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书用手扶着渔民家较高的柜子,竭力稳住自己的身体。
她又在心里默念,就像她发现系统可能是一个人、一个独特的灵魂的时候那样默念:没事的意书……你会没事的,殿下也会。
她看向一旁强装镇定的南宫芍,世家公子的风度就是非同寻常,仍旧是风度翩翩,嘴角甚至还有一丝微笑。
“去县太爷那?”意书艰难地问道,“县太爷会出什么事情。”
小孩把大拇指从嘴里抽了出来,又换了食指伸进嘴里,嘬得满嘴都是口水:“我们没有县太爷,坏人在那里,我爹去抓坏人。”
意书感觉脑内一阵钝痛,她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上。脑内像是有一把钝刀刮擦着脑内的神经,她只能感到疼痛纠缠在一起,末梢也紧绷着竖起来,有什么勒得她从头皮到后脑都在发疼。
见她如此,南宫芍赶忙上前一把扶住。给他们端水去的妇人走了回来,惊讶道:“诶呦呦,这姑娘是怎么了?”
意书想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可她实在是头痛,由内而外像是有什么在大声嘶吼,几乎要把她撕成两半。
等到意书渐渐适应了这股剧烈的痛意之后,她才意识到刚才疼痛的来源是系统发出的高昂的警报声。
那声音太剧烈,震得她全身发软直不起身子,意书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她捂着自己胸前,好让这疼痛缓解的快一些。她心脏也跟着砰砰直跳,大脑充血,一时间意书几乎以为自己在书里的性命走到了尽头。
【警告,警告!故事主人公有生命危险,故事即将结束,请宿主尽快做出行动。】
【警告,警告!故事主人公……】
她用力甩头大喊道:“闭嘴!我知道了!”
给他们倒水的妇人吓了一跳,手中的杯子差点摔在地上。南宫芍见状连忙编瞎话解释:“这位姑娘犯了旧病,发起病来就是这样的,您先带着孩子去里屋回避,我有办法。”
他也不知道意书为何如此,只是先把周围人安抚下来。而后蹲在意书的耳边开始念清心咒。南宫芍把自己的外套解下来,他想托一下意书的后背,又想起二人性别,只好低声说道:“意书姑娘,坐在地上凉,垫着我的衣服吧。”
意书充耳不闻。海边的气候虽说比其他地方炎热,可也不至于三月份便迎来高温。意书在三月天里出了一身的汗,她后背浸湿,双颊酡红。只见眉间被粉黛掩盖的朱砂痣渐渐被洗练出来。
南宫芍用身体挡住那妇人好奇的视线,飞快地拿出绸布垫在手上,轻轻碰了碰意书的额头,发现并不热。而后牵起意书的手腕,用力摁了几个穴位。只见意书慢慢镇定下来,她的眸光如水洗一般,汗珠淋漓。
“殿下要死了。”意书轻声道。
南宫芍手一抖,绸布掉在了地上。
“我不能让他死……”意书喃喃道,“方负雪死了我也完了。”她一把掐住南宫芍的肩膀站起身来,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太阳穴。
“系统,故事线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动?”
【原故事方负雪未进入流照县。】
意书想仰天长叹,又怕被周围人发现端倪,她简单擦了擦汗,继续问系统道:“方负雪轻敌,大张旗鼓想对付整个流照县,结果直接被人打进去了,可是如此?”
【对,他在准备好的驻扎地待了几天,见没什么大事,便决定光明正大的去县衙里找线索。】
“他是脑子有病吗?”意书气道,“人还能活多久?”
【谁?哦对,方负雪。还好,他们在混战,方负雪掩护文臣们撤离,池见星不在流照县。方负雪让他离开了,以免被太多朝臣记住样貌。】
意书愣了片刻,而后向前一步到南宫芍的面前,低声问道:“你武功如何?”
