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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星混沌之力

    不语京没有日月,用以计时的,是城内那一条条贯穿街巷的“静默冥河”中,每日三次准时涌起的“魂力潮汐”。


    第一次潮汐刚刚退去,到了鬼市最热闹,鬼流最密集的时辰。


    云清璃与白灯并肩行走在一条名为“忘川坊”的繁华街道上。两旁是鳞次栉比的灵质店铺,售卖着各种阴魂法器、凝神香烛,以及来自各界、适应幽冥环境的奇异物产。虚幻的魂影与凝实的鬼修摩肩接踵,讨价还价声、低语声交织成一片独特的市井喧哗。


    白灯正低声为云清璃介绍着一种名为“固魂琥珀”的特产,忽然,云清璃脚步微顿,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


    “怎么了?”白灯立刻察觉,传音问道。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云清璃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周遭喧嚣的人群,有一种……令人不悦的‘杂质’混了进来。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无法用耳朵捕捉,却直接作用于所有魂体本源的嗡鸣,从地底深处传来。整条街道瞬间一静,所有鬼修,无论强弱,都感到自己的魂核微微一颤。


    紧接着,坊市中央那口被视为“魂力节点”的古老“往生井”,井口雕刻的符文猛地黯淡下去!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灰败与腐朽气息的暗色涟漪,以井口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涟漪过处,灵质建筑的光泽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路边摊位上那些需要纯净魂力滋养的灵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零。


    “呃啊——!”


    一个离井口较近的、魂体尚未完全凝实的新生鬼修,猛地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嚎。他的魂体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不稳定,仿佛随时会溃散。


    恐慌,在千分之一秒内,席卷了整个忘川坊!


    “是寂灭气息!是能污染魂核的污秽!”


    “源泉……魂力源泉被污染了!”


    “快跑!沾染上会魂飞魄散的!”


    哭喊声、尖叫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喧闹。


    白灯脸色剧变,她周身泛起纯净的白色光华,试图稳住附近骚乱的鬼群,厉声喝道:“勿慌!结阵自守,远离污染源!”她的声音在巨大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人群中,几个尖锐的声音如同早有准备般响起,精准地刺破了混乱:


    “是她!是那个生者!我看见了,刚才她靠近过往生井!”


    “没错!白灯公主带来的生者,她身上带着不祥!是她污染了我们的魂井!”


    “引狼入室!白灯公主,你为何要带这等灾星入我不语京?你要毁了我们鬼国吗?!”


    指控裹挟着被刻意煽动的恐惧与愤怒,瞬间将无数道目光引向了依旧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得有些过分的云清璃身上。


    那目光,从最初的疑惑,迅速转变为恐惧、憎恨,以及滔天的敌意。


    云清璃缓缓抬起眼帘,她的目光越过骚动的人群,落在了远处一座高耸的塔楼飞檐上。


    那里,花溅泪正凭栏而立,手中把玩着那朵娇艳的“灵犀花”,嘴角噙着一丝冰冷而满意的微笑。她的目光与云清璃隔空相遇,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与算计。


    “千缠魂丝障,已布下。”花溅泪红唇微动,传音入密,声音直接送入了云清璃和白灯的耳中,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白灯妹妹,还有这位……神秘的客人,好好享受我为你们准备的这份‘大礼’吧。看看这满城鬼修,是信你们,还是信这‘眼见为实’的灾难?”


    话音刚落,云清璃敏锐地感觉到,无数细若游丝、近乎透明的魂力丝线,如同活物般从虚空渗出,悄无声息地缠绕而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牢笼,开始禁锢、压缩她周围的空间,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试图渗透、缠绕她的神魂。


    看来是花溅泪准备的杀手锏——千缠魂丝障。在此地幽冥环境的加持下,威力倍增。


    白灯又惊又怒,她上前一步,挡在云清璃身前,面对汹涌的敌意和无形的囚笼,高声道:“这是污蔑!是阴谋!诸位……”


    她的话再次被更大的声浪淹没。


    而云清璃,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那开始显现出细微扭曲的透明丝线,又抬眼望向远处志得意满的花溅泪,以及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眼神不善的鬼修,其中不乏被煽动者,也混杂着判官麾下的鬼卒。


