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中夜色正浓,方才刚下过一场大雨,树林间雾气弥漫,仅可依稀分辨几米之内的活物。
一名身着墨绿色长袍的神秘人已经伏靠在潮湿的岩石之后近两个时辰,寒冷刺骨的山风自他的衣领和袖口不断灌入。
然而约定的二更梆子声已过,树林中寒鸦鸣叫声声刺耳,却迟迟听不到那串本该传来的鹧鸪啼。
“莫非出事了?”他心中暗暗道,而念头一出,他的脊背就已然渗出冷汗。
这人左手一挥,原本罩在头上的兜帽落下,他竟是林道堂的得意门生——马镜冲。
早在两个时辰前,马镜冲便乔装打扮从赤龙帮出发,伏在他们每每接头的地方,等待那伙“送货人”的出现。
这是他们赤龙帮众多勾当中最为隐蔽的一种买卖,每隔一段时间郢城西山的那一伙强盗便会将他们从各处搜刮来的“货”交给赤龙帮。只是这些货物并不能让别人发现,因为这是见不得光的勾当。
马镜冲心想,自己一定不能在这里多做停留,还是先行回去禀明师父再做打算。可就当准备离开之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獒犬叫声,紧接着是人们的吵嚷声。
“往前追,一定不能让他们跑了!”
马镜冲闻言心念一动:“莫非是‘货’跑了?他们迟迟不敢来见,是怕交不了差?”他纵身一跃,两步踏上枝头,远远俯瞰着山林中众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为首的三条獒犬通体黝黑发亮,脖子上还挂着铜牌,显然是搜寻的好手。而牵着犬的是四个身披油衣的汉子,腰间都配着腰刀。
马静冲一眼便看出那狗脖子上的铜牌正是他们寨子特有的标志。这帮人与和他接头的人同为一伙,只是他们为何在这荒郊野岭搜寻人,却不肯派人来前来交差?
但听得其中一人说道:“石大哥,老大这回受到这种重伤,只怕性命堪忧,他那手下心腹也尽数死了。只是那丁三当家还未能找到,若是找到石大哥该如何处置啊?”
在他身旁比他高出一头的汉子冷哼一声道:“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你倒开始做上梦了,怎么这大雨都没能把你的脑子给浇醒吗?”
“嘿嘿,我这不是盼着您好吗?这种苦活累活可都是您干,他们几个虽然挂个当家的名头,但哪件事能离得了您?要我说这寨子就得您······”
他“当”字还未说出口,却被石三一眼给瞪了回去,只得悻悻住嘴。
石三开口道:“不过你小子一张狗嘴倒是提醒了我,仔细搜索,不要放过那两个人,也不要错过丁丑那个家伙。”
“那石大哥,如果发现了他的踪迹,将他擒住,接下来该当如何?”那人一脸谄媚地看向石三,等待着他的吩咐。
石三斜目看了他一眼,左手作势在脖子上一横,那手下眼前一亮,连连点头称是,紧接着带着家伙就冲到林中去了。
马镜冲见那人已钻入灌木丛中,便一路跟随,直到那人找到一棵大树下,欲行方便。马镜冲趁其不备,俯冲直下,抓起他后脑发髻,反手将其扣在树干之上。
“啊!啊!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这名为狗剩的喽啰,一连叫了好几声,见身后之人没有反应,便以为是逃跑的丁丑,躲在暗处听到方才他二人的对话。他在心中连连叫苦,自己纯粹是一个拍马屁的阴险小人,却不想倒是祸从口出了。
“丁三爷,你饶了我吧,我那也是逼不得已呀,当着石三的面,我怎敢不从?从一开始他就一直瞧不上您,千方百计地想要拉您下马,哥几个也是被逼无奈呀。”
他说到后面声音已经颤抖起来,生怕丁丑一刀砍了自己。其两股战战,几乎站立不稳,却觉得身后之人手劲力道大的很,按着他的头仍紧贴在冰凉的树皮上。
“说,你们大当家和三大家现在何处?”
“什么?”
这小喽啰一听他问大当家和三当家的下落,顿时明白这身后之人根本不是什么丁丑。此时他的担心稍稍减轻,却转念一想,这人要自己说出大当家的下落,恐怕是要寻仇,自己若是不说就会有性命之忧。
“报告大爷,这大当家和三当家今天都在树林中遭遇了意外。大当家就在前面两个山头的树林中一棵大柳树下,只不过他已身受重伤,恐难以存活。三当家······三当家现在下落不明,各位弟兄们也在找他。”
“哦,遭遇了意外,发生何事?”马镜冲抓着他的后脑的手又向前猛推了几分,这狗剩的头骨顿时被挤得咯咯作响。
“啊!”狗剩疼得直叫,“求大爷放过我,小的说的句句属实,不敢有半分欺瞒,是两个小孩子。”
“小孩子?”
