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免倒不必。”阮青云摆摆手，“按章程来，减半即可。”
“我徐家既受了县令大人的恩惠，也该为县里尽一份心力。”
这话一出，更是让钱县令高看了一眼。
得了便宜还懂得让利，不贪得无厌，这样的人，才能长久合作。
事情谈妥，钱县令心情大好，又寒暄了几句，这才带着人，连同那两箱子礼物，心满意足地走了。
院门一关，胡桃花就扑了上来，围着那两箱子没被带走的银子绸缎直转圈，可嘴里念叨的却是另一件事。
“娘！我的亲娘！您怎么就这么把银子推回去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她看着钱县令离去的方向，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还有那税，他说全免，您干嘛非要交一半？有钱没处花了是不是？”
阮青云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一箱银子，吃完了就没了。一纸官帖，却能让咱们家吃一辈子。”
“至于那税钱，”她放下茶杯，瞥了胡桃花一眼，“那是交上去的税吗？”
“那是咱们家送给县太爷的香火钱。香火不断，菩萨才能一直保着你。”
胡桃花愣住了，她脑子转了半天，才品出点味儿来。
是啊，有了县太爷的官帖，清河堂就等于挂上了官府的招牌。
以后谁敢来闹事？
谁敢来眼红开一家一样的抢生意？
这不比一箱子银子金贵多了？
“娘，我懂了！”胡桃花一拍大腿，“您这是放长线，钓大鱼！”
她现在对自家婆婆，那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老婆子，简直就是个成了精的狐狸，不，是成了精的财神爷！
接下来的几天，徐家全家都动了起来。
阮青云坐镇指挥，徐四山老实肯干，带着豆娘把浴堂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胡桃花则被派去采买，毛巾、皂角、木盆、茶叶、瓜子，一样样都挑最好的买。
徐七话不多，却把所有活都揽在了身上。
一切准备就绪，清河堂门前挂上了红灯笼，只等开张。
开张前一晚，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胡桃花掰着手指头算账：“娘，咱们这浴堂，一次收多少钱合适？”
“南城那些干力气活的，可都是穷哈哈，价钱高了，他们不来啊。”
阮青云发话了，“开张头三天，不收钱。”
“啊？不收钱？”胡桃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那咱们不是亏死了？烧水的柴火不要钱？给他们用的巾子茶叶不要钱？”
“想让马儿跑，就得先给马儿吃草。”阮青云看着她，“这头三天的热闹，就是喂给全清河县看的草料。”
她把目光转向胡桃花，“明天一早，你就去码头。”
“我去码头干嘛？”
阮青云道，“就说南城门新开了家清河堂，县太爷赐的牌匾，官家办的浴堂。”
“开张三天，洗澡不要钱，还管一碗解暑的绿豆汤。”
“记住，嗓门越大越好，越热闹越好。最好让整个南城的人，都知道咱们这件大好事。”
胡桃花的脸顿时垮了下来，让她去码头那种地方跟一群臭烘烘的男人嚷嚷，多丢人啊。
可一对上阮青云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她又把话咽了回去。
第二天，天刚亮，胡桃花就硬着头皮去了码头。
码头光着膀子的汉子们扛着麻袋。
胡桃花捏着鼻子，找了个最高的卸货台，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就喊了起来。
“哎！都听好了啊！南城门边上，新开了家清河堂大浴堂！”
她的声音尖亮，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是咱们钱县令亲自赐名题字的！官家的浴堂！”
“开张大吉，头三天，洗澡不要一个子儿！洗完还送一碗冰镇绿豆汤解乏！”
这话一出，整个码头都静了一瞬。
扛着包的汉子停下了脚步，歇脚的工人抬起了头，所有人都朝着胡桃花这边看了过来。
免费洗澡？
还送绿豆汤？
天底下有这种好事？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高声问道：
“真的假的？别是诓我们过去，再收钱吧？”
胡桃花叉着腰，“我们徐家，挂着乐善好施牌匾的人家，会干那种事？”
“那牌匾可是师爷亲自送来的！骗你们，我出门叫天打雷劈！”
她这么一说，众人顿时信了七八分。
徐家捐钱修河堤的事，整个清河县谁不知道？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真不要钱？那我得去洗洗，这天热得，身上都快馊了。”
“走走走，下工就去！正好解解乏！”
胡桃花看到那些汉子们脸上露出期待和高兴的表情时，心里竟然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她清了清嗓子，又加了一句：“地方宽敞，池子又大又干净！”
“保证让你们洗得舒舒服服，明天干活都更有劲儿！”
喊完，一片哄笑。
院子里，阮青云正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悠闲地扇着风。
“嚷嚷完了？”
胡桃花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兴奋地说，“娘，您是没看见，那些人一听不要钱，眼睛都绿了！”
“我瞧着，今天咱们家浴堂的门槛，非得被他们踏破了不可！”
阮青云嘴角微微动了动，目光望向清河堂的方向。
鱼饵已经撒下，就看今天，能钓上多少鱼了。
眼看过了晌午，清河堂门口却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胡桃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娘，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
“我那嗓子都快喊哑了，不会是没人信吧？”
阮青云坐在院里的新栽的树下，手里捏着一把蒲扇，不紧不慢地摇着。
“该来的，总会来。”
话音刚落，巷子口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几个光着膀子，浑身汗泥的汉子，正犹豫着往这边瞅。
为首的一个，脸上带着道疤，看着就不好惹。
“喂，就是这儿？”刀疤脸汉子冲着里面喊，“真不要钱？”
胡桃花心里一哆嗦，脸上却立刻堆起笑，
“哎哟，几位大哥来了！快请进，快请进！不要钱，一文钱都不要！”
那几个汉子互相看了看，将信将疑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