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身体怎么样了?”这是方负雪略带急切对意书说的第一句话。


    “什么珍珠,跟珍珠有什么关系?”这是方负雪回神之后问意书的第二句话。


    “我领子上那个小金麒麟没了!!”这是方负雪第三声惨叫。


    意书带着他飞快地跑出县衙,见他还在揪着领子在乎个破麒麟就一气打不出来:“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那个装饰,回去叫皇上给你再打俩!”


    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刚刚“救下来”的齐王殿下,发现方负雪在这个时节就已经脱下短袄换上了春装,而自己还裹着棉服,不由得皱了皱眉。


    方负雪不解其意,继续追问道:“这事情跟珍珠有什么关系。”


    于是意书只好边跑边从头给他解释,方负雪还要执意背着意书,意书本来是想,可看到对方额头流下来的血打湿刘海,便也不忍心。


    她先是讲了同南宫芍这几天挨家挨户找人的经历:“我们一直想找你给的名单上的那些人家共同点,但是一直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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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件事还是南宫芍发觉的,他留下那幅画的本意,是想提示逃脱出来的方负雪,流照县内混乱的根源到底和什么有关。


    他们两个笃定参与流照县阴谋的人家里一定有与其他人家不同的东西,原因如下:虽说整个流照县内都在配合这个黑色产业链,但并不是人人都加入,加入的人会有一个标志来同其他未参与的人作为区分;第二点,流照县黑色漩涡的内部等级严明,有专门的联络员去联系普通成员,为防止找错人这种事情出现,参与者也一定有与他人不同的标记。


    他们观察了人们的衣装习惯、后院作物和晾晒技术,都没有发现有规律可循的地方。直到有一日,南宫芍在流照县内小有名气,一家不在方负雪名单上的住户来找他看病。


    “在海边生活的人,家里都供奉天后娘娘。”南宫芍比划了一个大概的样子,“但是这几户人家里并没有供奉天后娘娘,而是别的神像。”


    意书听到此处,来了兴趣:“天后娘娘,可是妈祖?我小时候常看这种电影的。”


    “电影?”南宫芍奇道,他见意书抿着嘴吐舌头,也就不再多问,“是妈祖,别名又称天后娘娘或天妃娘娘。南海一代供奉妈祖,、江大将军,北海则是北海之神和赤山明神。只不过流照县内走私官盐的人家里不拜这种神仙。”


    意书奇道:“那拜什么,珍珠娘娘?”


    南宫芍笑道:“正是。”


    “不合理。”意书摇头,“我没见过珍珠娘娘的样貌,但是可听说过。珍珠娘娘是主理天花水痘麻疹的神仙,这和海边有什么……”


    她恍然大悟,一拍大腿:“你的意思是说……这群人借了珍珠娘娘这个名字,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南宫芍在一旁微笑着点头。


    意书激动起来:“所以说,流照县之所以这么快舍弃了县衙往后退去,是因为就算是私盐产业链被一锅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因为他们后面还有采珠……”


    她转过身来,神色严峻:“采珠是重罪,等同杀人。”


    南宫芍轻轻点点头:“可想而知,意书姑娘。一整个县内的人都在隐瞒这件事情,这背后的水到底有多深,我们还需要时间去挖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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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就凭借着自己对骊珠楼的印象画了个很丑的塔挂在外面。”意书边跑边不忘吐槽,“就马二壮那伙人根本不知道背后还有个采珠,只知道造假盐,但是来了殿下。如果盐那玩意真的能找出来替代品,天下不早就乱了套了。”


    方负雪点头,海边无马匹,他意一时间找不到代步工具,又不想停下,只能硬撑着往前跑:“而且官盐数量总是要上达京城,若是一味造假,也非常容易暴露。”


    “实际上这连月天灾就让他们暴露得差不多了。”意书分析道,“去年大半年渔民几乎无法出海,流照县便召往年拟了一份灾情情况书,朝廷也是按照往年经验派出赈灾队伍,结果惊动了这帮人。”


    她叹了口气:“钱这东西到底有多香,至于如此谋财害命。”


    方负雪带着些玩味看着意书:“你问我?你从我这拿了多少金叶子走?”


    “那是我劳动所得!”意书理直气壮,“你也可以不给,这都是你愿意给的。”


    说完后她不再理方负雪,而是开始办正事。“系统,”意书在脑内说道,“采珠场是怎么个管制办法。”


    【等下等下,故事线变动,我也在慢慢解锁。】


    【解锁资料:采珠场。】


    【解锁资料:沿海民俗。】


    【采珠场工人清晨上班打卡,要经过人工人脸识别和字迹识别后才能进入,进入后一切吃喝拉撒都在珠场内部,不得离开。采珠人穿着为朝廷特定工作服,没有口袋。下班之前都要经过搜身,检验无问题后才能下班。】


    “还挺严格,”意书评价道,“然后呢,珠子都去哪里?”