“对,两个半大小子杀了我们当家的好几个人后,冒着大雨跑掉了。”
那马镜冲一听这狗剩口中说什么,两个孩子杀了寨子里大当家的几个好手,顿时火冒三丈。他与这钱霸天,丁丑等人交易甚密,对这伙人的功夫也算是清楚。虽说他们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高手,但也是各有各拿手的看家本领。寻常习武之人绝非他们的对手,就更莫说是两个孩子了。
马静冲恼怒这狗剩把他当猴耍,当即一脚踹向他光着的屁股,“??”地一声,这人便一下子飞出数丈,直摔在远处一块大石头上,一声惨叫过后,当时毙命。
他这一叫,惊动了周围的弟兄,众人皆以为他是遇上了那两个小子亦或是逃跑的丁丑,纷纷向这边靠近。马镜冲不想将麻烦闹大,便根据这狗剩口中所言的山林继续向前摸去。
在他整整翻越了两个山头后,终于见到了树林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令他大吃一惊的是,这些人的死状都极为可怖,是他生平之前所未见。他尚且年轻,但也可看出能将这些人一同击杀的凶手绝非善类。
就在他仔细查看众人的伤口之时,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之声。
很快他便锁定了一棵大柳树下的人影,看来那狗剩所言倒也并非全是假话,这柳树之下奄奄一息之人正是平日里嚣张跋扈的钱霸天。
其实要论性格,这马静冲和钱霸天虽然在年龄上差了不少,但他们二人的脾气倒是有一点甚是相似,那就是一份仗势欺人的劲儿,平日里他们以兄弟相称,自是交情不浅。
见到钱霸天双眼空洞,且面上血肉模糊,马镜冲不禁问道:“钱寨主,是我,马静冲。是谁将你害成这个样子的?”
马静冲本想要扶他起来,却被钱老大叫停。
此时,原本已经准备等死的钱霸天,听到有人前来,声音一出便即认出来人正是赤龙帮的马镜冲马老弟。
他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忙道:“马老弟不可碰我,我已身中剧毒。伤我者是两个,两个歹人,他们武艺高强,我们实在难是他们的对手啊!”
他话中刻意隐瞒了凶手是两个孩子的事实,是为了给自己留下一份面子。他堂堂寨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恶霸怎么能栽在两个小娃手中?想不到他死到临头,却还想着自己那一点儿虚荣。
“求······求马老弟救我!”
他话还未说完,便被马镜冲打断:“‘货’,今晚的‘货’在哪里?”
“‘货’?”钱霸天被问的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呆愣着说不出话。
马镜冲气到抓住他的衣领,狠狠道:“说话,我问你‘货’呢?”
“‘货’在寨子后面的山洞里,我们还没来得及送,就······”
马静冲陡然将他向后一扔,痛骂一声“废物”,转身便要离去,却突然被钱霸天拽住衣角。
“马老弟,求你救我,将我带回赤龙帮,兴许我还有救……”
马镜冲冷笑道:“笑话,你的命值几个钱?这点事儿都做不好,我师父要你还有何用?”
钱霸天见马镜冲像是要置他于不顾,狠狠道:“我为你们干了这许多脏事,怎么如今便要过河拆桥?你若不救,我帮中兄弟,尽可将你赤龙帮所做之事宣扬出去,你!”
马静冲听到钱霸天竟出言威胁他,e本想一掌将他了结,却意识到此人已身中剧毒,不可触碰,便抄起一旁的大刀向他脖上抹去。
“唰”地一声,血溅三尺,这把大刀终究还是结束了他主人的性命。
可当马镜冲一路来到钱霸天的老巢之后的山洞中时,却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哪里还见得半个小孩子的身影。
他即刻纵身跃下山头,骑上一匹快马,连夜返回赤龙帮禀报。
此时,林道堂正倚靠在椅子上,细数往事,似乎想通过回忆来压制此刻紧张的心情。其妻子方夫人则在一旁细细品茶。
他夫人姓方,名剑蕊,气质不凡,样貌甚是美丽。她是中原武林中正派云麓四盟中方家的小姐,自是身份高贵。
“师父!师父!”
林道堂猛地坐起,忙道:“镜冲,可有听到什么消息?”
