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一向沉稳的雪雁也因这突发情况一时间楞在原地,被司马绯这一声提醒才回过神来,她匆忙提起步子,“公子,请随我这边来。”


    南屿的动作只慢了司马绯一点点,可就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差距,他的阿绯已经去了别人的怀里,他怅然若失地看着仅有一步之遥的‘司马绯’。


    常随来到自家公子身侧想帮忙,却被无视了。司马绯收回眼神不再打量怀里的谢淼,手上一使劲神情凝重地抱着人往前跟去,司马葶也匆匆抬起小碎步。


    南屿也想跟上,却被方才引路的内监拦在前面,“南公子南公子,您就别去凑热闹了,先随奴才回去吧。”


    南屿抬手想要拨开他,那内监直接颤着身子趴在地上。


    “南公子,您就饶了奴才吧!奴才给您引路这才惊扰了四公主,您这会儿还跟上去,再出什么状况,上面的人追究起来,奴才就小命不保了!”


    南屿顿住步子犹豫了一刹,随后还是抬起脚要追上去。那内监见状开始重重磕头,南屿寸步难行,只得握起双拳看着那几人渐行渐远。


    一旁的司马黛赤红着双眼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随她而来的几个婢女都低着头面面相觑,各自从彼此的眼中多多少少都看出了点惊艳的意思:十三郎好生帅气!他一把就将四公主抱起那场面还真是,真是令人眼红心跳啊……


    东桑人喜好风雅之事,且民风向来开放,司马绯此番抱起谢淼这个举动虽然在常人眼里看似暧昧不妥,可毕竟公子是为了搭救佳人才行此举。


    这事若真传了出去,只会给两人间再添一段佳话。民间说不准还会多出一批想促成两人结成良缘的好事之徒。


    司马黛难得想到了这点,咬牙切齿地吩咐道:“今日之事,你们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婢女们被这森冷的语气吓得一个激灵,个个低头称是。


    纵使在场的这几个婢女不说,‘十三郎’抱着‘四公主’的这一路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宫人看见,这事大抵是瞒不住的,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司马黛注意到一直静立的南屿,她走过去见他表情不善,眼珠子一转,开口嘲讽,“怎么,最近他们两人间的传闻你没听说吗?看来你的阿绯瞒了你很多事情呀……”她认得喜欢一个人的眼神,而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公子,显然对司马绯怀着不一般的心思。


    在司马黛看来,南屿最好是之前和司马绯有什么私情。她撺掇一番下若是能让他前去把事闹大,那谢淼总不能还想护着司马绯了吧?她回想起‘谢淼’方才对‘司马绯’近乎本能的援护,恨得牙根都要咬碎了。


    南屿虽然在武将堆里长大,却与生俱来识人之术。固然他平日里性子温和经常笑面迎人,现在也冷了语气,“五公主此话何意?”


    南屿从司马黛远远嚷出的第一句话中,就已听出了别有用心。他早知道司马绯在宫中境遇不好,今日亲眼所见她这位亲姐妹对她的句句戕害,才有了实感。


    南屿第一次见司马绯是在随父初次赴宫宴时。第二次,则是在城郊的难民窟。


    彼时丰州饥荒,无数难民涌向各州,他们中也有不少人往都城赶来。难民们自是进不了城中,最后被集中安置在了城郊。


    南玄振亲自带着他去城郊给难民们布粥,也是在那时候他认出了司马绯。


    宫宴中那个粉雕玉琢让人见了就很难忘记的瓷娃娃,居然灰头土脸地出现在这个地方,还和难民们打成了一片,那场面让南屿终身难忘。


    他现在确实不能再给阿绯添乱了。


    南屿收回思绪,转身微行一礼,“我与四公主不过寻常友人,还请五公主慎言。”不待她有所回应,南屿转身看向趴在地上的内监,“起来引我回去吧。”


    那内监如获大赦,“是!是!奴才这就给您带路!”


    ……


    谢蓉芝才刚换好衣服,凤仪宫内一阵嘈杂声引得她侧目。


    她从容地站在原地继续由周围几个婢女整理着妆容,一边对最近的婢女吩咐道:“去看看发生何事了。”


    还不待那婢女出门,已有一内监在门外禀报。


    “娘娘,出事了,您出来看看吧。”


    谢蓉芝纳罕,她这凤仪宫能出什么事?


    她不紧不慢地随内监朝侧殿一房间走去,进到屋内正好看到她的侄儿将怀里的人放置在床上,床上那姑娘紧闭着眼,正是方才还好好的‘司马绯’。


    谢蓉芝不由踱步过去,“这是怎么了?”


