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亲信到来时,意书正在楼上看霜桥给她留下的信。


    霜桥给了她一个可以自由出入骊珠楼的通行证后,还留下了一封信,意书心想她没有亲自跟自己讲些什么,而是着急回去,那这信里的内容应该不是非常紧急。


    直到今天她才打开一睹这封信的内容,信并不长,只有几个字:不要把妙贵妃亲笔交给方负雪。


    意书读了两遍,条件反射般地把信往桌子上一扣,险些吵醒了隔壁的人。


    霜桥知道她身上有妙贵妃生前的信……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意书顺着她们遇见后想起,想到她二人前去流照县外大宅的时候,她和霜桥一起在马车里换过衣服。


    应该就是那个时候霜桥眼尖发现了她身上藏着这样机密的东西。意书又看了一遍那封信,而后点燃烛火把信烧掉了。


    其实霜桥不留下这封信,意书也不会把妙贵妃的信拿给方负雪的。


    她也没办法拿,她该怎么讲,嘿殿下,我这里有您死去的母亲生前的东西?


    她是带着剧本来到这个书中世界的,意书知道这里面所有人物的性格、好恶、甚至结局。但是方负雪他们不知道意书到底是什么来头。方负雪的生母是被皇家抹去性命的人,她一个穷苦山村出来的丫鬟能知晓这种信息,对方负雪来说可不是个好事。


    对于棋圣给她的信,意书自有用处。只是霜桥知道了这件事……骊珠楼也一定知道了。那么那位敌国公主南画萤,兴许会拿这个去做些文章。


    意书等了一阵子,不见系统提示她寿命值变动,这才开始梳妆收拾,准备下楼。


    她在梳头发的时候听见楼下传来开门声,心知是太子殿下的亲信回来。可那些动静总有些不寻常……


    意书快速挽好头发,走到墙旁,隔着墙轻轻敲了几声。


    住在她隔壁的是南宫芍,南宫少爷比她起得早些,听见意书敲墙后马上来问道:“怎么了?”


    “你耳朵怎么样?”意书语速飞快。


    南宫芍不解其意:“挺好使的,怎么了?”


    意书又问:“刚才楼下是几匹马一起回来?”


    她等了片刻才收到回复:“两匹,不会有错。”


    意书重新坐回了梳妆台,把刚梳好的头发全都披散下来,重新开始整一个十分复杂繁琐的发型。


    两匹马……来人除了太子的亲信之外,还有一个人,而且只有一个。方负雪一向做事周到、滴水不漏,更何况他还打算起兵造反,他绝对不会自己羽翼未丰之时怠慢太子的人。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方负雪亲自去接太子的亲信。


    可一个亲信哪里有那么大的面子,意书一边重新编头发一边想,他嘴上说着是亲信,昨日欲言又止,实际上来到南海十六县,同水师在一起的人,是太子殿下本人。


    她长叹一口气,自己还是低估了方负雪的后手准备和行动速度。如果意书是被派去的齐王殿下,可能要等到一切水落石出之后她才会派人来将这些有罪之人一网打尽,而后班师回京。


    但方负雪早就已经召集将士,甚至请来了太子殿下亲自坐镇,看他打这一场漂亮的胜仗,然后直接就地审判流照县,带着胜利的果实回京城。


    说不定皇家这哥俩都没打算把这件事带回京城。回了皇都他俩就跟皇上直接说,我们都办好了,太子体恤百姓、齐王殿下勤苦奋勇,我们好兄弟帮父亲您把那窝贼全都收拾了,您直接赏吧都有可能。


    意书想了想这件事情不被皇上知道,和被皇上知道两种结果对自己的影响。得出的结论是,没有影响。


    她决定,确定下来来人是太子后,不再为方负雪出谋划策,就算是方负雪有些地方犯了错误她也不会当着太子的面讲出来,而是私下单独同方负雪讲。


    下楼之前,意书还回想了一下书中的剧情。书中的方负雪前去流照县,并没有发现这背后这么大的阴谋,只是照例巡查了一圈,而后便回了骊珠楼。


    他在书中第二次回骊珠楼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南画萤,书中有讲这段故事:


    【那丫鬟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手咬着帕子眼泪如同泪珠一般往下滚:“殿、殿下……我们主人并非看不起您,而是昨日就已经……已经回去了。”


    方负雪长身玉立,额间一抹月白,发冠巧竖,骊珠楼的九万支烛火也不如他目光亮灼。火星跳跃,红光反射在他手中冷月般的剑上。


    他冷哼一声,双眼微阖,唇角有一丝不耐烦:“哦?那你告诉本王,南画萤去哪里了?”


