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一席之地 > 争执
    方慎醒傲视着陷入深渊,一坠再堕的怡婳,那把刀也显得沉重。


    不知何时何道燕已带领弓箭手埋伏在外,屋瓦,墙外,各蛰伏了五至六名。


    待怡婳松开温随九那一刹那,蹲守在房顶多时的何道燕一声令下,守在怡婳身后墙外的弓箭手探出了头。


    弓满箭出。


    姚侍谷双目惊诧,心头一紧,思绪随着狂风,杂乱无章,凌乱之间,他跨出了脚,随着箭矢那般冲向了怡婳。


    他在怕,怕当初将光捧在手心里送于他的那个人最终背阴在黑暗中,他也自觉可笑,竟还存有一丝她是否能够清醒的幻想。


    可双脚哪能抵过箭矢的快,刚迈出步子,为时已晚。


    那支箭矢正中怡婳举刀的臂膀,另两箭直奔怡婳双腿袭去贯穿,不偏不倚。


    怡婳顿住,没有哭喊,刀子却始终没有离手,双腿却已跪倒在地,鲜血从伤口处溢出,晕染了她朴素的长裙,是那样的扎眼。


    温随九怔在原地,难不成刚刚方慎醒的一席话是在激怡婳将自己放了?


    可左右思来,中间有太多难以去琢磨的话语,他看不透这个人,究竟是计策又或是对他的上心?


    不容他多想,怡婳的吼叫划破了此刻昏黄的天空,尖锐,刺耳,似要将周围的空气近乎撕裂磨碎。


    温随九恍惚间,想到月知还未曾找到,已不管脖颈间还在出血的伤口,向愣傻在原地的姚侍谷冲去。


    “月知呢?快带我去找她!”温随九薅起姚侍谷的衣领,他不想失去在这宫中唯一对他真心好的人。


    怒从心起,周围的人也纷纷看去,从未想到一向好脾气的温公公竟也会生气。


    可不等姚侍谷开口,怡婳不知哪来的力,像是未曾受过伤一般,双眸充斥着血丝,面无表情,举起刀直奔温随九后背刺去。


    众人从未想到,被箭射中,本应丧失行动能力的人竟又站了起来,可背过身去的温随九却无知无觉。


    也就是那一刹那,空气忽地,沉默了,一声闷雷敲响了第一茬阵雨,雨水如湖泊倾泻浇注而下,与方慎醒掌中的血相容,鲜红的血水顺着掌心与刀子流向了地面——


    可此刻,不远处的柴房传出了有东西翻倒的声响,未察觉身后状况的温随九急忙松开了姚侍谷,直奔柴房而去。


    雨水顺着柴房屋檐淌下,温随九推开了门,只见月知被捆住了双手双脚,歪斜在墙角,一旁是方才倒地的木椅,她的嘴中被堵了布,甚至为了防止她吐出,又用布条捆住。


    “月知,别怕,是我。”温随九见受了惊的月知,忙柔声安慰,上前去将她松了绑。


    “哈啊啊啊!”月知终松下了防备,抱着温随九放声哭嚎,怡婳也被从屋檐跳下都何道燕制住了手脚。


    方慎醒站在门外,望着依偎的二人,如鲠在喉,不愿再去看,转身欲要离去,可温随九却唤住了他“你方才的那般话究竟是何意?”


    他不过是想问清,在方慎醒眼中他到底是什么?


    如果只是将他当做奴才,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那当初为何要将他抱出北徹效廷?为何又半夜翻窗看他?


    又为何方才在怡婳劫持他时,迟迟不让弓箭手出手……


    他不知自己为何会这么纠结,为何会对方慎醒这么上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方慎醒那只藏起的手微微一颤“无意。”


    温随九推开了还在抽搭的月知,站起身,满腔怒火此刻不知如何吐尽。


    “无意?”温随九轻笑一声,他说得倒是轻巧,无意?为了这一句无意他胡乱想了多少个日夜


    “那日后我的生死皆由我意,不要再多管闲事了。”


