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负雪近日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他在流照县县衙抓住了不少人，虽然都是些草包，但多少都参与过流照县内部的阴谋。可是来回审问，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帮人互相指认，他说他是接头的，他说他是送货的，倒也天衣无缝，寻不着一点背后之人的踪迹。
后来还是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说但凡有话直说就能保全家人种种，才有一两个口风松动的，说他们早就是安排好的，一旦被人发现县衙内的秘密便按照如此这般来交代。
方负雪只觉得头疼，他问那些人为何要杀前来赈灾送银子送粮食的大人们，那些人回答说是怕坏了大事，怕被皇上知道。又问是什么事情，一个个便摇头哭喊着“此事不是我等能知晓的还请殿下赎罪。”
他深吸一口气，从审讯的房间里走了出来，对杨铮嘱咐道：“采集好样貌和性命，就都放回去吧。马二壮一伙人参与杀害钦差大臣，押韵去十六县边界，由水师看守。事情结束后，一起回京。”
“都放回去？”杨铮疑惑道。
“不然呢，在这还得管他们吃住。”方负雪眉头紧锁，月白阴阳眼被挤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都是些老实本分的渔民，为了吃口饭不得已。你也说了，这整个县里随便找几户人家都跟他们有关，我们总不能把整个流照县全拉走，掏空此处。”
杨铮看样子似懂非懂，方负雪知道他其实理解了自己话中的意思，只是不相信以方负雪的性格会放这些人回去。
他们占住了原本的县衙，就在此处找寻线索，只是方负雪发现所有的案册都被人带走了，连牢房里的犯人名录都不见踪影。
接下来几天，他们都同流照县相安无事，偶然有人路过，也都是低着头快步走过院门前，不敢抬头看上一眼。
池见星替他跑了一趟盐场，说盐场周围也是人去楼空，而后这位江湖名侠戴上□□离开了流照县。方负雪也乐意见得他远离这等斗争，池见星本就是飘摇江湖之人，这次来也是保护意书。
现在意书离开了（又偷偷跑回来），池见星的使命也就结束了。
方负雪得知盐场已经无人看守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私盐不过是掩饰，他们身后有比换盐贩卖假盐更大的生意。”方负雪对杨铮等人说道，果不其然收获了满屋疑惑的目光。
“比私盐还大？”其中一位重复道。
方负雪点点头。
杨铮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殿下，比私盐还大的生意？”
方负雪又点点头。
直到他点头点的不耐烦了，在座的所有人才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流照县内的所有人都在帮始作俑者掩饰着一个大秘密，这个秘密能够为他们带来源源不断的生意与金钱，但是与法律相悖。
如此庞大的生意链，在一个沿海的小县城，或许只有私盐能挂上钩。
可现在方负雪说，居然有其他的。因为对手抛弃了盐场和县衙。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有人闯了进来，不顾一众人还在探讨，破门而入。
还未等几位大人站起来训斥这位莽撞的侍卫，那侍卫手脚发软，声音哆嗦，尖叫道：“殿下，殿下！殿下快走！歹人来了！”
方负雪猛然站起身子，他脑海里的画面是自己持剑向前大喊一声“哪里有歹人”；事实则是在他听见院门外传来的声音后赶忙把几本资料揣在怀里指挥道：“几位大人先走，带着所有东西，从后院离开。”
此时后院也跑进来一名狼狈的侍卫，此人浑身是血，衣装破烂，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殿下，殿下快走！他们从后院来了，我们保护殿下！”
方负雪僵在原地，周围的朝臣与侍从们面面相觑。
下一秒，只见长剑出鞘，方负雪面如冰霜，满眼寒意：“带上所有东西，其他人顶住，我护送几位大人离开。”
杀喊声离他们越来越近，方负雪似乎嗅到了火药的味道。
“趴下！”他大喊，把身边两个还在呆站着的大臣推倒在地往窗帘下面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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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芍号完了脉，手先从那妇人的腕子上离开，而后意书上前，拿走了搭在妇人腕子上的丝帕。
