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的圣诞节在一个清冷而美丽的雪天。阿尔法德带着莱拉去法国和希维团聚。
希维非常高兴,她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爸妈——谢菲夫妇早在她派往法国工作时就跟着来巴黎定居了。
爱德蒙·谢菲欣慰地说:“把你奶奶也请来吧?我们一大家子难得团聚在一起。”
希维找来信纸:“我现在就给奶奶写信。”
玛格丽特·谢菲微微皱眉:“阿尔法德会不高兴吗?他似乎一直在回避和你奶奶见面。”
“那是因为他那个疯姐姐在盯着他!阿尔法德在信里说了,他那些亲戚正忙着他侄女们的婚事呢,没空关注他。”希维头也不抬。
玛格丽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内心的忧虑挥之不去,她从第一次见面就看出阿尔法德眼底若有若无的隐忍。她至今记得那个瞬间:当爱德蒙热情地谈起小时候全家去苏格兰徒步的麻瓜旅行方式时,坐在一边的阿尔法德微笑着表示赞同,但那一刻,他放在腹部交叠的手,左手食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听到有趣计划的人会有的反应,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收敛。
他落落大方、礼仪周全地和她们相处,这当然是表示尊重,可换个角度看,他没有一丝腼腆的态度正暴露了他的心理——笃定自己能拿下她们。
当然,玛格丽特知道自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她爸妈都曾抗拒她选择爱德蒙这个混血巫师。考虑到阿尔法德的条件和出身,他能摒弃家族特有的傲慢与偏见,做到态度谦和,逢年过节礼物问候不断已经极为可贵。但她宁愿要个出身普通的女婿,哪怕各方面逊色些,也比常年分居两地好。
猫头鹰带着希维的信消失在雪夜中。一家人正准备坐下喝杯黄油啤酒,壁炉里突然腾起绿色火焰—— 安娜·谢菲灵活地钻了出来,把他们吓了一跳。“好久不见了,各位。爱德蒙,你又胖了一点,我提醒过你多出门走走。”
“妈妈,我的体型很正常!不胖不瘦,刚刚好。”爱德蒙恼羞成怒。
安娜·谢菲今年刚满七十四岁,在巫师社会还是壮年,对某些麻瓜来说就太老了——她的麻瓜丈夫都因为脑溢血死了二十多年了。她一头瀑布般的金发依旧闪闪发光,穿着红底白花的修身连衣长裙——她喜欢麻瓜的漂亮服饰,除了眼角多了几条细纹,她和少女时期没什么区别。
她和儿媳孙女贴了贴脸颊,在屋子里到处巡视了一圈,满意地摸了摸那颗魔法圣诞树,挂着用冬青和榭寄生编织成的复杂花环,窗台上摆着自动变换颜色的精致魔法蜡烛。一只华丽的、被施了伸展咒的魔法靴子放在壁炉边。餐桌上的花瓶里有一束“圣诞玫瑰”,这种玫瑰的花瓣会随着温度变化,在圣诞夜变成红绿相间的颜色,并散发出松木和肉桂的香气。希维的公寓不大,她很快就转完了。
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笑吟吟地走过来:“再漂亮不过了,希维。你的装饰品味越来越好了!”
希维递给她一杯啤酒:“谢谢奶奶,我只希望莱拉会喜欢。”
“那当然,小女孩都喜欢华丽繁复的漂亮东西。我小时候就喜欢闪亮的,现在还是这样。这不,我又找了一个长着漂亮金发的麻瓜。”
爱德蒙无奈道:“妈妈,既然你当初看上爸爸就是因为他有金发绿眼,那你为什么不在巫师里找呢?不是只有麻瓜才有金发。”
安娜喝了一口啤酒:“唉,这不是因为我喜新厌旧嘛。找巫师的话哪能两三年一换呢?但我对你爸爸是真心的,一不留神和他过了三十多年,再没哪个能让我迷恋成这样。不说了,想起他还伤心呢。”
“嗨,大家好!”壁炉里绿色火焰一窜,莱拉跟着阿尔法德钻了出来。阿尔法德的目光快速扫过全场,在与安娜奶奶交汇时,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只是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瞬。他率先与安娜握手致意,而此时,谢菲家的其他人也已围了上来,希维弯下腰,亲了亲莱拉的额头。
直起身后,她拍了拍手,愉快地招呼大家去餐厅就坐,品尝她精心烹制的一桌法国菜。她热情地请大家好好品尝并给出建议。
主菜是一只用秘制香草和葡萄酒腌制的珍珠鸡,肉质鲜嫩多汁。旁边搭配的是各种美味的法式馅饼和用魔法保持最佳脆度的烤面包。所有人都赞不绝口,绞尽脑汁想了十几种角度来夸奖。
法国的传统圣诞甜点“树根蛋糕”被端了上来。莱拉立刻被它吸引住了—— 切开的截面像真正的树桩一样显示出一圈圈发光的年轮,甚至有一只小小的、由糖霜变成的松鼠在上面跑动。莱拉认真地看了很久。
“这是法国普罗旺斯地区的传统,代表耶稣和十二门徒。我觉得很有趣。”希维一边说,一边在桌上摆满十三种不同的甜点,比如吃了会让人心情愉悦的无花果干,或者让人暂时呼出雪花气息的薄荷糖。安娜不顾大家的劝阻吃掉了一半,她坚持说:“我的牙齿好的很,倒是爱德蒙应该控糖了。”被再次点名的爱德蒙气得用刀叉狠狠戳盘子里的芦笋。
除了黄油啤酒,还有特制的红酒和气泡永远不会消失的香槟。莱拉眼馋那醇厚的深红色液体,央求妈妈并如愿得到了一小杯。在家人的注视下,她喝了一口,长辈们满意地看到她露出了难受的表情,纷纷笑了起来。
