渊渟岳峙、算无遗策,实是才俊之人,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为祁家效力。
这般想着,沉沉抬起眼来,对小狱卒道,“公子赏识我一场,我亦为公子卖命,若沈绥遭遇不测,唯有一桩心愿,想请公子允准。”
小狱卒不知为何,只觉这话有些凄怆,“您说。”
“若我死了,请公子来日成事之际,帮我保下一个人。”
***
风润润的拂过莲丛,停在水面的那只小舟之下,水面层层涟漪漾开。
孟兰漪紧张地攥住了祁召南的衣角,紧闭着双眸,下巴仍被他挑起,被迫仰起脸来,腰身被他单臂桎梏住,樱唇被带着几分蛮力的吮.咬弄得有些痛,唇齿厮.磨间,险些要喘不过气来。
直到他终于松开了手,她整个人已然浑身瘫软,软若无骨般倚在了他怀中,面色绯红,轻轻喘着气。
微凉修长的手指点了点她的唇瓣,听他声音带着几丝沙哑的调笑,“怎么,只是这样娘娘就累了?”
被他轻点过的下唇泛着水光,嫣红如牡丹,孟兰漪闻言,眼睫一颤,抬起头,却不经意看到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上倒映着的女子的容色。
如花经雨,眸中含着淡淡的水雾,如妖般娇娆妩媚。
只一眼,匆匆别开视线,不敢再看。
祁召南却捧着她的脸颊,重新教她转头看去,低声道,“睁开眼。”
“看清楚,娘娘是因谁才变成这副模样?”
孟兰漪不知他为何哪里来的耐心这般折磨她,夜色越来越深,他却仍未亲口答应帮自己救表哥。
于是转身过来,一双盈盈含泪的眸子望着他,“妾既然已经答应了大人,大人还未给一句准话,究竟是救还是不救。”
“急什么?”他抬手将那滴沿着她脸颊滑下的泪珠拭去,“事关重大,看来娘娘还是没有领悟臣的意思。”
说着轻轻低下头来,用极低的声音道,“怎么娘娘已为人妇那么多年,还不如从前放得开了?”
孟兰漪闻言眉心一跳,当真要在这小舟上行事吗?简直荒唐至极!
他不主动,也不说出那个字眼,为的就是看她慌乱羞怯,却不得不委身相求。
纠结犹豫了片刻,见他直直望着自己,孟兰漪咬了咬唇,似是下定了决心,抬起玉臂,勾住了他的脖颈,手慢慢沿着衣角滑下去,刚刚触到,却被他捉住了手。
“这是要做什么?”他故意问道。
孟兰漪心咚咚乱跳,声音也染上了一层酥.软之意,“服侍大人……”
“用什么服侍?”他忽低头,呼吸喷洒在她面上,“这张小嘴,还是另一张?”
孟兰漪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惊又羞,睁开了眼,看他似笑非笑地睨着自己慌乱的神情,才知道自己又被他捉弄了。
祁召南见她这副表情,咬唇垂眸,好不可怜,才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捏了捏她的鼻尖,“臣怎么舍得。”
不等她重新鼓起勇气去解那玉带,他却又道,“说了今日只是赏荷,至于娘娘这般急不可待想要的,怕是不太合适。”
孟兰漪简直要被他颠倒黑白的无耻行径气到,究竟是谁想要,然心中忐忑,只求他快些答应去救表哥,只能舍下羞意,靠在他怀里,柔声道,“大人莫要再戏弄妾了……”
她越是心急要救陆靖安,祁召南愈发不想让她如愿,这般祈求自是受用,但不如欲擒故纵,叫她再急上几分有趣。
他伸出手指抵住她的唇,幽幽道,“听闻娘娘所居的桐芦馆甚是清幽华丽,臣却未曾见过。”
“不如明晚,请臣去娘娘的寝殿看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