    又是一声闷雷,划破了二人之间的寂寥——


    “随你。”方慎醒语中轻描淡写,踏着雨水,渐行渐远……


    温随九眉间微微抽搐一下,心中难以言说的滋味。


    雨像似更大了些,顺着柴房的屋檐淌下,方才身上淋得潮湿,随着外面吹进的风,很凉,屋外廷卫守抓人的嘈杂也被空中坠落的跳珠砸在地面之声掩盖……


    温随九杵在原地,望向方慎醒淋湿的背影,心头一阵酸楚,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有这种感觉,甚至都为方才那样的问话与回答,还有那些胡思乱想觉着莫名其妙。


    滂沱方过,只零星落些雨水,待到月知平静了些,二人才出了柴房。


    廷卫守早已随着方慎醒离去,空荡的冷宫又清冷了,空气中的潮湿与阴凉刺得温随九的胃有些不适,而脖颈上的伤此时也传来了反抗指令。


    “温公公,您和王爷是……”


    “没什么。”


    月知见方才二人之间的别扭,现下无人,忍不住开口询问,却被温随九打断,可她又何尝听不出这句‘没什么’夹杂了多少的怒忿或是连她也不知如何去形容的情感。


    入夜,雨算是停了,落在树叶上的甘露滑落在地,润入土壤。那股潮湿显然还未散去,温随九包扎好伤口,褪去身上湿透的衣衫,擦净,可身上却依旧吸附着黏闷之感。


    廷卫守的嘴倒是出奇的紧,目前尚未有人透露出温随九受伤之事,不然现下方慎驭恐怕早已赶来,演上一出摆不上台面的戏码。


    温随九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房间有些潮湿,他便推开了窗,好在春日夜晚还有些凉风,倒是舒适了不少。


    这份安逸恐怕有些人无福再去消受。


    “放本宫出去!你们这是在以下犯上!砍头,通通砍头!”


    密不透风的抚廷大牢,不断回荡怡婳的哭嚎与谩骂,空气中弥漫着腐臭与腥气。


    余下关押的犯人,听着怡婳的唤叫竟被激起了早已被廷卫守打压下的胆量,摇着锈迹斑斑的铁笼,随着怡婳一道喊了起来。


    “放老子出去!”


    “放我出去!”……


    顿时压抑的牢房满是喧闹与叫骂,愣是一声高过一声的难听,晃动的铁笼带动着挂在上面的一条条锁链敲打着,阵阵‘哐啷’声,刺耳欲聋。


    “安静!安静!”看管的牢头同他的手下命着,可无人肯听。


    忽地,牢房的铜门被推开,墙上那一排火焰随之晃动。


    众人见着走来的人皆不再作声,除了怡婳。


    “方慎醒!你知道本宫是谁嘛!快点放本宫出去!不然陛下不会放过你的!”


    方慎醒站至怡婳牢前,跟随的其中一名廷卫守将牢门打开,另两名快步入内,将怡婳摁了个结实。


    “怡婳,冷宫关久了?当真是不知道本王那昏庸无道的爹早便下了地狱?”方慎醒踏入其中,此刻牢中如死一般安静的可怕。


    “不可能!”怡婳像是没有痛觉,不顾伤口,挣扎着,妄想再袭击方慎醒。


    “说吧,郇孝行的死你知道多少?”方慎醒冷言相问。


    “陛下死了……陛下死了……”怡婳没有作答,只是低低念着。


    “怡将军戎马一生,忠心卫国,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方慎醒似被激起了情绪,眉头稍皱。


    “你也配提他?!”怡婳此刻双膀的挣扎将本被包扎好的伤口又次震裂,血迹顺着白布一层一层晕染,双眼的血丝充斥了更多。


    “是啊……”方慎醒背过身去,他又有何资格去说这种话呢?


    他口中那戎马一生的护国大将军是死在他的手下,他又何曾不是痛苦的……


    “怡婳,那条龙从来都不是你。”方慎醒扔下此话,踏出了牢门。


    是啊,怡婳口中的那条龙从来都不是任何人,许是怡谋曜,而他自己,也许就是上山寻龙的那名男子,许也是差远了……


    “方慎醒,此事,与姚侍谷无关。”随着牢门被再次锁上,怡婳唤住了方慎醒。


    “今日随怡婳一同闹事的囚犯,除怡婳外每人灌上五碗辣椒水。”方慎醒失神片刻,没有回应怡婳,目光陡然凌厉,听着此话的囚犯无不后悔,他们惹这位阎王是作甚?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跳。


    待牢房铜门再次打开,狱中再无动静,只剩怡婳趴在牢中草堆独自念叨,却无人可知她在念些什么……


    清早,不等温随九睡上三竿,月知匆匆敲响房门,可三下后也不听屋中动静,这姑娘有些恼了,提裙抬脚,将房门踹开,木栓也随之断裂两半。


    温随九被这一声惊醒,坐起身便见着月知闯进门,将他从床上拉下。


    “温公公,快点!”月知不等温随九穿上衣服就要将他拽出门外。


    “今日天汲国的使臣觐见面上,据说来了位美人,还不快些起来!”


