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处的位置周边只有路道和草坪，游乐场在另外一侧，没有遮掩物可挡，双方距离太近，已经无法避开，哪怕转身往旁边快步离开的时间都不够，还很有可能被看到。
程随安没戴口罩，若是被认出来，是否和那晚一样，哭着哀求让他们放过，还是会被强行带回那个院里。
不管是哪种，肖霄都不愿看到，也不想程随安再次面临这样的处境。
程随安被他抱在怀中，借着帽子可以遮住脸，就是被注意到，也不会多加怀疑。脚步声逐渐靠近，肖霄收了下手，两人贴得更近。
就在两人相拥不到三秒的时间，有人朝这边走来，对方的谈话也传入他们耳中。
“三哥，院里真的会变成养老院吗？一群老人住在一起，以后我们回家，会不会不方便？”
“听阿妈的意思，还在考虑。这事也没你想的那么不好。院里，”男人看向身旁紧紧拥抱的两人。
男生的侧脸有点眼熟，女的被抱在怀里，看不到脸，又因背光，身影也看不清，看着像是一对许久未见，匆匆见上一面又不得不分开的依依不舍情侣。
只是......男人收回目光，继续说，“只有阿妈跟阿姨住，我们平时没那么多时间回去。以后院里人一多，还热闹些。就跟以前一样。”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男人眼角余光有意留意那双抓着男生衣摆的手，并没看到他想看的，女生的手没骤然收紧，或者对这句话有其他反应。
“这么说也对。”女的没多想，注意到男人的视线后，也转回头，看了好一会儿，没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小区里相拥的情侣太多，也不是第一次见。
两人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
“可以了。”程随安轻扯肖霄的衣服，示意他松开。
“再等等。”
对方从他们身后经过的那刻，肖霄有感觉到程随安瞬间的僵硬。如果他没猜错，那两个人还没离开，仍在看着这边。
女的或许没起疑，男的估计认出了他，看过来的那一眼，不会只是好奇，说的最后一句话，更是隐隐带着试探，估计是想通过程随安的反应来验证猜测。
程随安也确实因为这句话，身体轻微颤抖，对方看不出来，肖霄能清晰感受到。
心里有了怀疑，就不可能那么轻易打消，几日前那次不经意间的对视，肖霄从这个男人眼里察觉到不对劲，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猜疑。
那个叫二哥的能把他带走，若他们都是那个院里的，这两人自然也会知晓他的情况。他和程随安的关系，迟早有一天会暴露。
“三哥，你确定，那是程随安？”小九皱眉，隐身在墙柱后，“她怎么可能住得起这么贵的小区，过年那会儿，她不还住在城中村吗？”
“不确定。”三哥抱起手，看着远处还在拥抱的两人，“小九，程随安的名字，不是你叫的，你该叫小七姐。”
“知道了，三哥。”小九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什么时候见了，再叫也不迟，就怕她不敢应。”
“应不应是小七的事，叫不叫，是你的事。”三哥轻轻拍了拍小九的头，“该有的礼貌得有，不然，阿妈会生气的。”
“我也没在阿妈面前这么叫。话说回来，二哥最近在做什么？他不是一直跟着程......小七姐吗？”小九问。
“谁知道，二哥要做的事，除了阿妈，怎么可能会告诉我们。走吧，你不是饿了吗？”
“三哥，你为什么会怀疑那是小七姐？”
“那个男生，阿妈那有他的照片。大姐和五哥也见过小七送他回学校，我没猜错的话，他们两个认识。”
“那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说？”小九不解，“正好，还可以带小七姐回去。”
三哥有些好笑般看她一眼，小九摸摸鼻子，低下头：“知道了，小区里很多监控，小七姐不愿走，我们也强行带不了，还是得等到恰当时机才行。”
“知道就好，而且，我也无法十分确定，那就是小七。”
大概过去五分钟，肖霄才抬起头，往大门那看去，对方已经离开。
程随安有多不想见到他们，对方再清楚不过。若只是为暂时避开，大可在他们走后就松开，抱了这么久，那两人就是有怀疑，也不敢确定。
肖霄放开手：“他们走了。”
“谢谢。”
若不是肖霄反应快，将她挡住，这么短的距离，必然会和三哥和小九迎面撞上。程随安心有余悸，担心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你？”
“没有。”肖霄没选择告知，若是这些人也盯上了他，那就盯吧。他不可能再给任何机会，让他们能利用自己来威胁程随安，“你还好吗？”
“我没事。”
回到后，程随安进去房间，肖霄坐在沙发上。之前是没时间去想关于两人相遇后发生的事，眼下高考已经结束，他能够好好地想。
程随安躺在床上，出神地想着事情，直至敲门声响起，将回忆打断。她转头看向门那侧，心思缜密如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她没说过院里的事，肖霄也没见过三哥和小九，却能通过自己的反应，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判断，迅速采取最有效的方法，他记得自己不想见到那些人。
门打开，程随安看着肖霄。
