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玄幻小说 > 第一仙宗养成手册 > 59.遥遥迢迢
    他努力想维持面上的镇静,但手还是轻轻颤抖。


    自从黎煊过世后,这是两人之间五百年来第一次提他。


    那一瞬间他脑子混沌一片,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轻声道:“你……梦见他?”


    孟星遥点点头,她看出他的不自在,方才两人之间久违的和睦,也仿佛随着她这句话而一下子跌入了谷底。


    这是他们这么多年来最大的心结。


    “你梦见他什么了?”谢云迢踌躇一番,犹豫道,“若是不太好的,只是梦而已,你就当忘了……”


    “我梦见……”她轻声道,“他一直在找他那把所谓的钥匙,还问我他的两个徒弟现在如何,说他的两个徒弟,一个识人不清,一个为情所困,都不太聪明,我觉得他说得不对,在梦里和他争论了一番。”


    都说梦之一事多为怪诞,但她这个梦倒也和现实没什么大区别。


    她从前就经常和黎煊吵架。


    五百多年来第一次梦见他,居然也还是跟他吵架。


    谢云迢很意外她居然梦见的是这个,想了一会儿道:“倒是像你俩。”


    黎煊性格乖张,不苟言笑,虽则对学宫里的其他弟子还算温和,但身为他唯二的两个亲传徒弟,他俩首当其冲,总是被他以最严苛的标准要求。


    其实孟星遥本不该和他关系这么差。


    当初他们自西荒逃难而来,元桓景因伤逝世后,就剩下她和谢峤相依为命。


    为了隐藏身份,两人隐姓埋名,他不再是大雍丞相之子谢峤,她也不再是十一公主代玉,这些所谓尊贵的身份没带给过他俩任何好处,反而成了生死面前最没用的附庸,还会招来杀机。


    他们运气不错,一路上遇见不少险情,又有惊无险地逃了过去。只是没想到这条路比所有人想得都要难上太多太多。


    神族好歹还有伴生法术相助,能飞越过天堑,但对凡人而言,所依仗的不过只有身下的两双腿,去走过那嶙峋崎岖的一条条山道,去攀爬过那一座座万仞高崖。


    从逃离那座王宫起,一转眼就是过去好多个春秋。


    一开始出发时遇到的一些熟面孔,走着走着便掉队或者死亡,不久又会有新的人补上,但很快他们也会重复前人的脚步,消失在茫茫的大地上。


    在仅存的记忆里,走到后来,那所谓让人惧怕的妖兽、魔修,反倒成了很远的故事。


    最近的危险,反而是在凄厉的狂风之中,无数秃鹫盘旋在他们的头顶,像是等着这群不自量力的凡人体力不支,倒在地上之时,便一拥而上抢夺最新鲜的尸体。


    她趴在谢峤的肩头,他步履蹒跚,她也被颠簸得摇摇晃晃,她没想到他俩临时结伴,居然也能走这么远。


    走到两个人都从没马高的小孩,长成了如朝阳一般明媚的少男少女,又逐渐开始褪去稚嫩。


    可天空这么远,山崖这么高,这条逃生的路,无穷无尽,仿佛用上一辈子也走不完了。


    但谁料再醒来时,她居然躺在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床上。


    屋内是令人安心的温和药香,窗外是鸟雀啼鸣,它们叽叽喳喳地飞过午后和煦的暖阳,美好宁静得像是在做梦一样。


    她迷茫地嘀咕道:“我是死了吗?”


    身边传来一声女子温柔的轻笑,她侧过头,只见一个面容和善,温婉清雅的女子坐在床边,轻声道:“别怕,你活得好好的呢。”


    许是怕她害怕,她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轻柔地说道:“你叫星儿是吗?我叫孤山春,你也可以喊我重春,这里是东荒望星丘,你们安全了。”


    “我们?”她跟着重复了一遍,猛地抓住她,慌不择言地问道,“阿峤呢?阿峤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意识到自己喊错名字,她惊慌地仰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重春心疼的眼神。


    她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星儿,他也很安全,只是你俩现在都需要静养,所以分开了两间屋子,等你好些了,再让他来看你,好吗?”


