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花探头探脑地凑过来,“啥宝贝啊这是?神神秘秘的。那小白脸,人不大,心眼倒挺多。”
豆娘下意识地将玉佩攥紧在手心。
阮青云放下茶碗,缓步走到她身边。
“收好。是他的东西,也是你的东西。”
这话没头没尾,胡桃花听得一头雾水。
第二天,福来澡堂关门的消息像一阵风,吹遍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
吴掌柜一夜之间成了过街老鼠。
以前巴结他的商户,现在见了他都绕着走。
清河堂的生意愈发红火。
胡桃花坐在门口收钱,手都快数抽筋了。
她看着巷子口络绎不绝的客人,咧着嘴对阮青云说:“娘,那姓吴的完蛋了!
咱们这回可算是清河县独一份了!”
阮青云靠在躺椅上,“独一份?城里那块地,空着也是空着。”
胡桃花愣了,“娘,您是说……福来澡堂?”
“不然呢?”
“南城是咱们的根,可要想枝繁叶茂,总不能一辈子窝在这泥腿子窝里。”
胡桃花的算盘珠子在脑子里拨得噼里啪啦响。
福来澡堂在城中心,地段好。
虽然现在名声臭了,可那铺面和院子是实打实的。
要是盘下来,开个分号……
“娘!我这就去找人问问,看那姓吴的多少钱肯卖!”
她说着就要起身。
阮青云却叫住了她,“你去?”
她上下打量了胡桃花一眼,“你去了,是想买铺子,还是想当着他的面再骂一顿,好让他把价钱抬到天上去?”
胡桃花的脸顿时涨红了。
阮青云将剪子放下,目光转向正在后院晾晒巾子的豆娘。
“豆娘。”
豆娘闻声跑了过来,低着头,“娘。”
“你跟四山去一趟。”
阮青云递给她一个小小的布袋,里面是几块碎银子。
“告诉吴掌柜,他的铺子,连带里面的东西,我们徐家出十两银子,买了。”
“十两?”
胡桃花失声叫了出来,“娘,那铺子地段好,少说也值一百两!
十两银子,那不是打发叫花子吗?
他能干?”
“你去告诉他,十两银子,他拿了,还能在清河县当个富家翁。 ”
“他要是不拿,明天我就去县衙,把他造谣中伤、以次充好、坑害乡邻的状子递上去。”
“到时候,别说十两,他一个子儿都拿不到,还得去牢里啃窝头。”
豆娘捏着那个小布袋,手心出了汗。
她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心里又慌又怕。
“奶,我……我记下了。”
徐四山拎了根烧火棍跟在豆娘身后。
福来澡堂大门紧闭,门口散落着烂菜叶和石子。
徐四山上前,砰砰砰地砸门。
过了半晌,门才开了一道缝。
吴掌柜那张憔悴的脸露了出来。
他一见是徐家人,立刻就要关门。
“别!”
豆娘鼓起勇气,抢先一步用脚抵住了门,“吴掌柜,我们是奉我奶的命,来跟你谈生意的。”
“谈生意?”
吴掌柜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我跟你们徐家没什么好谈的!”
“十两银子,”豆娘学着阮青云的口气,“买你的铺子。”
吴掌柜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怒火中烧,“十两?”
“你做梦!滚!都给我滚!”
豆娘被他吼得身子一颤。
但想起阮青云的话,她攥紧了手心,一字一句地把后面的话也说了出来。
“我娘说,您拿了钱,还能安生过日子。
“要是不拿……”她顿了顿,抬起头,“县衙的大牢,不缺一副碗筷。”
吴掌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嘴唇哆嗦了半天,颓然地靠在门框上, “契书拿来。”
豆娘和徐四山拿着签好字的房契回来时,清河堂的院子里多了一个客人。
那人三十来岁,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短衫。
他没泡澡,只在院里的石桌上要了一壶最便宜的粗茶。
胡桃花跟他搭话,他爱答不理。
这人身上有股生人勿近的气场,跟整个浴堂的热闹劲儿格格不入。
阮青云从屋里出来,那人立刻站了起来,对着她一拱手,声音沉稳:“掌柜的。”
阮青云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下,“客官喝不惯我们这儿的粗茶?”
“还好。” 男人答道,“只是在等人。”
“等谁?”
“一个朋友。”
男人目光扫过院子,像是在不经意地问,“听说掌柜的这里,前些日子收留过一个年轻人?身手不错的样子。”
阮青云端起茶碗,吹了吹茶叶末。
“你说徐七啊。那孩子命苦,家里遭了难,一个人逃出来的。”
“在我这儿干了几天活,前儿晚上,说是家里来信,就走了。”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
男人忽然笑了笑,“如此,倒是我唐突了。”
他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子放在桌上,“茶钱。”
说完转身便走。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井边忙碌的豆娘。
豆娘正弯腰打水,藏在怀里的那块玉佩,不小心露出了一个角。
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开了巷子。
阮青云端着茶碗,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
豆娘打完水,直起腰,看到阮青云在看自己,有些不安地摸了摸胸口。
阮青云却收回目光,淡淡地说了一句:
“豆娘,城里那铺子,明天就找人收拾出来,招牌换成清河堂分号。”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你来当那边的掌柜。”
“啥?让豆娘当掌柜?”
胡桃花的嗓门差点掀翻了屋顶.
她指着自己鼻子,又指了指旁边豆娘,
“娘,您没说胡话吧?我呢?我干啥?”
阮青云眼皮都没掀一下,
“你?你嗓门大,适合在前院吆喝,帮着四山管着大池子。”
胡桃花一张脸顿时成了苦瓜。
“娘,豆娘她……她连算盘都不会拨,话都说不利索,让她去城里开分号,那不是把银子往水里扔吗?”
豆娘的头埋得更低了,“奶,我……我不行的。”
豆娘快急哭了,她扯着阮青云的衣角.
阮青云把她的手拉开,“我说你行,你就行。”
第二天,便去了城中心那间刚盘下来的福来澡堂。
门一推开,一股霉味混着馊水的酸气扑面而来。
胡桃花捏着鼻子,一脸嫌弃:“这地方,鬼都不来!十两银子都给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