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义’还是‘利’?是维护了道德,还是践踏了最基本的仁政?”
周廷儒一时语塞:“这……”
萧景逸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
“《大学》有云:‘生财有大道,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
如今盐政,乃是‘生之者寡(官盐效率低下),食之者众(贪官污吏盘剥),为之者舒(制度僵化),用之者疾(走私猖獗)’!
致使财用匮乏,此乃背离圣人之道!”
他同样引经据典,将对方的“道德武器”夺了过来,反而论证了改革的必要性。
(现代职场策略:用对方熟悉的规则和话语体系,反击对方的论点,使其陷入逻辑矛盾。)
周廷儒脸色涨红,还想反驳:“可是陛下,竞标之法,终是引导百姓逐利……”
“爱卿此言差矣!”萧景逸声音微沉,“竞标并非目的,而是手段!
目的是打破垄断,增加国库收入,最终惠及百姓,稳定社稷!若按爱卿所言,固守旧制,坐视盐政糜烂,国库空虚,难道就是‘喻于义’了?
那与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何异?!”
“你……”周廷儒被噎得气血上涌,差点晕厥过去。萧景逸将他比作昏聩的晋惠帝,这简直是士大夫最大的羞辱!
萧景逸不再看他,目光扫视群臣,语气斩钉截铁:
“朕意已决!盐政改革,势在必行!若有异议,可上奏章详陈利弊,但若再有无端以‘道德’‘礼法’空言阻挠实务者,休怪朕以‘妨碍国政’论处!”
一番连消带打,既驳斥了迂腐之论,又展现了改革的决心,更树立了权威。
朝堂上一片寂静,许多原本想附和周廷儒的官员,都默默低下了头。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真正的风暴,在朝堂之外酝酿。
一个月后,两淮地区。
新任的盐务稽查司副使,年轻气盛的寒门进士李文博,带着一队精锐,根据密报,突袭了扬州城外一处巨大的私盐仓库。
行动起初很顺利,人赃并获,查封了堆积如山的私盐,抓获了数十名盐枭。
李文博意气风发,准备以此为契机,深挖下去。
然而,就在他押解人犯和赃物返回扬州的官道上,遭遇了“悍匪”袭击!
对方人数众多,训练有素,手段狠辣,目标明确——灭口!
不仅杀光了所有被抓的盐枭,连李文博带来的官兵也伤亡惨重。
李文博本人身负重伤,侥幸被亲随拼死救出,躲入山林,而那批作为关键物证的私盐,则被“悍匪”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消息传回京城,举朝震惊!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阻挠,而是赤裸裸的武装对抗,是对朝廷、对皇权的公然挑衅!
朝堂上,气氛凝重。
“陛下!”一位御史出列,痛心疾首。
“两淮盐政,积弊已深,非强力可骤然扭转!
李副使年轻气盛,急于求成,方有此败,更打草惊蛇!
臣以为,盐务稽查司当暂缓行动,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萧景逸的声音冷得像冰,“等到他们把朝廷的税银全部搬空?
等到他们装备出足以对抗官兵的私军?
等到这大凉的江山,改姓了那些盐枭不成?!”
他很少在朝会上如此动怒。
李文博是他亲自挑选的寒门干才,代表着他对打破阶层固化的尝试。
此次事件,不仅是财政损失,更是对他皇权威信的严重挑战。
“悍匪?”萧景逸冷笑,“光天化日,距扬州城不过数十里,哪来的如此规模的悍匪?
装备精良,行动果决,这分明是蓄谋已久的杀人灭口!
地方官府是干什么吃的?驻军是干什么吃的?!”
他目光如刀,扫过负责刑狱的官员和兵部的将领,众人皆低头不敢直视。
“此事,绝不能就此罢休!”萧景逸斩钉截铁。
“不仅要查,还要一查到底!
朕倒要看看,这背后,到底是哪路神仙!”
退朝后,萧景逸立刻召见了影七和靖安侯苏定方。
“查!给朕彻查!”萧景逸面沉如水,
“袭击者的来历,武器的源头,那批被烧私盐的真正去向!
扬州知府、两淮盐运使,乃至可能涉及的驻军将领,一个都不许放过!”
“陛下,”苏定方眉头紧锁,“此事牵连必广,若动用大军,恐引起地方动荡……”
“朕知道。”萧景逸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所以,明面上,由刑部和都察院组成钦差团队,大张旗鼓地去查,吸引注意力。暗地里……”
他看向影七:“影七,你亲自带一队最精锐的影卫,化整为零,潜入两淮。不要查盐,去查账。”
“账?”苏定方和影七都愣了一下。
“对,账。”萧景逸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这么大的私盐生意,绝不可能没有账目。明面上的账肯定是假的。去找他们的暗账。
交易记录、利益输送、背后的保护伞……所有的肮脏,最终都会体现在数字上。”
(现代思维:经济犯罪调查的核心往往是追查资金流向和账目证据。)
“他们能烧掉盐,能杀掉人,但庞大的利益网络,必然留下蛛丝马迹。
重点监控那几个大盐商,以及……可能与此事有牵连的漕运衙门!
盐走私,离不开运输!
查他们的船只往来,货物清单,与哪些官员有过接触!”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保护好李文博。
如果他还能说话,问他袭击者的细节,特别是他们的装备制式、口音、行动习惯。
这能帮助我们判断,对方到底是纯粹的亡命之徒,还是……有官方背景的伪装。”
影七眼中露出钦佩之色,陛下心思之缜密,远超常人。“臣,领旨!”
苏定方也拱手道:“老臣会暗中调动可信的军中斥候,配合影卫行动,并确保北疆稳定,不会有人趁机生事。”
一场明暗交织的调查,就此展开。
萧景逸深知,这已不仅仅是盐税之争,而是新旧势力,皇权与地方豪强之间的一场生死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