    那丫鬟的泪水已经浸透了帕子,伏在地上浑身颤抖:“回殿下,主人、主人说您知道她去了哪里。”】


    意书像个中年侠士摸胡子一样,揉了揉自己光洁的下巴。那丫鬟说完后,方负雪便收剑走人了,看来他是真的知道南画萤去了哪里。


    后续的故事便是方负雪把南画萤的屏风送给了南画萤(意书心说这女的没点病自己是不信),那个时候南画萤确实不在骊珠楼,而是回到了她的故国当公主去了。


    所以在方负雪赶到骊珠楼的前一天,南画萤就收拾包袱回家去了。意书趴在二楼楼梯的扶手边上向下看,只见那位神秘的“太子亲信”正在同二皇子殿下把酒言欢,互相寒暄。意书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她基本肯定来人就是太子殿下本人。


    她抱着胳膊倚在楼梯上,探头往下看,还没看一会就有人说道:“你这样容易摔下去,这扶手不结实的。”


    意书被吓了一跳,回头作揖:“南宫少爷。”


    南宫芍回礼,站在意书后一节台阶上,跟着意书一起往下看。看了没两眼,他便“啧啧啧”起来。


    他二人一上一下站着看了也没多大一会,杨铮大人从屋内走出来,见他二人目不转睛全都低着头,站在南宫芍上一节台阶处问道:“二位小友,这是在作甚?”


    南宫芍和意书同时往下指了指:“喏。”


    杨铮便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往下看,“嚯”的一声:“这这这,这不是?”


    南宫芍回头对他点点头,一脸故作深沉:“二哥哥还说什么太子殿下亲信,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我们,明明是太子亲自来了。”


    楼梯上三个人动作整齐划一,站成一列往下看。下面那二位重量级兄弟依旧聊得火热,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一样。


    方负雪不知说了些什么,太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自己弟弟的衣领子,还帮他拽了拽帽檐两边的珠帘。方负雪背对着他们,但意书能想象出他也是满脸笑意,接受着自己兄长的照料和关心。


    意书在心里呵呵,要不是爷看过剧本,爷还真信了你们兄弟和睦。


    最终不知是谁睡意朦胧但嗓门巨大地喊了一句“咋都堵这干嘛啊”,这才让南宫芍一脸不好意思地跑下楼梯,他满脸无法掩饰的喜色,跑过去直接跪在太子面前行礼,太子连忙含笑将他拉了起来。


    而后,太子对着楼上乌泱泱的二十多个人喊了声免礼,他戴着一顶大斗笠,意书看不清他的面容。只知道太子说完这句免礼后,南宫芍跟枚小导弹一样创进了太子的怀里。


    意书眼皮一跳,心说南宫芍十四岁独自去南疆行医,十五岁跟着方负雪上战场当军医,怎么见了太子跟见了亲娘一样。


    只是见了亲娘的不止南宫少爷一个。其他人也都跟膜拜太阳赞美月亮似的过来跟太子回头。太子殿下也一直站在那里跟他们一个个说免礼,太子全程带笑,虚扶的动作幅度几乎没有变化,看的意书目瞪口呆。


    我靠这太子除了在朝堂上勤政之外,私下人缘也这么好吗?意书看向一旁陪着太子站在那的方负雪,齐王殿下的面色比平常温柔上几分,时不时看一眼自己的皇兄。


    人群里不见池见星,想来是方负雪告诉他太子要来,让他回避,不叫太子知晓他二人相识。


    所以他妈的,意书不明白了,有个这么完美的大哥,方负雪为啥非要造反,非要皇位。看看太子牵着方负雪指引人们坐下时候,那个范、那个风度、那个气质。意书搓了搓脸,这太子绝对天选真龙,就算现在是世袭制,就算太子不是太子是个乞丐,皇上从人群中看到他也会让他继承皇位的。


    意书在方负雪身边没有具体的定义,但是她对自己的几斤几两和身份还是有考虑的。意书决定不下楼,躲着太子走就完了。


    躲着太子的不是她一个人,池见星正在这所楼的后面空屋内静坐。他两条腿盘起,双手分别置于两个膝盖上,正闭着双眼调节气息。他微微启唇,有丝缕白雾从他的口中突出。


    意书不止怎的,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会喷水的茶宠。


    她在屋外门后站着,想等池见星练完晨功后进去和熟人唠唠嗑,把太子唠走后自己再出去。却不成想听见了一句这样的话:“你跟我提到过的,那位帮了你很多忙的姑娘,可还在这?”


    意书心里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