    她的手带着令人安心的淡淡香气,像是她曾经在长姐身上闻见过的。


    大脑的混沌让她没办法思考,这么久的担惊受怕,死里逃生,压抑着的害怕和紧张,像是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此刻突然得到释放,轰隆一下全涌了出来。


    她愣愣地点点头,随后咕咚一声又栽了下去,睡着了。


    此后在天医署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是重春在照顾她。


    坏消息是,她最初受了腿伤,没能好好医治,又连年跋涉,落下病根,身体如一个破旧的风箱,虚弱得厉害,动一动就吱呀吱呀地响。


    但好消息是,她受的大部分都是一些皮外伤,用法术配合丹药,修养起来也不算什么难事。


    唯一严重点的,就是当初刚出宫时,兵荒马乱,元桓景虽然带着她东躲西藏,但也遇上过魔修抓捕和袭击,即便他尽量护着她,但还是受了些内伤,又拖了如此之久,影响到了根基,但好在有重春和百里清音在,到底还是给治好了。


    她自小被养在外面,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性子随和乐观,即便这里人生地不熟,她又只是个普通的凡人,但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闲暇时,她一边养病,一边帮重春和百里清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


    重春知道他俩的身世,十分心疼她,待她也非常好,就像是亲生妹妹一般。后来她得知,她在战乱之中,的确走丢了一个妹妹,下落不明,不知生死。


    她失去了最敬爱的姐姐,她失去了最疼爱的妹妹,倒像是冥冥之中注定要认识的。


    重春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提议他俩忘掉逃难时临时起的名字,重新想一个合适的新名字,忘掉旧名字,就是忘掉曾经的苦难,好的名字,则代表新的开始。


    她想起代意跟她说,下辈子不要再做代家人,既然曾经荣耀的姓氏代表着诅咒,那她那个未曾谋面又身负骂名的母亲,是不是反而代表着新生?


    她小心翼翼地想出新名字,孟星遥,既带了姓氏,又带了乳名,简直完美。


    写完之时,半天没动的谢峤在她旁边好奇地观望,她得意洋洋地把新名字给他看,没过一会儿,他沉思着也写了个新的。


    谢云迢?


    学她?


    她质疑道:“我们是师姐弟,不是姐弟,你干嘛和我起差不多的名字,要么你就跟我一起姓孟!”


    谢峤没理她的抗议,只是问道:“不好听吗?”


    不好听吗?就事论事,这名字是还挺好听的。


    算了,同甘共苦这么久,不是姐弟,也胜似姐弟了,她同意了。


    那时候的她也已经知道,自己和谢峤算是走了大运,临死之前,谢峤终于联系上了黎煊。


    他俩也顺利地被这群神族给收养,要拜入重建的天玄学宫,成为新的弟子。


    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十分开心地问重春:“那现在已经有多少人?我是给你当徒弟吗?我是排在第几呀?”


    重春笑着摇了摇头,朝外一指,说道:“你已经被收徒了,还是新学宫的第一个呢,你的师父,是他。”


    她循着方向望去,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男人,长相平平,但身材高大,气势威严,不笑时,那双眼睛像是一只鹰,透着淡淡的严厉和凶悍。


    啊?