只见马镜冲自大门跑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师父,钱霸天那伙人全都着了不知什么人的道,待我去他们的老巢一看,那些孩子已经全都跑了!”
“什么?”
林道堂面色突变,额头上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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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汗珠。
对他来说,这没了“货”如何能够交差,那大人逼得甚紧,倘若不能按时交付,这就难办了。眼下还剩短短不到十日,他又能去哪里寻得这许多孩子?
就在他一筹莫展之时,那苦禅和尚披着一身红色袈裟自正门大步走进。
“林帮主,老衲可为您分忧。”
林道堂见苦禅大师前来,如见救星,忙道:“大师,方才之事您或许已经听到,您可有什么应急之策?”
苦禅缓缓道:“阿弥陀佛,老衲的确有一计,不知林帮主可愿一试?”
“大师,请讲!”
“那高人如今更喜身有家传绝学或者自小习武的孩子,作为大补之药,功效百倍。所以,既然寻常的孩子丢了,那便用不寻常的孩子补上,此等心意,相信高人定能通融。”
“那敢问大师,不寻常的孩子,要到哪里去寻?”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苦禅的目光从林道堂面上扫过,看向方夫人又看回林道堂。他二人皆以了然。
“不,不可!”我女儿绝不能送出,这不可能,我们帮他干这般勾当,当初就是为了保住我女儿的性命。如今,怎能出尔反尔?”
苦禅见林道堂夫妇脸上皆是惊恐之色,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帮主和夫人莫慌,此事的确还有一解决之法。”
他看向林道堂:“林帮主,可还记得今日白天那个将寿宴整得鸡飞狗跳的小丫头?”
林道堂点了点头。
“我瞧她与小姐到底是一对堂姐妹,她们的长相倒确有几分相似······”
还未等苦禅和尚说完,一旁的方剑蕊眼睛已然瞪得滚圆。
说来也巧,她与林醒致的母亲宋云莲其实年少之时便已相识,数年以来早就没了来往。原本邀请他们一家就是林老夫人和林道堂想要让二弟一家当众出丑,也便再无翻身可能,却不想反倒让这臭丫头伤了她的宝贝儿子。
方剑蕊暗暗咬紧后牙,狠狠道:“大师此计甚妙,她既然同我女儿有几分相似,便是她的福分,如此我们便再将她‘请’来,好好招待一下。”
她猛地起身,疾步走到林道堂身边,轻声道:“老爷莫慌,你觉得这个法子如何?”
林道堂心下一惊,连连摇头,口中念叨着:“不可不可!”
林道堂虽然也算得老谋深算,但他也着实被这个主意吓了一跳。他背着手,在几人的注视下,来回踱步。
“怎么不可,那血霄楼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有半分得罪,我们就全都完了。倘若你再如此优柔寡断,休说我女儿的性命,就是整个赤龙帮的命都要搭上去!”
方剑蕊见林道堂犹豫不决,直双手抓起他的衣袖,剧烈摇晃。
“若你不从,敢将我女儿送出去,我······我便一头撞死在这厅堂!”说罢,她便佯装要一头撞到房柱之上。
此时,林承嗣和几个师兄弟听见动静,尽皆闯入屋内,刚好将方剑蕊拦下。
“娘,不可啊。”
“师娘,您先冷静。师父!”
林道堂此时脑中乱作一团,他长叹一声,跌坐回长椅之上。
方氏此时已经站定,她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道:“那林风桥的女儿林醒致,也算是林家血脉,更是我们的亲侄女,也算是半个女儿。那小丫头如此可恶,今日她伤了我嗣儿,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若由她代替敏儿前去,那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的声音变得尖锐而激动:“你们,你们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敏儿去送死吗?她是我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那林风桥一家本就是贱婢所出,现在让他们替林家发挥一些作用又怎么了?”
林道堂阴沉着脸,一边是亲生女儿的性命,一边是兄弟道义,若是年少的他,这种问题只怕根本不需要犹豫,但现在的他却要做出截然相反的抉择。
他看向几位弟子:“镜冲,你以为如何?”
马镜冲回道:“师娘所言,虽略不近人情,但的确是眼下再好不过的办法了。”
其余弟子见有人先开了口,互相交换了眼色,也齐声称是。
林道堂心念已定,也便松了一口气。
“那好吧,此事就这么定了。”
夜半时分,一场大雨再度来袭,只见一道黑色人影自赤龙帮墙内飞出,待路过林道堂门前时,低语道:“林帮主放心,人我一定送到。”
话音刚落,他便纵身一跃跳上房顶,其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