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仅和天女是好朋友,还能和鸣凤楼楼主一路同行。在他莫小成的人生轨迹上,又多了两件可以炫耀一辈子的奇事。
虽然娄清雪一路上和云胡斗嘴,但他看得出娄清雪是真心对云胡好,只是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而已。
有了娄清雪这等高手在侧,之后的路虽有不少波折,但也都有惊无险。出了跌宕的山路之后,三人买了俊马一路北上,走了十来日后终于进入了河北地界。
再有一两日就能进京了,路上治安太平,几人便不再急着赶路,娄清雪也开始到鸣凤楼分部处理积攒了许多日的楼内事物。
于是,三个人的旅途又变成了两个人。
离京城越来越近,莫小成心情越来越好,云胡反倒忐忑起来。
她不确定裴稷是否会参加程晟婚礼,按她的推测,裴稷恐怕是连太后的周年祭都没参加,否则不会只给人留下一个糊糊的背影。
这日午后,莫小成和云胡走累了在河边休息,放着马儿慢悠悠在岸边吃草。
“如果有一天你喜欢的人突然离开了,你会去找她吗?”云胡问。
莫小成看出她这几日心事重重,想了想,道:“她若过得好,就不去。”
“要是非常非常想念呢?”
莫小成身体后仰,看向碧空白云:“我原来觉得爹娘去逝后我会活不下去,后来我被我哥赶出莫家庄,也认为没了活路,可你看我现在……虽然不如你们,但可是我们莫家庄最得意的儿郎!呃……除了我大哥之外。
现在,我爹娘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我大哥也能放心让我在外面闯荡了。不管是离开,还是留下,都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只有自己好了,才不会让关心你的人时时挂牵,放心不下。”
云胡笑了一下。
“谁说你不如我们!你过得可比我们谁都潇洒。”她顿了一下,清醒忽然低落下去:“你说,裴稷他现在过得好吗?”
莫小成无言。
一路走来他们没有听到过任何有关瑄王的消息。
连茶楼里都不说当年北瑄王灭南滇的书了。如此反常,只有一个可能……
他打了个哈欠,刻意轻松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说不定瑄王现在就坐在瑄王府里喝茶……”
话未说完,身后忽然一声高亢的马鸣。
两人一齐回头。
不知何时身后窜出一队人马,持刀挎剑,大概三四十人,其中三四个衣衫破烂,断臂瘸腿,还有两个正在解马绳。
“嗨!”莫小成大喝一声:“小贼竟敢偷爷爷的马!”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过去。
也不知这帮什么人,见偷马不成干脆直接明抢。马认主人挣扎着不配合,有个手持黑鞭,胸口手腕都是黑甲的魁梧男人照着马背就是一鞭子。
马儿吃痛狂奔出去。
云胡和莫小成愣了一下,立刻达成共识——剩下这匹马一定要保住。
于是一场关于马的战斗开始了。
打起来才知道,原来战斗双方都想错了。
这帮人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残兵败将,而他们也不是对方想象中的柔弱可欺。两边都是一边打一边后悔打,但架一旦打了起来就不可能停下来,除非有人认输。
残匪人多势众认输太丢脸,云胡和莫小成本就站在道德制高点,更不可能。
双方缰持不下,莫小成摸出一个信号发射了出去。
这是娄清雪给他们的,如果周围有鸣凤楼兄弟一定会赶来帮忙。
信号弹在空中炸响,傻子都知道这俩人打不过开始摇人了。
鞭子男一个手势,七个人迅速调整站位合成一阵。
训练有素、配合默契,刀尖统一向内,将云胡和莫小成团团围住。
云、莫两人互看一眼,知道对手这是起了杀心。
“一会儿你先跑,去找鸣凤楼的兄弟来救我。”云胡警惕地看着对方,压低声音对背后的莫小成道。
“你轻功好,你去找人。”莫小成果断道。
云胡会心一笑。
这个朋友没白交。
仅管二人同心应对,可还是低估了七人阵法的实力。
莫小成背上中了一砍刀之后招式越来越慢,几次险些被刺中要害。
云胡看在眼里急得不行又毫无办法。
七人阵法刀光剑影密不透风,他们发现云胡上身刀剑不入后专攻她脑袋和下盘。云胡脸和脖子被剑气划了两道大口子,看着十分吓人。
“你先走,不然我们两个都得死。”莫小成知道以云胡的轻功,绝对有办法出去。
“我想办法冲出一个口子,你骑马先走。”云胡说完,不待莫小成阻止,已经再次冲了过去。
贼匪狠辣,要想活命只能比他们更狠辣。
云胡用的是以命换命的法子,当剑尖指向交战双方脖颈的时刻——比的就是看谁够狠!
曾经有人说她心不够狠,那是因为没有逼上绝境。
果然,对方先撤了剑。
就在这个时候阵法破了个口子,云胡一把拉过莫小成把他朝马背上一扔。
”坚持住!“马背上的莫小成回头大喊。
云胡却无法回应,小腿上传来剧烈疼痛,疼得她疑心自己腿是否已经不在。接着眼前剑光一闪,她慌忙跪地一滚,结果大腿上又中了一剑。
这帮无耻之徒,专挑人弱点!
“把衣服交出来,就饶你不死!”鞭子男阴狠道。
云胡低头看了眼连中两剑深可见骨的右腿,心中大骂乌龟王八蛋,但脸上还是忍住:“杀了我就是与整个鸣凤楼为敌。刚才我那朋友已经去报信了,你若再不走,等他们来了可就惨喽!”
鞭子男眯了眯眼睛,似乎在分辨云胡这话真假。边上一矮山羊胡子凑过去低声道:”老大,要是拿到这衣服献给当家的,咱们回去也就不会受罚了。再说这人已经受伤,只要咱们加快速度,速战速决……就算鸣凤楼的人真来了,咱们的七人蚍蜉阵也不怕他们。”
“哎!你别听他的!”云胡大喊,“你们想想,要是与鸣凤楼结下梁子,那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以后你们还怎么在道上混?”
鞭子男阴险一笑,示意七人继续摆阵。
云胡心下凄然。
完了,猪就是这么蠢死的。
她这次学聪明了,不待那七人摆开架势,一个箭步窜了出去。以往她仗着轻功厉害,打架都靠跑。可这次一条腿了伤,就像一只瘸腿的鸭子被一群疯狗追。
纷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云胡已经能听见混乱的呼吸声。忽然一道剑气划过头顶,云胡一模脑袋,簪子不见了,乌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呦,还是个娘们!”
“兄弟们,抓回去大家一起享用!”
身后污言秽语不断,云胡心中愤慨难按,脚下却不敢有丝毫懈怠,忽然听得山路尽头传来隐约的马蹄声。
“的的”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一人骑马从弯路尽头转过来。来人骨架高大,身着古铜色铠甲,坐下枣栗色骏马膘肥体壮,迅疾如风。
再近一些,云胡终于看清了马上之人。
清瘦俊美、举世无双。
云胡整个人一怔。
后背忽然泛起一股凉气,不待云胡反应,一把长枪从她身前飞过。凌厉的银色长枪擦着云胡身侧,气浪掀动她的头发,呼啸着直插云胡身后的匪贼。
那匪贼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直接毙命。
云胡停下脚步,一眨不眨望着马上之人。
他也一直看着她。
高头大马转瞬到得眼前,二人目光却始终没有分开。
她清楚地看见他眼中的思念与心疼,如她一般。
那一刻,仿佛所有时间都静止。
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