    “美人?!”温随九听着这话来了兴致,方才的困倦一扫而光。


    “哎呀,什么美人,您再不快些,陛下被勾走了可怎办。”月知恨不得一巴掌打醒这个没有眼力见的,若不是这位瞎了眼的救了她的命,她哪有这份闲心去操心这祖宗被抢去恩宠的屁事。


    “勾走便勾走,与我有何关系?”温随九也不知这丫头误会到哪去了,竟将他与方慎驭想到了那层关系,可想来自己昨日与方慎醒那般的吵闹,自觉若是专为看美女而赶去凑热闹,再碰着方慎醒,该有多尴尬。


    想罢,温随九回到床边撩起被子一个翻身,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别睡了,人家是天汲国送来的美人,是公主,自然是要同陛下成亲的,怎的与您没有关系。”月知不顾其他,拽着温随九的脚踝,将他拉下了床。


    “你一女孩子家家,怎能如此不顾礼节。”温随九一手扒着床沿,一手拽住被褥,寻思这姑娘昨日还在柴房哭得娇滴滴,今日怎的像个泼妇,尽干些不讲理的事来。


    ‘咚咚’——


    敞开的门不知是谁敲响,此人清咳了两声道:


    “月知,这一早,是在做什么?”


    “佘总管。”月知回头一瞧,忙松开手,此时才察觉自己方才做得事儿是多么的没有分寸,顿时羞红了脸。


    “温公公,陛下要见你呢。”佘德全方才拉下的脸,在见着温随九那一刻忙端起一副笑颜。


    温随九心头一惊,方慎驭面见美人为何要捎上他?


    想来天汲与大虺不合,听闻先皇在世,大虺边境小城曾被天汲攻下不下三座,先皇不闻不问,竟还将一方土地拱手让人。


    后方慎驭登基,不仅用强硬手段将方土地收回,且常年对驻扎在边境的天汲兵营进行骚扰,此次恐是天汲以和亲为方式,表面求和。


    方慎驭怕是想让他做个挡箭牌,躲掉此次的和亲。


    想到此,温随九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明是快临别了春的立夏,可忍不住全身寒颤,身上的被褥也裹得更紧了些。


    “月知,还不快些给温公公收拾一下啊。”佘德全唤了一声还在嗤笑的月知。


    此话正中这丫头的心思,忙起身从衣柜中扯出了前日方慎驭命尚衣局为温随九赶制的新衣裳,美曰:小九先前衣裳已破,重备一身,以作弥补,不知能否讨小九欢心?


    “月知——这不合适吧,穿平日里的那身便可,是吧佘总管……”温随九望向佘德全,脸上在努力表达对这位乱点鸳鸯谱的月知的控告。


    “合适合适。”佘德全解颜而笑,全不顾温随九言语中的推脱,与月知不谋而合“还愣着作甚?快给温公公换上。”


    “是。“


    “我自己来就行了!”温随九听着此话,急了,忙将二人撵了出去,若是叫他们换还得了。


    温随九哀叹一声,伸手抚过那身折好的玄色衣衫,像极了方慎醒平日爱穿的颜色。


    想来,他常穿些暗色,恐怕最鲜亮的那身便是官服了。


    只是不论他穿了哪身,就算是最扎眼的服饰,恐也会失去原有的靓丽,许是他那张叹为观止的容颜,也许是他拒人门外或常透出露骨的杀意。


    温随九忽地一顿,他在想什么?!近日闲暇他总会想起方慎醒种种,甚是连身衣裳也能将那无情的家伙带入,简直——


    !温随九猛地一拳砸在那身衣衫上。


    难以置信!他怎么总会想到那个冷血的白痴!


    他臊红了一张脸,拳头死死攥住,迟迟为自己荒谬的想法而觉着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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