    云清璃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冻结喧嚣。


    她没有试图挣脱那逐渐收紧的“魂丝障”,闭上了双眼。


    “清璃?”白灯不解,焦急地传音。


    云清璃没有回答。在她的感知中,那所谓的“污浊魂晶”散发出的寂灭气息,令人不适,其本质,不过是某种高等死亡法则的劣化、扭曲的残渣。


    她的星混沌之力,包容万物,演化万法,其中自然也包括……死亡与寂灭。


    ‘用这种残次品来嫁祸我?’云清璃心中掠过一丝冷嘲。‘也罢,便让你们看看,何为真正的……掌控。’


    她悄然引动了一丝体内那浩瀚而神秘的力量,主动去接触、去解析、然后……模拟那股“污浊”气息的源头频率。


    下一刻,在所有人都未曾察觉的层面,那口仍在散发着灰败涟漪的“往生井”,其核心处那枚被花溅泪手下秘密植入的“污浊魂晶”,微不可查地跳动了一下。


    它所散发出的污染波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指向性的偏移。


    它停下漫无目的地扩散,仿佛被无形之手牵引着,悄然绕开了云清璃和白灯所在的区域,更多地涌向了……远处塔楼上,花溅泪所在的方向!


    云清璃睁开眼,看向脸色微变、似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花溅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传音,淡淡地说道:


    “花使者,你似乎……玩火自焚了。”


    花溅泪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僵住。她几乎是立刻感知到了异常——那原本应该无差别弥漫、主要针对云清璃和白灯区域的寂灭污染,开始不听使唤,绕开了目标,丝丝缕缕地朝着她所在的塔楼汇聚而来。


    更让她心惊的是,她脚下这座用于观测全局的“观澜塔”,其基座本就是与不语京的地脉节点相连,不料竟成了引导这股污秽力量的绝佳通道。


    灰败的涟漪开始侵蚀塔身的灵质结构,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怎么可能?!”花溅泪心中骇然,她试图操控“千缠魂丝障”强行压制云清璃,却感觉那些无形的魂丝在靠近云清璃周身三尺时,便如同陷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星空漩涡,非但无法着力,反而有被吞噬、同化的趋势!


    她发间那朵增幅神念的“灵犀花”开始剧烈颤抖,花瓣边缘竟浮现出一丝不祥的灰黑色。


    下方街头,白灯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涌向她和云清璃的寂灭气息明显减弱,周围鬼修们的敌意,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而出现了一丝迟疑和混乱。


    她立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声音灌注精纯魂力,清晰地传遍整个忘川坊:


    “诸位都看到了吗?这所谓的‘污染’,受何人操控,指向何方?若真是我身边这位所为,为何污染源会反向侵蚀它的‘指控者’?这分明是有人做贼心虚,阴谋败露!”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部分原本被煽动、头脑发热的鬼修停了下来,惊疑不定地看着塔楼方向开始弥漫的灰败气息,又看看神色平静、周身甚至隐隐将那股令人不适的寂灭气息排斥在外的云清璃。


    是啊,若真是这生者做的,她为何不受影响?反而远处的花使者……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开始迅速生根发芽。


    “是妖族!是花溅泪贼喊捉贼!”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立刻被淹没。


    “够了!”


    一声蕴含磅礴魂威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压下了所有的喧嚣与骚动。


    空间一阵扭曲,数道强大的身影凭空出现在忘川坊上空。为首者,正是身穿玄色判官袍、面容古拙威严的玄瞳。他身后跟随着几位气息沉凝的往生殿长老,以及一队武装到牙齿的幽冥鬼卫。


    他终于现身了。


    玄瞳的目光先是扫过一片狼藉、气息污浊的街道,尤其是在那口仍在逸散灰败气息的往生井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痛心与怒火。随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千缠魂丝障”隐约笼罩的云清璃和白灯身上。


    远处塔楼上,花溅泪多了喘息之机,正手忙脚乱试图抵御寂灭气息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