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小区，程随安想起肖霄下车时只带了手机，门禁卡可能没带。
没有门卡，进入小区需要登记，她担心肖霄的名字已被院里的人知道，若是被三哥和小九无意间看到，难免会起疑，更可能会找上肖霄。
上回那样的事，她不想再发生一次。肖霄不该因为她而被院里的人盯上，被卷入那些无妄之灾当中。
眼下肖霄已经毕业，不能再住校，他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不出门。院里的人要是想动手，比起肖霄之前住校更加方便，更不说大姐他们见过肖霄，二哥能放过一次，不一定会有第二次。
想到此，程随安拿出手机，翻出肖霄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很快接通，传来的却是嘈杂的喧闹声，很吵，似是很多人在说话，却没有人应她。不一会儿，应该是有什么人说了一句话，程随安没能听清，但手机那头的吵杂声不再。紧接着，一段熟悉的旋律响起，是陈奕迅和王菲合唱的《因为爱情》。
肖霄一直都没说话，或许是在忙，也可能是不方便，不小心按了接听。程随安正要挂掉，想着给肖霄发去消息，告知他一声，然而，电话那头忽然出现的声音让她愣住。
肖霄的声音不像陈奕迅，不见成年人的深沉，也没刻意压嗓模仿，表达那尚未经历体验过的，多年后的感触或是伤怀。原属于成年人的浓浓爱意和不舍，他唱出了独属青春的悸动和爱恋。
正如歌词所说，因为年轻，爱意简单，所以一切都是幸福模样。
在这个年纪有喜欢的人，感知感想的都是美好和幸福，简单而不复杂。爱情尚未因为现实的残酷和生活的琐碎而磨灭，有着最初的纯粹和干净，没有日后的沧桑和缅怀，唯有珍惜当下，享受当下，肖霄唱的便是这般感觉。
声音离得不是很近，大概手机不在肖霄手中，而是在他同学那。
程随安靠着椅背，在这寂静夜晚，望着不远处昏黄路灯，静静地听。
她没听过肖霄唱歌，两人相处的时间并没有很多，之前肖霄就不怎么回，高考这几天，她忙着工作加班，肖霄也还要做最后的复习冲刺。
说起来，他们并没有过好好说话的时候，肖霄不怎么爱说话，她也话少，为此更多时候是沉默。
此刻听到肖霄的声音，程随安才发觉，她对这个少年知之甚少，除了别人告诉她的，她对肖霄说不是有多了解。没有主动靠近，没有主动说起，到底还是陌生的，始终都是以陌生的模式相处。
可是，今天下午在酒店时，肖霄在她面前，跟她说的话，把手机递给她的举动，以及，他下车前问的那个问题。
或许，比起她，肖霄已经在默默将两人距离拉近。他不再只当自己是陌生的，被他亲姐姐托付的那个人，一个突然出现在他人生中，将他带回一个陌生地方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呢？
她该怎么做？是接受，是改变，还是保持现状？
程随安不知道。
在她脑海中，总有一道声音在告诉她不能这样，肖霄不该与她产生更多关系。可是，在潜意识里，程随安想的却是另外的一种可能。
直至歌曲结束，有人鼓掌，有人欢呼，不时会听见肖霄，班长，好听等这样的字眼。那个合唱的女生，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班长。
肖霄把麦还给其他同学，刚坐下，孟泽撞了撞他的肩膀：“肖哥哥，藏得够深啊。”
“那是，深藏不露。”肖霄喝口橙汁，“想不想哥哥跟你唱一首？”
“那必须想，凯凯，给我们点一首《广岛之恋》”孟泽勾住他的肩膀，夹起声音，“唱了可不许跟人家分手。”
“对你负责到底。”肖霄勾住他的下巴，正要说下一句，被杨延凯打断。
“要调情等下再调。”杨延凯伸手拿起饮料时，才记起肖霄的手机还在手里，一看，还没挂断，赶紧递过去，“小安姐的电话，忘记跟你说了。小安姐，我是杨延凯，不好意思啊。”
程随安被他这突然的一嗓子吓了一跳，笑了声：“没事。”
看到通话时长的肖霄：“......”
吵闹声一下隔绝在外，程随安猜想大概是肖霄到了外面。她不得不承认，肖霄从一开始的得意臭屁，到后面的充满流氓气质的短短几句话，着实打破了自己对他的第一印象。
肖霄靠在外面的墙上：“刚刚......”
