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三皇子府邸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以往门庭相对冷清的三皇子府,如今时常传出丝竹管乐之声。


    萧景逸开始频繁召集京中有名的乐师、歌姬入府表演,常常通宵达旦,饮酒作乐。


    他还迷上了搜集古玩珍奇,尤其是各种玉石。


    派人四处搜罗,挥金如土,有时为了争抢一件前朝玉器,甚至与一些宗室子弟、纨绔王爷在拍卖行争得面红耳赤。


    更让人瞠目的是,他开始流连于京城的各大赌场!


    虽然去的都是些高档的、有背景的私人赌坊,但一个皇子,如此公然涉足赌场,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御史台的奏章如同雪片般飞向皇帝的案头,弹劾他


    “行为不检,有失体统”、“玩物丧志,辜负圣恩”。


    对于这些弹劾,皇帝的反应却很微妙。


    他既没有严厉申饬萧景逸,也没有出面维护,只是将那些奏章留中不发,仿佛默认了一般。


    于是,萧景逸的行为越发“荒唐”。


    今日在府中与伶人纵酒高歌,明日便在赌场一掷千金,后日又可能为了一个歌姬与某位国公世子争风吃醋,闹得满城风雨。


    “听说了吗?三殿下昨晚在‘千金坊’又输了三万两!”


    “何止啊!前儿个为了一个前朝的什么‘九龙杯’,跟康亲王家的世子差点打起来!”


    “啧啧,在江南看着还挺像回事,怎么一回京就原形毕露了?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类似的流言蜚语,迅速在京城各个角落传播开来。


    曾经那个在江南雷厉风行、扳倒曹永淳的三皇子形象,迅速被一个骄奢淫逸、荒唐无度的纨绔子弟形象所取代。


    大皇子萧景睿在府中听到这些消息,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对身边谋士道:


    “孤还以为他真长了多大本事!


    原来不过如此!在江南怕是憋狠了,一回京就现了原形!废物就是废物!”


    连一些原本因为他在江南的作为而对他刮目相看的朝臣,也纷纷摇头叹息,觉得此子不堪大用,之前的作为恐怕多半是倚仗了高拱等能臣,自身并无真才实学。


    三皇子府,内院书房。


    与外间的喧嚣奢靡不同,这里依旧保持着清净。


    萧景逸独自坐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的不是玩乐之物,而是江南送来的密报以及那幅西南残图的临摹本。


    窗外隐约传来的丝竹声,仿佛与他处在两个世界。


    侍卫统领端着一碗醒酒汤进来,看着萧景逸清醒冷静的眼神,低声道:


    “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外面现在都把您传得……不堪入耳。”


    萧景逸接过醒酒汤,一饮而尽,语气平淡:“不堪入耳?那正是我想要的效果。”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庭院中那些他故意招揽来的、看似在嬉戏玩乐的乐师歌姬,眼神深邃:


    “父皇多疑,老大(大皇子)忌惮,朝臣观望。


    我若表现得锐意进取,能力出众,只会让他们更加警惕,联合起来对付我。


    到时候,别说查母妃的真相,恐怕自身都难保。”


    “所以您就……”侍卫统领恍然大悟。


    “所以,我就自己把‘刀’递给他们。”萧景逸冷笑。


    “一个玩物丧志、荒唐无能的皇子,对谁都没有威胁。


    父皇会放松警惕,觉得我不足为虑,甚至可能因为愧疚(无论真假)而对我稍加宽容;


    老大他们会得意忘形,将注意力从我身上移开;


    那些朝臣也会轻视我,不会刻意与我为敌。”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只有这样,我才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暗中积蓄力量,调查我想知道的事情。


    这荒唐,是我的护身符,也是我的……隐身衣。”


    在“荒唐”面具的掩护下,萧景逸的暗中行动,悄然展开。


    他流连赌场,并非真的沉迷赌博。


    那些一掷千金的背后,往往伴随着隐秘的信息交换和人员联络。


    京城最大的几家地下赌场,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消息灵通之地。


    通过故意输钱、结交一些看似落魄实则另有门道的赌客,萧景逸悄然搭建起了一条独立于官方和“听风阁”之外的信息渠道。


    他搜集古玩玉石,也并非为了享受。


    一方面,这是为了掩饰他研究那块带有“眼睛”图案的黑色碎片(他对外宣称是在搜寻类似材质的古玉);


    另一方面,通过接触那些底蕴深厚的古董商人,他也在旁敲侧击地打听前朝旧事、域外风物,试图找到那陌生文字和图案的线索。


    至于与歌姬伶人的厮混,更是他放出烟雾弹、麻痹外界的手段。


    他甚至故意在某些场合,“酒后失言”。


    透露一些半真半假的江南“内幕”,或者对朝政发表一些“幼稚可笑”的评论,进一步坐实他“无能”的形象。


    然而,暗地里,通过江南“听风阁”秘密派来的人员以及影七发展的京城暗线,萧景逸对京城的监控和渗透,从未停止。


    他重点调查几个方向:


    一是宫中旧人。


    尤其是当年在母妃苏云晚身边伺候过、后来又“暴病”或“意外”身亡的宫人,他们的家人、同乡,都成了暗中查访的对象。


    进展缓慢,但并非毫无收获,至少梳理出几条可疑的线索。


    二是大皇子一党的动向。


    萧景睿及其党羽见他“堕落”,果然放松了警惕,活动更加猖獗,与边镇将领的往来,与宫中丽昭仪、冯公公的勾结,不少证据被萧景逸的人暗中记录了下来。


    这天,萧景逸又“喝得酩酊大醉”,被侍卫搀扶着从一家酒楼出来,在门口与一位恰好路过的老道士撞了个满怀。


    “哎哟!哪个不长眼的……”侍卫呵斥道。


    那老道士须发皆白,衣衫褴褛,却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他被撞了一下,也不生气,反而扶住了摇摇晃晃的萧景逸,浑浊的眼睛似乎无意间扫过萧景逸腰间悬挂的一枚临时佩戴的、仿照那黑色碎片材质打造的普通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