    这些日子,她和谢云迢就住在对门,一起养伤,除了重春之外,还有长昀也会过来。


    长昀十分符合她对传闻里神族那风度翩翩的气质的想象,听闻重春和长昀还有儿时婚约,她曾经想过,她拜给重春当徒弟,谢云迢给长昀当徒弟,简直不要太完美。


    在得知谢云迢已经被黎煊给收走时,她还有些惋惜,但也能接受。


    毕竟黎煊和他先认识,又救了他俩,救命之恩无以回报,把谢云迢卖给他,也算情理之中。


    没想到竟连自己也没能逃过。


    儒雅英俊的长昀和温柔美丽的重春分别变成了师伯和师姑,冷酷毒舌的黎煊成了最严厉的师父。


    新生的开始,就是这样的噩耗。


    他俩养好病的第二天,没有半点耽搁,立刻跟着黎煊开始修行。


    黎煊给他们上的第一课,就是拿了好几本又厚又旧的书,给他们讲解了一遍大荒疆域划分和历史典故。


    要不说他根本不会教人,谁一上来就教这么枯燥又难记的东西。


    许是经历过那一场可怖如噩梦一般的灭国之灾,早早对这个世界有了颠覆性认知的准备,孟星遥虽然惊讶,但也接受良好,谢云迢更不必说。


    书上言,自盘古开天辟地起,大荒诞于穹宇之下,广袤无垠,奇险诡丽,随时移世易,渐有六合八荒之分。


    当是时,人神妖等皆起于同源,共居于天地,人神更是混居一起,处为一家。


    这其中,人聪慧好学却短寿低微,妖法力强盛却晚智野蛮,神兼具二者之优,若成上神,更可与天地同寿,唯一缺憾,唯有子嗣单薄。


    然而,凡人不甘现状,渴望更改短寿之命,与神同行,此举最终激怒了神族。


    神灵之怒,绝地天通,祂们退居神山天上,唯有神巫可与其沟通,下达天听。


    后来,远古神祇征战不休,最终以将八荒兼并为四荒,定下格局,各自称帝。


    此纷争虽为神灵内战,却免不了战火殃及池鱼,人间大难。


    女娲不忍见此惨祸,遂以神木之力隔开人间境,并将珍贵的天脉镇守至人间,以抵神灵之威。


    她本就因补天而有损伤,此举之后,更是因法力耗尽而沉于混沌,不知所踪。


    天脉以信物为引,若无信物,则行踪无处可觅,亦永世无法开启,神族颇为无奈,最终只能就此作罢。就此,人间繁衍生息,万年安定,太平无忧……


    孟星遥咚地一声摔在了桌上,瞌睡一下子清醒了。


    她猛地把头抬起来,正好看见黎煊坐在矮桌后面,双腿半岔开,坐姿很是粗犷随意。


    他一手拿着书,一手敲着膝盖,一双鹰眼正盯着自己,一脸不意外的表情。


    “上课睡觉,把今天讲的这些真经口诀,都罚抄五十遍。”他说。


    抄抄抄,就知道抄。她没好气地回道:“哦,弟子领命。”


    要不是这四个月来他一直逼着他俩修炼,日夜无休,想半年内把他俩逼成炼气入体,她至于累到上课睡着吗?


    他们勤勉懂事,得不到什么夸也就算了,偶尔犯错一次,也不通融一下。


    “天赋这么差,还不服气。”黎煊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书,“抄一百遍。”


    “我……你……”孟星遥气急,一拍桌子,身旁的谢云迢急忙把她拽住,他摇摇头,疯狂用眼神暗示。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黎煊先看明白了。他冷笑一声,说道:“阿迢,你既然这么喜欢替她抄,你也抄一百遍,明天一并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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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是休沐!”孟星遥叫道。


    “你不说,我倒忘了,”黎煊点点头,“那你们交到我寝宫门口吧,给阿晟,他会在的。”


    他起身潇洒下课,倒是把孟星遥堵得一口气上不来。一旁的古晟无奈地跟上去,嘀咕道:“您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她身体还没养好,孤山殿下都说了让您照顾着点。”


    黎煊扫了他一眼:“你也抄?”


    古晟闭嘴了。


    孟星遥无语至极,她绞尽脑汁,用自己能想出来的最恶毒的话来形容他。


    ——他就是个大魔头!


    魔头应该是长什么样呢?她的记忆里,魔修和妖物总是如影随形,它们奇形怪状,尖牙利爪,可怖吓人。


    远远一观,都还未看清具体,那周身散发的寒意和诡谲便已足够令人胆寒。


    她有时闲着爱在纸上瞎画,画谢云迢,画长姐,画元师父,画重春长昀。当然,最后也画了黎煊,画里的他牛头白首,獠牙尖锐,凶神恶煞,十分符合她对魔头的想象。


    谢云迢凝重地盯着这个画上的不明物体,掐了自己半天,还是没憋住笑出声。


    这画最终还是落到了黎煊的手里。


    这个被夹在册子里误交上来的画,画旁还歪歪扭扭地被始作俑者用自己新学的天书写了“黎煊”二字,生怕人认不出来似的。


    他看了一眼下边缩得跟鹌鹑一样的二人,以及旁边也在试图忍笑的古晟,把画丢在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以后这种和课业无关的东西不要交上来,还有,画技真烂。”


