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看向萧景逸,眼神充满了嘲讽和怜悯:


    “三殿下!我的好殿下!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是在为民除害,匡扶社稷吗?


    可笑!可笑至极!


    你和我,和老大(大皇子),我们都不过是陛下棋盘上的棋子!他早就知道一切!他什么都知道!”


    萧景逸心头剧震,强自镇定:“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曹永淳啐出一口血沫。


    “你以为陛下为何会派高拱这个掌管内务府稽查、素有‘铁面’之称的人来江南?


    真是为了帮你?不!他是派他来清理门户的!清理我这个知道太多秘密的‘门户’!顺便……看看你这把刀,够不够快,够不够狠!”


    高拱面无表情,默认了曹永淳的说法。


    曹永淳继续疯狂地吼道:“


    还有老大那个蠢货!他在京城上蹿下跳,弹劾你,想把你调走……他以为他能瞒天过海?


    他那些小动作,陛下恐怕看得一清二楚!


    陛下就是要看着他跳,看着他犯错,看着他自寻死路!


    陛下这是在……清除所有可能威胁他皇位的人!


    包括你,三殿下!也包括我那愚蠢的‘睿殿下’!”


    萧景逸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父皇……早就知道?这一切,甚至包括大皇子的反应,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那他让自己来江南,真的是为了推行新政,还是……借刀杀人,顺便考验?


    “那凤璧呢?!”萧景逸追问道,“父皇也知道凤璧?”


    “凤璧?哈哈哈!”曹永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那本来就是陛下欲除之而后快的东西!


    是先帝留下的一根刺!是扎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他让我想办法找出来,处理掉!可我……我鬼迷心窍,想留着它,作为将来制约陛下,或者投靠新主的筹码……


    我蠢啊!我竟然想利用陛下最想抹去的东西!”


    他顿了顿,看着萧景逸,眼神变得诡异起来:


    “三殿下,你那么聪明,难道就没想过……


    当年你母妃,苏云晚,她真的是单纯因为难产而死的吗?”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萧景逸的心上!


    他浑身猛地一颤,瞳孔骤缩:“你……你说什么?!”


    母妃……不是因为生他时血崩而亡的吗?!


    宫中记载,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高拱脸色微变,喝道:“曹永淳!死到临头,还敢胡言乱语,构陷陛下!”


    “构陷?”曹永淳豁出去了,嘶声道。


    “高拱!你心里清楚!苏云晚那个女人,她太聪明了!


    她看出了陛下的心思,她对先帝忠心,她甚至可能……察觉了‘金匮之盟’的一些蛛丝马迹!


    她活着,对陛下就是最大的威胁!


    更何况,她还生下了带有苏家血脉、可能被旧臣寄予厚望的皇子!”


    他盯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萧景逸,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出生,或许是个意外。


    但她的死……绝不是意外!陛下他……容不下一个心思剔透、又可能威胁他皇位正统的女人!


    就像他容不下五皇子萧崇宇,容不下任何知道他得位秘密的人一样!”


    “你胡说!你闭嘴!”萧景逸目眦欲裂,猛地上前揪住曹永淳的衣领,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颤抖。


    “你证据!拿出证据来!”


    母妃……那个在模糊记忆里温柔似水的女子。


    那个据说是父皇曾经真心爱过的女子……竟然是死于父皇之手?!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曹永淳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依旧艰难地笑着:


    “证据?哈哈哈……这种事,陛下怎么会留下证据?


    但是……三殿下,你可以去问问陛下身边最老的太监,可以去查查太医院尘封的脉案……


    看看苏云晚生产前后,是否有什么‘蹊跷’?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中带着最后的恶毒:


    “你母妃身边,当年有个叫‘染秋’的贴身宫女,在苏云晚死后就‘暴病身亡’了……你不觉得,太巧了吗?


    或许……她临死前,跟你母妃说过什么呢?


    当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人早就化成灰了……哈哈……呃!”


    萧景逸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曹永淳的脸上,将他后面的话打了回去!曹永淳闷哼一声,晕死过去。


    萧景逸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血丝,那巨大的信息量和残酷的真相,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敌人是曹永淳,是大皇子,是江南的贪官污吏……


    却从未想过,那最深、最致命的阴影,竟然来自于龙椅之上,那个他称之为父皇的人!


    高拱上前,轻轻按住萧景逸的肩膀,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殿下……冷静。曹永淳所言,乃是穷途末路之人的攀咬,未必尽实。


    当务之急,是处理好眼前局面。”


    萧景逸猛地甩开高拱的手,赤红着眼睛盯着他:


    “高大人!你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父皇派你来,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高拱沉默了片刻,避开了萧景逸的目光,看向茫茫运河,缓缓道:


    “殿下,天家之事,深如渊海。


    为臣者,当恪守臣节,忠君事主。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陛下……永远是陛下。”


    这近乎默认的回答,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萧景逸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他踉跄一步,看着被官兵控制住的漕帮匪徒,看着昏迷的曹永淳,看着面色复杂的高拱,再望向京城的方向……


    只觉得这天地虽大,却充满了无尽的寒意与虚伪。


    他一直以来的努力,所谓的推行新政、铲除奸佞、寻找凤璧……


    在父皇的全局操控下,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他只是一把被利用的刀,一把可能随时会被丢弃的刀。


    那枚失落的凤璧,或许沉入河底,才是它最好的归宿?因为它所承载的,是太多血腥、阴谋和不堪回首的过往。


    然而,就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来禀报:“殿下,高大人!影七先生从栖霞山传回紧急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