“这酒是苦的。”莱拉皱眉。她看爸爸叔叔和姑姑参加宴会时,戴着轻薄的手套,端着一杯酒,时不时送到嘴唇边喝一口并转头和左右点评两句。那从容的风度令她产生了错觉:酒很好喝。没想到真正入口却让她大失所望。
阿尔法德笑着给她倒了一杯桃子汁:“酒大多都是苦的,但喝醉后的感觉很美妙。你会感觉心胸变得开阔,清醒时还折磨你的事情突然变得微不足道了。”
莱拉摇摇头:“如果要喝许多很苦的酒才能感受到,那还是算了吧。”
玛格丽特温柔地笑了:“但愿我们莱拉永远能这么想。” 她心想,只有当你需要逃避现实的苦涩时,酒水的苦楚才会变得微不足道。这个念头闪过时,她不自觉地向阿尔法德瞥了一眼。他正切下一块蛋糕。
第二天的节礼日,阿尔法德带着莱拉告别,回到格里莫广场12号参加家族晚宴。
沃尔布加一家早早坐在餐桌上等着他们。克利切正恭敬地端上烹制好的菜肴。光滑的,绣着银线的深绿色餐巾配上雪白的桌布显得异常整洁,巨大的水晶灯垂下,向四周伸展出瘦骨嶙峋的枝条,枝干上几千朵跳跃的烛火像被赋予了生命。盛大的辉煌下,坐着寥寥几人。
莱拉一坐下,对面的西里斯就来了个眼神交流。西里斯旁边的雷古勒斯本来一脸呆滞的平静,突然注意到了两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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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动。他的眼珠子一下子就活了过来,微微转头看了看西里斯,又移向另一边看莱拉。被两人一个警告的眼神瞪了回去,立刻恢复了正常。
可沃尔布加开口了。“你们三个在看什么?”奥赖恩和阿尔法德停止交谈看了过来。
西里斯淡淡地说:“妈妈你心爱的雷古勒斯好像有话要说。”
沃尔布加看着雷古勒斯,抬高眉毛,这时西格纳斯轰轰烈烈地走了进来。他发胖的身体把新做的繁复套装撑得紧绷,看来他体重变化的太快以至于衣服尺码还没跟上。贝拉和纳西莎跟在他后面,昂首挺胸,像哈迪斯身边的地狱三头犬。
莱拉一想到这个,立刻撑起胳膊,手握成拳抵住嘴,眼睛左右转了一圈,希望没人注意到她怪异的姿势。结果一不小心又和西里斯对上眼,她急忙移开视线,但怎么也收不住自己扬得更高的嘴角。
“安多米达这个假期没回来,她应该留在霍格沃兹过圣诞节了。”西格纳斯和沃尔布加解释少了一人的缘由。
沃尔布加不悦地说:“她至少该提前给我们写封信。”西里斯低下头,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顿晚饭吃得意外地平静。莱拉开始怀念昨晚和妈妈她们一起吃饭的热闹。“要是太姥姥在该多好啊,她最会讲笑话了。”
西格纳斯边吃边念叨,他在贝拉婚礼上准备邀请的人选。显然这事只有他在意,贝拉眼睛都没抬一下,沃尔布加和奥赖恩面无表情,阿尔法德装作听不见。
“莱拉。见到诺特家的小儿子时,可千万别提起你外婆家的事,不然大家都会很尴尬的。”西格纳斯突然亲切地转头看向莱拉,也许是想表达一下关心,也许是想引起注意。“他家里的人最挑剔了。”
莱拉停住手里的刀叉,她懵了一瞬,随即点了点头:“西格纳斯叔叔你尴尬得太早了点,我不认识诺特家的人,也没打算和他们说话,放心吧。”
西里斯呵笑了一声,被阿尔法德的声音掩盖了过去。阿尔法德脸上的笑容变淡了一些,他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西格纳斯,我真羡慕你的好人缘,这么快就和诺特家的人混熟了。妖精告诉我,他家的人向来是有进无出的,没想到能为你破例。”
不等西格纳斯回应,阿尔法德转头笑着和奥赖恩说起翻倒巷最近的趣事。沃尔布加抬头看了一眼表情有些僵硬的西格纳斯,他连忙冲她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沃尔布加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最近过得多局促啊。两个女儿的婚事都撞在一块,金币花得和流水一样,我的古灵阁金库都快见底了。”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贫穷的气息,沃尔布加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她言不由衷地说:“你过得难受,我和奥赖恩自然是不能视而不见的。阿尔法德也该帮点忙,出一个月的薪水吧。我几个月前不是刚把威尔士那片林子交给你了吗?随便卖点魔药材料都够你花的了。”
西格纳斯唉声叹气:“那些材料采摘、运输、保存、售卖都不是几天就能完成的,买得起的人也少啊。我急用钱。”
沃尔布加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该在孩子们面前说这个——想转头和阿尔法德说话,可西格纳斯缠着她不放,喋喋不休。奥赖恩被吵得受不了,放下餐具提前离席了。阿尔法德顺势告辞,招呼莱拉离开。沃尔布加无暇理会,点了个头就放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