“要吃点东西吗？我点外卖。”肖霄打算做点夜宵，程随安估计还没吃饭，奈何冰箱里只有几瓶矿泉水，连颗鸡蛋都没，“糖水？还是粥？”
程随安想了想：“肯德基可以吗？”
肖霄抬眉。
当年，林涵知道她对肯德基情有独钟，也是和肖霄一样错愕和惊讶。说起来，程随安并不是有多喜欢，或是痴迷，类似于甜饭，更像是一种记念，情绪寄托般的存在。
那时她刚被院长放出来，阿姨偷偷给她买了肯德基的汉堡。阿姨没什么钱，就这一个都是她咬牙攒钱买的。如今常见的汉堡在小时候算得上是奢侈，能吃上的人不多，更别说他们。
程随安忘不了那晚，阿姨让她躲在房间的角落，用纸箱遮挡，就为了让她一个人吃。她又饿又怕，抱着汉堡大口大口咬，连嚼都没怎么嚼。
长大后，程随安想起这件事，当时阿姨为了给她弄来这汉堡，还要瞒着院里的人和院长，费了多少心思，又是如何担惊受怕，直到现在，她也想不出。
阿姨不愿跟她讲过程有多困难，只说听别人说汉堡好吃，很多小孩吃了汉堡都会开心，所以也给自己买了一个，她希望再次看到自己笑。那天有没有笑，程随安忘记了，阿姨没说，应该是没笑的。
自那之后，她记住了那个味道。
“好。”肖霄点开手机，搜索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
不到半个小时，外卖送到，比白天要快些。聚会上，肖霄没吃东西，只喝了两杯饮料，程随安应该也还没吃晚饭。
“要不要，”程随安似乎挺喜欢吃薯条，肖霄将其移到她面前，“搬家？”
程随安没提过要搬家，只是，肖霄想到那两人的工作性质，和隔壁那户人家关系似乎也不错，两次回来他都遇上。
这里有她害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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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不想碰上，最好的办法是避开。他也想过为何程随安不离开这座城市，是否有别的原因，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唯有不停搬家。
程随安缓缓抬头，从她眼里看不到意外，或者觉得这话莫名其妙，显然她也是想过的。
“我查过了，同等价位的小区租房价格，我的积蓄可以支付半年，就当是，我住在你这里的房租。你不用担心我钱不够，这些是我高中攒下的。我姐留给我的钱，足够我大学四年费用，接下来我也会去找兼职。”
程随安看着他，两人相处时更多是沉默，很少会听到肖霄说这么多话。他刚高中毕业，但不是没有想法，恰恰相反，他想了很多，也考虑周全。
“你想这事，想了多久？”
“搬家，是今晚想的。”肖霄没隐瞒，“房租，是一直都有这个想法。抱歉，如果是我想多了，你可以不用在意。”
不是一时兴起的随口一说，也不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肖霄是认真想过才选择开口，他自始至终，都没想要欠她的。
她没猜错，肖霄是真的打算上大学后不再回来，还她房租这点便能说明。二哥没再问过她要钱，房租这笔支出能够省下，半年来倒是攒了一些。要搬家，不租小区房，回到城中村租房，手中的钱是够的。
程随安摇头：“你没有想多，我是，想要搬走。”
从得知三哥和小九在这小区工作那日起，她就一直在想。
“为什么不搬？”
如果早些搬走，就不会担心见到不想见的人。
“想着等你高考完再搬。”程随安握紧可乐，低声道，“这里，不能再住。”
距离清明已经过去两个月，她是因为考虑到自己才暂时没搬。诧异过后，肖霄问：“需要我帮忙找吗？”
兼职的话，不是一两天就能找到，而且，自小和老姐搬了一次又一次的家，肖霄对租房也有经验。
“嗯。”程随安并不拒绝，她不信中介，被坑骗过一次，后来都是自己找，有肖霄帮忙，就不用下班后穿梭在各个城中村，“不用租小区房，找房东直租的民楼，实在没有，再找二手房东，但......”
“但不能是转租，或是职业二手房东。”肖霄帮她打开最后一包番茄酱。
一开始老姐并不懂，在学校附近租房被骗过不少次，押金不退的，房屋二次转手的，各种都有，她耗不起那么多时间去报警处理，只能被迫忍下，慢慢总结出了经验，被骗的次数才减少。
“有没有，不想住的地方？”
不想住的地方吗？
肖霄连这点都有想到，程随安垂下眉眼。
“南湖区。不能，在那租。”
肖霄：“好。”
“房租不用给我。”程随安道，“我还有钱，你留着，以后会用上。”
手中虽没多少钱，目前工作还算稳定，她有收入，肖霄没有，即使大学会有各式各样的奖学金，他也能兼职，但这些都不是一时就能变现。
肖霄带回的衣服不多，一整年的加起来，刚放满一行李箱，其中还有校服。从这就能看出，肖霄不是大手大脚的性格，平时花销应该不大，不管怎样，该省下的钱，还是得省。
再者，从去年到现在，肖霄和她一起合住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他却帮了自己好几次。
“我能给的，只有这些。”肖霄还是想给，程随安是有收入，可就如她所说，留着总会有用，“我在这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并不是。”程随安看着他，摇头，“你帮了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