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东桑的朝堂上文臣们是以丞相裴铮为首,那么武将们则是由大将军南玄振领头。


    南玄振身为东桑的大将军对拥立新朝有着不可或缺的功劳。当初是他领着一众南家铁骑率先攻破旧朝宫门,也是他在新朝成立后领着南家军多次讨伐乱党。


    这几年国境线动荡,邻国逐渐暴露异心,南玄振从去年年初起就已带兵前去戍边震慑。此次回都城是述职,正好赶上了皇后娘娘的生辰宴。


    南屿作为南大将军的独子,还不记事的岁数就失去了母亲,再加上父亲公务繁忙,从小到大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父亲的部下们。


    好在即使缺乏父母的关爱,南屿并没有养成半点孤僻或是离群索居的毛病,反而因为是在武将堆里长大的,他生性随和,不拘小节,身上还自带一股军人们独有的浩然正气。


    同都城中其他贵公子不一样,南屿不需要经常随父母赴各种宴席,司马葶不认得他也很正常。可南屿自小便擅长识人,随父赴过的第一次宫宴,就已经认全了东桑皇室。


    此时司马葶仍一脸不善地看着南屿,南屿温和一笑,再次拱手行礼,“在下南大将军府南屿,不小心惊扰了公主,请公主恕罪。”


    方才来拦南屿的内监也不敢真堵在主子们的面前,见主子们不理他,只得低着头候在一侧。


    面对这么一个俊朗男子笑眯眯地在跟前赔罪,司马葶心生怯意,却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你……你一个外男,刚才唤我四妹妹什么?”叫得这番亲昵,她表哥知道吗?


    “三公主误会了,我和四公主是多年的好友,那么称呼习惯了,并没有唐突的意思。”南屿一边说这话,一边将视线转到了披着司马绯壳子的谢淼脸上。


    谢淼虽然被司马葶挡住了半个身子,还是很轻易地接收到了那股让他不自在的视线。南屿这是想让‘司马绯’替他解解围。


    谢淼心下一阵浮躁,垂下眼睑,完全不予理会。


    司马葶不乐意听南屿那话,“你……你少胡说!我四妹妹久居深宫,怎……怎么会和你有这般亲昵的称谓。”她狐疑地侧身来看,见‘司马绯’似乎不敢看南屿,饶是她心思单纯,也发现了点不同寻常的迹象。


    司马葶感到一阵慌乱,唯恐她表哥之后可能娶不回她表嫂了,她不管不顾地挽起谢淼,“四妹妹我们走,咱不理他!”


    如果不算上用了他身子的司马绯,这是谢淼多年来第一次被陌生女子触碰。他周身一颤,心里却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抗拒,胃里也不像之前一样立马升起不适感。看来他用了司马绯的身子后,那伴随多年的老毛病竟然消失了。


    谢淼一时间忘记甩开司马葶的手臂,只愣神地看着。


    南屿见‘司马绯’对他还是这副冷淡态度,担忧地开口,“阿绯,你的头疾还没好吗?”


    司马葶诧异地望向身旁之人,“四妹妹你犯了头疾?”


    还不待谢淼回答,一人在远处大声喊道:“这不是四姐姐吗?这位面生的公子又是谁呀?”


    司马黛是故意扯出这么大嗓门的,她明明也看见了司马葶却故意只喊了声‘四姐姐’,只因她想引起她从刚才就一直跟着的那人的注意。


    在司马黛前方不远处,司马绯停下了步子,和她同行的雪雁和常随也疑惑地转过身子,几人皆朝司马黛嚷嚷的方向望去。


    先前给南屿引路的内监脑瓜仁生疼:哎哟喂,这位祖宗怎么也来了,今儿个不会真出什么大事吧?


    时间回溯到雪雁领着司马绯主仆刚离开碧波湖的时候。


    虽然谢蓉芝热情地让侄儿在宫中四处逛逛,还命了贴身婢女带路,可司马绯并没有这个兴致,今天一番折腾下来她只想早点坐下歇息。


    雪雁收到司马绯的指示,提前领着他们往章华台去。


    章华台位于皇城正中心,东桑皇室所有正式的、大型的宫宴都设在此处,而这地方在前朝是用作举行祭祀、祈福等仪式的专门之所。


    今日皇后娘娘的生辰宴是大宴,按例设在了章华台。


    碧波亭离章华台有些距离,雪雁领着司马绯主仆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女子领着婢女们堵了路。