“不是什么病，是消化不好。”南宫芍站起身，对主人家行礼道，“尊夫人今夜先不要进食，未来三天不要吃肉与油之流，腌制的也不要。”
他温温一笑，整间小舍内都明亮了几分：“无需开药，若是真的想好的快些，就拿些山楂来泡水。也不用太多。”
主人家连忙说着还是要点山楂为好，赶忙把南宫芍和意书都请到了外面，一边感激一边往外掏银子。
二两山楂，南宫芍卖了三两银子。
意书在旁边看着直咂舌，偷偷摸摸跟系统说道：“这钱可好赚。我为了方负雪出生入死，也不过一点金叶子。”
【那怎么办，他要不把王府也给你。】
“我不要齐王府，不喜欢。”意书抱怨道，“他给池大侠准备的那个小院子好看，我想要那一出。”
此时南宫芍已经称好了山楂，包好后递给了主人家。意书连忙上前拎起药箱，跟在南宫山身后行礼离去。系统在她脑子里说屁话：【你问问方负雪，万一他就给你了呢。】
他二人走出这户渔舍。海边的房屋遮光性极好，乍一出来觅到日光，意书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南宫芍注意到她把脸皱成一团，说道：“若是在江南，姑娘觉得晒，摘个荷叶便解决了。此处只有渔夫蓑笠，姑娘要是想戴，我可以为姑娘买一顶。”
“不用，戴那个太丑了。”意书拒绝道，“一会就好了。”
远离住户之后，意书一只胳膊上挂着药箱，另一只手拿着一把南宫芍刚采的药材，嘴里叼着毛笔在衣袖里翻找能写字的纸。南宫芍看她这姿势实在是别扭，伸手接过了自己的药箱。
收到方负雪的来信后 ，他们按照上面的名单拜访了相关的人家。南宫芍作为大夫去看病问诊，意书在一旁站着递东西，时不时蹭两口海边特产小吃。
他们找了这几户人家，生活都大体相同。小门小户，不是多么大富大贵，平日里打鱼供一家人口粮，会手艺和打铁的多赚点外快。等商船来时再去卖些鱼，一年年的就这么过来。
有的人家孩子四五个，有的刚刚成亲还未有孩子。每个名单上的人都有着自己的家，普通寻常又有自己的日子要过。
意书用红圈在地图上标出来那些人住得位置，研究了好几天也没研究出来什么共同之处。地理位置和家庭成员都没有什么相同的地方，姓氏也都是百花齐放。南宫芍跟着她一起寻找这几户人家相似的地方，也是毫无结果。
“你说……加入某个江湖帮派，他们身上会有个纹身啥的。”意书若有所思，迟疑着说道，“丐帮身上背着麻袋，水上走的帮派都携带着各种样子的铸铁小舵，江湖名门则是佩剑之类的东西。流照县内又不是所有人都加入这犯法的营生里，他们分辨敌我总得有个什么特征吧？”
南宫芍在一旁埋头不知干什么，听了她这话，说道：“我知道姑娘在找他们的共同点。每次去一户人家，我都有看过他们的后院，那里倒是相似，就是啥也没有。”
“盐碱地能种出什么东西来啊……”，意书烦躁地抓着头发，“看后院也不行，他们衣服也都是寻常衣物，只不过有些人肩膀上搭着毛巾，毛巾！”
她一拍桌子，南宫芍手中的毛笔稍微抖了抖。意书开始回想这几日经历过的人家里……
“没什么规律。有些人热了就搭个毛巾，不热就不搭。”意书挫败道，“他们暗中肯定有某种联系方式，上面的人绝对不会熟知流照县内每一个帮他们办事的人的模样，底下去交接的人之前也都互相不知道，如何判断自己有没有找错人，肯定有个办法，”
南宫芍换了一支笔，接着她的话说了下去：“而且还不能太过隐秘，他们互相认出对方的标志也不会太小。应该是在一个又明显又很难被人察觉的地方。”
“又明显又难以察觉，你不觉得矛盾吗？”意书噘着嘴耸了耸肩，“但是你说的对，是我想不出来。”
南宫芍在纸上忙活了半日，终于完工后他轻轻吹了吹那张纸，展平后拿到外面去晒。
他刚刚走出门，就听外面一阵喧嚣，家家户户开始关闭院门。南宫芍和意书现在借住的人家，家里的妇人也把他们往回赶去：“快进去小大夫，快进去，要有事了，不关门会遭殃。”
“等下，等下。”南宫芍说道，“我晒幅画。”
意书想探头看他画了什么，可是被家里的小孩子拽着走进屋里，小孩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外面危险，姐姐进来。”
她只好走了进来，等着南宫芍也被赶了进来，妇人关上了院门和屋门后，对着他们有些局促地叹了口气：“二位等着，我去泡茶。”
意书心里隐隐冒出来点不祥的预感，她等妇人消失在视线中后，问家里的孩子道：“今日为何大门紧闭。”
小孩子咯咯地笑了起来：“娘亲说，今天大人们要去办大事。”
“办什么大事？”南宫芍赶紧问道。
小孩大拇指塞进嘴里，吃得叭叭响：“好像是……要去县太爷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