“比不上殿下,但也算有用。”南宫芍立刻反应过来她想干什么,“姑娘,殿下兴许没事。我们会失去一部分盟友,但是殿下一定能成功出来。如今我们在暗处,不可只身犯险。”
意书摇了摇头:“方负雪不会……他是个将领,好的将领不会放任自己的士兵无谓牺牲。”
她对着紧闭的院门扬了扬下巴:“你有两个选择,一个人去支援方负雪,或者带着我一起去。”
南宫芍急切道:“意书姑娘……”
“听着!”意书低吼道,“我不是朝臣,不领俸禄。我家在山头贼窝的下面,我爹妈把我卖给放高利贷的,我差点因为没钱死在破房里面。什么大局观和你们那些论资排辈尊卑有别在我这全是狗屁。说实话我不在乎皇上交代给殿下的事情殿下能不能办成,有什么功劳奖赏。”
她急喘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但是方负雪要死了,他不能死。”
意书一只手一直放在自己的头上,她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希望能让系统不在脑内继续尖叫。
南宫芍眼瞳幽深。他相当懂得审时度势,从来没有纠结过意书整日叫齐王殿下的大名。此刻听了这丫头一番惊天骇地藐视皇权足以人头落地的演讲,也是十分镇定:“姑娘想怎么做?”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意书说道,“你刚才画那幅画,就现在在院子外面晾晒的那张画,是干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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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负雪擅长的事情,莫过于带兵打仗,筹谋兵法,还有擒贼先擒王。
可乱民无王无主,也不讲求什么兵法逻辑,闹哄哄地往县衙里涌。他没带府兵,只有一批京城侍卫,还有一些属于他自己的侍从。
他同南画萤借了些江湖好汉,可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些好汉估计还在船上飘着呢,得过个三天三夜才能到。
方负雪大致看了一下周围的人,除了他以外,他可以组两队兵力,一队十二人,分别镇守前后院门。
还能余下一小队,带着几位大臣从院侧翻出去,方负雪了留下来拖延时间,能保证大臣们成功离开这个院子。
但是他手下的那些侍从,还有方负雪自己,可能都要交代在这里。
听着院外越来越近的呐喊声,方负雪知道他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一开始就是错的。
意书和池见星都曾经提醒过他,流照县的问题不是一个人的问题,而是一整片地区的。强龙难压地头蛇,他有圣上军令,能调动水师,也不可能把整个流照县的居民全都关押起来。
这是他造成的失误。方负雪深吸一口气,下令道:“所有能动的人,十二人一队,每人分配盾牌到位,去抵挡前后门。”
“其余人,掩护各位大人离开此地,我留下来,与你们共同抵抗来人。”
方负雪握紧了剑柄,朝着北方作揖,又对着还愣在原地的几位大人们说道:“若几位大人无恙,记得给我父皇书信一封,因我本性恣肆张扬,造成此种重大失误,连累手下无数。只是最后还惦念父皇母后身体安康,望天下再无阴暗之处,孩儿先行一步。除寇安民。”
而后他走出屋内,冲向前院门,扒着房檐跳了上去。
他看见万人空巷,平日里安详宁和的县衙外围了一圈要冲进来砍杀的人们,人群中甚至有些较为熟悉的面孔。方负雪在市集和海边见过他们。
而后他振臂高呼:“皇天在上,我乃当朝二皇子齐王殿下,何人在此作祟?”
一瞬间几百双眼睛望向他,方负雪微微抬起下巴,放纵一笑:“诸位可是来此处聚会?敢问今日流照县县令家中可有喜事?”
兴许是距离京城太远,流照县的人都没见过皇亲国戚是什么样子。人群居然渐渐安静了下来,从提刀砍杀到对着方负雪的外貌评头论足,这变化几乎只有一秒。
“如果是来参加喜事的,”方负雪从佩囊里掏出满手的碎银,“在院门前排好队登记名字,一人一块碎银。大小全看命,如何?”
院门口“登记”的侍卫从头到肩膀全都是血,胳膊上还有两道深深的砍痕。一听方负雪这话,用半截衣袖擦了擦脸,哑着嗓子喊道:“来我这登名者,人人有银子。”
方负雪原来在马上同人谈判,也有过此等时刻。只是那个时候他身后携带百万兵马,此时他只有不到四十个人,还要拖延时间让几位大臣们跑出去。
人群中有人道:“大家都忘了吗,流照县的秘密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可是何等下场!”而后那人直接搬起石头,向堵在门口的侍卫砸去。
方负雪直接跳下房檐,两步冲到院门前,横挑长剑借力将那块石头一分两半,同时怒吼道:“本王在此,你也敢肆意妄为?”
“什么证据!”有人大喊道。
方负雪闻言,笑道:“什么证据!”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难到本王这胎记,你们都不认识吗?”
暴民震惊了两秒,只听一声嘶哑的“一起做掉”,而后有人先上一步抓向方负雪。方负雪一惊,侍卫已经挡在他的前面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