    司马黛早先正在栖霞宫中梳妆,唐沐拿着几根发簪在一旁替她比划丈量,翠云步履急促地闯了进来,并没有事先通报。


    司马黛知道翠云一般不会这么冒失,料想她是真有事,只让她赶紧把事报来。


    翠云如实禀出,方才她手底下的小宫女在内城门口附近有重大发现。小宫女认出了皇后娘娘身边的雪雁,紧要的是雪雁身后跟着的人竟然是谢家十三郎,他们朝着御花园方向去了。


    司马黛一听,人直接坐不住了。她匆忙间随意拿过唐沐手上其中的一个簪子给自己带上,又对着镜子整理起仪容,没多久就带着婢女们出了栖霞宫。


    被忽略在一旁的唐沐望着手中剩下的几个簪子,眼里划过一丝暗芒。


    还没到御花园,司马黛就远远发现了‘谢淼’。她偷偷跟了好一会儿,待确认那真是她心心念念之人后,一路小跑着追去,临到时又注意形象地换上小碎步。


    司马黛堪堪站定,语气羞赧,“十三郎!你……你怎么在这……”她这一路跟来花了不少体力,颊边挂着明显的红晕,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羞的。


    司马绯突然被拦了路正纳闷,仔细一看拦路之人,她只想走地再快些。司马黛对谢淼有多痴迷她之前看在眼里。当了那么多天谢淼,终于还是躲不过他的桃花债。


    司马绯微微颔首表示问候,随后立马对候在跟前的雪雁吩咐,“走吧。”


    “十三郎这就走了吗?”司马黛又凑近了点,分明不甘心就这么简单放‘谢淼’走。


    司马绯无奈,只得面无波澜地看向她,“五公主有何事?”


    司马黛的表情一亮,惊喜地脱口而出,“原来十三郎你认得我?”她曾多次问好,却从未听他正经唤过她一次。司马绯一句‘五公主’已经让司马黛觉得‘谢淼’对她的态度有所不同。


    “你去哪,我和你一起去!”司马黛兴奋地又往前挪了挪步子。


    司马绯想起了谢淼不久前警告她不能触碰女子的话,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脑海里盘算起如何甩掉这桃花债。


    这时一直安静候着的雪雁突然开口,“公子,时间不早了,娘娘还在碧波亭候着呢。”


    雪雁原本是领司马绯往章华台去的,可如果他们继续往章华台走,肯定甩不掉司马黛。但如果‘谢淼’是去见姑母的,身为外人的司马黛总不至于一直跟着了吧?


    司马绯马上明白了雪雁的意思,开口应道:“那你快带路吧。”啧啧,不愧是皇后娘娘的贴身婢女,这心眼子估计能够比得过十个晓芸。


    其实如果司马黛仔细想想,完全能够发现端倪。现在距离小宫女在宫门口发现‘谢淼’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谢淼此时才正要去见谢蓉芝着实蹊跷。


    可她无暇去想这些,她眼见着‘谢淼’头也不回地走了,心中填满阵阵焦急。还没等‘谢淼’走出几步,司马黛再次跟了上去。


    “真是太巧了,我也正要去御花园,十三郎我们同行吧。”要去碧波亭会路过御花园,她若是真的要去御花园那确实是同路。


    常随从方才起就一直在看热闹,见这位五公主还是不肯放弃,他也好奇主子接下来会作何反应。


    司马绯只当没听见任何人说话,继续顾自跟着雪雁。司马黛要跟就跟吧,总不至于真有胆子跟她到碧波湖去和皇后娘娘打照面。


    见此,司马黛咬了咬唇还是不甘心地抬起步子远远跟着。


    御花园占地极广,里面种植着各地引来的珍稀花草,还有多处园林景观,这一切弯弯绕绕下形成了多条通路。


    司马绯几人顺着司马黛嚷嚷的方向看去,谢淼一行人也正好望来,原来他们两行人正好走在了御花园中相邻的两条路上。


    两伙人一时间顿在原地。


    常随眉眼一跳:啧啧,撞上了撞上了,和主子的佳人撞上了。


    司马葶心中更慌了:表哥?表哥怎么也在?他刚才听见了多少?


    南屿蹙起眉:怎么又是谢淼?


    司马黛率先走过去打破僵局,“这位公子是谁?怎么这般不避嫌的?四姐姐不介绍一下吗?”她故意讲这番话,意有所指这人是不避‘司马绯’的嫌。毕竟刚才那句‘阿绯’,她可是听了个真切。


    谢淼皱眉望去,额筋跳地生疼,视线逐渐模糊。


    南屿对着已经走过来的司马绯问候道:“谢公子,又遇上了。”


    司马绯颔首回应,“南公子,好巧。”


    “四妹妹!”司马葶的一声惊呼引得众人望去,只见‘司马绯’已经软靠在她身上。谢淼突然失去了意识,好在刚才一直被挽着才没有直接倒在地上。


    司马绯皱起眉,身子再次出于本能地动了起来。


    众人只见十三郎一个健步上前抱起了四公主,随后转头凛声道:“还不带路?”


    这话是对雪雁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