    【珠子按照种类跟大小分类,朝廷有专门一套定制的分类系统。分类之后珍珠将分渠道有专人派送,特殊手段保存,过官驿。珍珠装配由采珠场负责人亲手操作,珍珠装备的包装上不显示种类和数量,种类和数量标注在包装里面。包装封口为特质封条,一旦破坏会有痕迹。】


    意书边听边放慢脚步,和方负雪躲在较远的地方观察着采珠场,那群刚刚想把方负雪撕成两半的人全都集中在那里。


    “既然包装上没写,那朝廷如何得知珍珠的数量与采集的一致呢?”


    【珍珠品名册不通过官驿,而是通过江湖镖局。装写珍珠的为两个人,一个打包一个写品名册。这两个人同在一间办公室,但是中间被石墙隔开,写名册的人从地窖上班——为的是让装写珍珠的两人从未见过面,也就不存在互相包庇的可能性。】


    意书奇道:“他们在一处上班,同事怎么能做到不相见?”


    【写名册的人不算官员,而且经常更换,结钱方式是写了多少页就给多少钱,不是发固定工资。我刚才不是说了,写名册的人从家中地窖通过地道来采珠场,他不知道这是采珠场,就以为是个写珍珠种类数量的地方。】


    【名册完成后由写名册之人自行寄出,通过海上镖局到北海,而后由其他知名镖局接手,走山道去京城。入京之前经检查有殿前侍卫亲自交给皇上,皇上检查信封没有异样再交给下面。】


    “皇上连珍珠都管,”意书用胳膊肘碰了碰方负雪,吓了对方一跳。“你父皇……是不是平日里很忙碌?”


    方负雪不明白她为啥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只是点头:“怎么了?父皇日理万机,几乎没有休息的时候,确实很辛苦。”


    原来皇上真的管那么宽。他们见采珠场门户大开,那群乱民居然有秩序地排好队一个个走了进去,还有一批留在外面准备好各种麻袋准备往外运珍珠。意书皱了皱眉头:“殿下,我现在觉得他们撤离,并不是不想让你死。”


    “而是和上次撤离县衙一样,是有指挥的。”吃亏一次亏的方负雪很快反应过来,他摘下浑身上下所有的零碎,捡了片椰树叶子包起来,一股脑扔到意书怀里。


    意书被他整得懵了片刻,下一秒就见方负雪已经开始爬树了。


    “等下等下等下,”意书仰着头往上看去,方负雪爬树速度还挺快,没几下已经爬了一小半,“殿下,您这是……返祖了?”


    方负雪被她逗笑了,差点从树上滑下来。南海的树都高且茂密,树干光滑,他借助着工具才能稳住身子:“我上去看看,这里看不到谁在指挥他们。”


    意书非常相信方负雪有这个能力——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或者找出隐藏在人群幕后的大人物。


    她无事可做,便去踹椰子树想打个椰子下来好解渴,方负雪刚刚经历一番苦战,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意书看他一脸倦容,浑身是干涸的血,也知道此时齐王殿下已经接近精疲力竭。


    她在这边打椰子,顺便帮方负雪望望风,看看有没有人盯梢。意书随手抹了两把额头,结果抹了两手□□。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什么事那么高兴?”方负雪听见她笑,问道:“是本王爬树的姿势太丑了吗?”


    “谁爬树好看呢。”意书迎着阳光向上看去,对着他笑道,那颗朱砂痣被汗水和手背擦掉,终于显山露水,突出出来原本摄人心魂的颜色。她肤色对着日光显得更加莹白,双颊因刚才跑动泛起绯红,不再像往常那般病态。


    方负雪眨了眨眼睛,决定回京之后每天让意书在院子里跑圈。不能光吃药,还得多运动。


    他看了好一会,也没发现自己的目标,只好抱着树滑了下来。意书还在奋力踹椰子树,椰子不讲情面,没一个掉下来给她解渴的。


    方负雪来到树前,看似随手锤了两下,一颗椰子便砰然落地。


    “有发现线索吗?”意书兴冲冲地去捡椰子。


    方负雪迟疑了片刻,而后说道:“没……没有,救助珠子的过程有条不紊,分工明确……我找不到那个幕后之人。可他们好像能够听到有人在指挥一样。”


    说完这话,方负雪又问道:“对了,南宫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