不用自己说，程随安也能猜到。
程随安轻笑：“你唱的，很好听。”
肖霄声音本就不错，而他刚才和同学合唱的也真的很好听。
“谢谢。”肖霄也跟着笑，头顶上的装饰挺花，光怪陆离的灯光打在上面，五彩斑斓，“也谢谢你让我来。”
“其实，并不是我让你去，是你的同学，希望你去。”
当年她因为无法迈出那一步，失去了许多。肖霄不一样，就算不去聚会，也会有很多朋友，他的那些同学，显然是希望他去。
肖霄没说话，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样。”
不是程随安点头，他不会来。
程随安没注意到肖霄的情绪变化，和他说了门卡的事。
肖霄刚想说可以放在保安那，到时他回去拿就行，恰好副班出来找服务员，跟他打了声招呼。因这一打岔，肖霄没能把话说出。
听到有人叫肖霄进去，程随安：“快回到时，我下来接你。”
“好。”
下来接啊，肖霄看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在外面站了快两分钟，才收起手机，转身进去。
江敬几个正在玩骰子喝酒，肖霄随手拿起一杯就要喝，突然想到什么，将酒放下，给自己倒了杯可乐。
他不想玩骰子，对其他游戏也不感兴趣，除了别人过来找他聊天，就是坐在一边发呆，时间一到，起身回家。
“这么早？才九点半。”杨晓勾住肖霄的脖子，不让他走，“不急不急，十二点才结束呢。”
“对啊，肖霄，再多玩会儿呗。”吴越也叫他，“你走了，咱班的女生该多伤心，毕业聚会，也是告白之夜，你懂不懂？”
“懂你个头，我走了，明天再聚。”肖霄算着时间，不准时回去，程随安会担心，“你们继续。”
“是小安姐叫你回去吗？”杨延凯疑惑，“小安姐看着也不像是管得严的啊。”
“小安姐是谁？肖霄，是你姐吗？”孟泽问，班里还没有人见过肖霄的家长，甚至都没听他说起过，不免好奇，“凯凯，你见过？”
“是啊，江敬也见过，跟你们说，肖霄的姐姐特漂亮，她朋友也很好看。”杨延凯回想，道，“不过，跟肖霄一点也不像。”
“上次你不还说，我跟我姐眼神很像。”
那天回来杨延凯还问，他爸妈是不是也是这种不说话时，就会变成冷得吓人的眼神，肖霄还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连父母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更别说眼神。
肖霄拍拍江敬的肩膀：“真走了。”
江敬倒没阻拦，抬了抬下巴：“行，明天见。”
和杨延凯不同，吃饭那次江敬就注意到，与其说程随安是肖霄的姐姐，不如说张佳佳更符合接近。他从来没见过这么陌生的姐弟，两人不仅没单独说一句话，程随安都没问他们一句关于学校的事，这就很不正常。
不熟。
当时，江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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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感觉便是这个。肖霄没说过家里的事，大家知道的不多，他偷偷问过杨老师，或许她会知道点什么，杨老师跟他说，程随安是肖霄的家人。
江敬对这个回答存疑，但连杨老师都这么说，只能认下。很大可能，两人之间存在某种不能明说的关系，他不会想劈叉，就是觉得奇怪，可能在未来某一天，肖霄会主动告诉他们。
在此之前，他们能做的，就是随肖霄去做他要做的事。这三年肖霄有多不容易，他们都看在眼里，背负着学校的重视和他入校时许下的承诺，肖霄不能如别人那样轻松度过高中生活，哪怕是在高一。
高考结束，成绩出来之前，肖霄都还不能放松。虽说只要正常发挥，就没有问题，奈何凡事总有万一，他们相信肖霄，可有时候相信，改变不了事实，这才是最残酷的。
一切都是未知，江敬只希望肖霄能够尽量不去想，压力也能小点。
“明天见。”肖霄道完后，又其他人打了声招呼，离开包间
晚了五分钟，正要给程随安打电话，看到今夜值班的是那位热心肠的保安大叔，肖霄心想，看来是不用让程随安下来了。
“下次别忘了啊，不然不给你开门。”大叔开玩笑说了句，摆摆手，让肖霄进去。
“谢谢叔。”肖霄笑笑，有大叔帮忙开门，不用登记，“我先进去了，再见。”
“再见。”
进去后，没走多久，肖霄脚步停下。不远处的照明灯下，有人戴着帽子站在那，两人相隔不到五米，借着光，他能清楚看到程随安的侧脸。而此时，她也缓缓转头看向自己这边，眼眸微抬。
肖霄没想程随安会站在这里等他，若是以自己所说时间回来，那她已经在这等了五分钟。
一步步走近，直至走到她面前。
“抱歉，我回来晚了。”
“没事，回去吧。”
不一定要准时，只要肖霄每次都能回来，而不是被二哥他们找到，程随安要的不多，就这点就够了。
在十分钟前，她都没想过要下楼等。
没有人会等她，她也不需要等任何人。只是，程随安看着手机，好友不多，平日里也没几个人会和她聊天，除了林涵。自从有意远离张佳佳，她也没再给自己发过消息。
除了工作群，没有新消息提醒，往下滑动页面，备注为肖颖的微信出现在眼前。
肖姐后续的身份注销等事情，都是肖霄去处理，关于这些事，程随安并没问过。微信没有注销，应该是肖霄有意保留，鬼使神差般，她将聊天界面打开，寥寥几条消息，是两人聊天的全部。
小安，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时间吃早餐，买了点吃的放你柜子了，要好好保重身体，每天记得吃饭哦，再见~
日期截止在肖姐离职那天，是一条道别短信。再次见到肖姐，是她离职后两个月，也是她去世前一周。
往上一条消息是。
小安，生日快乐。
两人说不上熟，除了林涵和阿姨，不会有人记得她的生日，但肖姐记住了。新入职的员工会在部门做一次自我介绍，简介上有自己的出生年月，没人会特意去记一个新同事的生日，肖姐不仅记在心里，还给她发了祝福短信。
目光停留在这条信息上，一分钟后，程随安戴上帽子，出门。
她不会成为肖姐的替代，肖霄亦不会愿意自己成为他姐姐。在此等待期间，程随安回想曾经和肖姐相处过的情形，还有她离世那天，听到自己答应的释然和欢喜。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各自想着事情。突然，程随安停下，肖霄往前看去，下一瞬，握住她的手，将惊慌害怕的她拉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