    孟星遥暗自松了口气,只是骂她画得烂,还以为他要大发雷霆呢。


    然后她第二天就被罚去学宫后山的垂虹瀑布底下打坐两个时辰,谢云迢也一起。


    不过后来她也才得知,黎煊当时如此焦急,只因他和墨华等人有赌约。


    她和谢云迢,本是进不来天玄学宫的。


    天脉碎裂,灵气沉降,凡人灵脉遂通,皆可修炼成仙,那是后来人才知道的事。


    当时的人们,或许有意识到天地动荡时局变幻,或者有察觉身体变化,灵力附身。


    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做,而神魔两边,第一时间也没人意识到这代表着什么。


    凡人低微短寿,又毫无法力,怎么能和神族同居一处,如今神族本就受创严重,还要花费那么多灵丹妙药助他们修炼,简直是赔本买卖。


    有这钱,还不如继续扶持原本的神族子弟,让他们早日进阶,都更有希望。


    黎煊懒得和他们争,只丢下一句话,先给我三年,三年之内,我让他俩和最不学无术的神族子弟平起平坐。


    “三年,哈哈哈。”彼时墨华最小最纨绔的徒弟相里言笑道,“你师父倒是会算,要是不成,也不耽搁你俩回那凡间寻人成婚生子,再晚些,过了年岁,也是难有人愿意咯。凡人嘛,也就这点出息。”


    孟星遥气得想揍他,但气也没用。且不说法力的事,光他辈分在那儿,和黎煊同辈,她也不得冒犯。


    黎煊自他俩身后缓缓走出,淡淡道:“阿言表弟,话别说太满,过满则溢啊。”


    三年对神族来说,就是弹指一挥间,三十年,三百年,也不过就是岁月里的一粒沙,一块石。


    最后当谢云迢挑落贼寇首级,又长戟一挥,号令千军时,当孟星遥点亮灵灯,布阵引魂,大杀四方时,当无数凡人修士法宝尽出,伏魔诛邪,绥安天下时,好像没人再记得千年之前有人拦在他们跟前,说:“凡人?凡人不可以进天玄学宫。”


    孟星遥无数次想起他们夺回昆仑神墟的那天,黎煊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重重玉阶,那古老又因战事而破损了许多的旧宫殿沐浴着冬天剔透又冰冷的日光。


    枯黄的树叶飘过那座尘封的门,像是在等候着一场久未兑现的诺言,等着一个人来重新打开它。


    若如同话本子一样,故事就停在这里,没有后面的事,那当是个很圆满的结局。


    他们一群人,会各自掌管座下仙门,定衡天盟誓约,以四象之力,拥护中天,从此安定生活,每年去仙华天都碰个面,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扯扯皮。


    在天庭的宴会结束后,很多人肯定不着急回去,又会不约而同相聚天市仙集闲逛,最后去饮饮酒,听听曲,跳一首舞,共赏繁华万户,千灯如河。


    天界会开许多花,有扶桑,有泽兰,有若英,还有一种神秘的花叫摩诃曼陀罗华,它是一种洁白的莲花,相传只开在天上,花瓣如雨,随风飘落,象征着天界的神圣,以及帝君的高洁。


    孟星遥接受过它的亲吻,她扬起手,花瓣贴过她的脸颊,又静静飘落在她的掌心。


    她用手指将它捻起,洁白的花瓣,恰好对准了远处威严高耸的无上太微殿。


    她曾在里面问过黎煊,你当初是怎么知道,凡人修仙一事,而且还那么着急。


    他一副看傻瓜的眼神说,因为我读典籍,读史书,我还会去实地查。而且我了解重渊,他迟早也会想到,他一旦意识到凡人的力量,肯定手段会比我还狠,我必须要赶在他前面,必须要。


    她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比和他一起长大的清微帝君还要了解他?”


    她以为他会说一些什么老套但有用的知己知方能彼百战百胜的话来搪塞她。


    但那天,从来犀利的黎煊沉默许久,他望着她,最后只是拍了拍她和谢云迢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