    司马葶见母亲来了,泪水没绷住,“母后,您快看看五妹妹。”


    披着谢淼壳子的司马绯此时顾不得回应谢蓉芝,她伸手抚上自己那副身子的脉搏,按了一会儿后,脸上凝重的神情才缓和不少。


    司马绯刚才在御花园将谢淼抱起时先暗自号了一脉,当时的脉象古怪混乱至极,惹得她一阵心乱,好在现在脉象已经恢复了平稳。


    “淼儿,你还会号脉?”谢蓉芝此时已经站定在司马绯旁边。


    司马绯给谢淼掖了掖被角,“约莫会一点点。”说话间她侧身对着谢蓉芝微行一礼。


    谢蓉芝摆摆手,“绯儿的情况如何?”


    “应当无大碍,还是等太医院的人来再看看吧。”


    一直候在一旁的雪雁适时开口,“刚才已经有人去请太医了。”


    谢蓉芝颔首,转头看向雪雁,“发生何事了,怎么闹出这副场面?”


    其实谢淼晕地突然,雪雁也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能将看到的一切如实禀报。她三言两语将如何遇到五公主还有如何去到御花园,在御花园遇上‘四公主’后发生的事讲了个大概。


    谢蓉芝蹙起眉。以往她知道司马霜司马黛两姐妹喜欢捉弄司马绯,也只当是小丫头片子们间的胡闹。没成想司马绯对司马黛已经怕成这样了?仅是见面还没说上几句话就……上次明明在瑶华宫已经警告过司马黛了,可她似乎还不收起那些小心思。


    以前确实是她懒得管,现在为了淼儿不得不管了。


    谢蓉芝正想着要如何再敲打敲打司马黛,床上的谢淼悠悠转醒。


    谢淼睁眼望着陌生的纱幔,回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的场景,他挣扎着坐起身子。


    这动静引得房内众人望去,司马葶率先惊呼出声,“四妹妹醒了!”


    司马绯转身去看,正好对上了谢淼疑惑的视线,无奈开口解释,“这里是凤仪宫,你感觉好点了吗?”


    谢淼抬手扶额,脑袋里的某处还是跳地生疼。


    司马绯见状皱眉,“你的头疾还没好?”她以往虽然每隔几个月都会犯头疾,可也不过半个月就会全好,也能将期间忘记的事情都记起来。那副身子不过换了谢淼在里面,就迟迟不见好了?


    谢淼正要出声,一个小丫头拉着名老者急急奔入门内,动静极大。


    晓芸放开了孟老太医的袖子,一老一少都俯下身子急急喘息。方才雪雁领着一行人进门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在院中等待主子的晓芸,也是晓芸弄清情况后主动跑去太医院请人。


    太医院设在皇城外城东侧,以太医令孟老太医为首,其下设了左右两个太医丞,再往下就是普通的太医们。


    不久前太医院内孟老太医听是凤仪宫来请人,丝毫不敢怠慢,提起箱子就急急出门,此时他人还在弯着腰缓劲儿,嘴上却着急问道:“娘娘……娘娘如何了?”


    谢蓉芝见孟老太医如此记挂自己,不由温言道:“孟老,病的人不是本宫。”


    孟老太医抬起头定睛一看,皇后娘娘正好好地站在自个儿跟前。他舒了口气,视线在房中找了一圈,很容易就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四公主,当下心中一阵诧异。


    ……


    典逸端着最后一个菜走出厨房,王茂才见了赶紧招呼着另外几人一起来用膳。


    在梨苑的这几日他们过得颇为惬意,四公主喜静,几乎没再同他们说过话。他们日常做的事情都是晓芸给安排的,而这里本来也没什么活需要做。


    四公主唯一一次主动同他们说话,是某一天拿着书本出主屋时。谢淼见这几人实在太闲,随手将策论递给了陈舒,留下了一句‘其他人想看就去找晓芸要’。


    几人本就是读书人,突遭此劫被掳来宫中本来不敢再奢求什么,此番四公主不仅承诺相助,还给他们书本温习学识,当下都感动不已。


    典逸的手突然一松,原本好好端着的菜也直接摔在了地上。


    另外几人听到响声奇怪地望去,典逸正一脸惨白地看着某处,他们顺着那方向望去,几人都僵在原地。


    司马黛气势汹汹地领着婢女们走进梨苑。


    她抬眸四处打量了下这在她眼中十分破败的院子,语气嫌恶,“看来你们的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嘛?”


    司马黛看向几人,其中两名眼生的让她心中又一阵痛恶。今年的新人被司马绯抢了,掖庭那老东西直接报了母妃,当时她没弄清楚情况,以为母妃让司马绯还的是典逸几人。她当时还急忙去瑶华宫替司马绯说了好话,想起这事就来气。


    又想到内心的谋划,司马黛再次出声。


    “我也不追究你们这阵子的无所作为了。”


    “但是今晚,你们必须配合我演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