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哄牛?
人生活到第二十六个年头,姜程第一次思考这么离谱的问题。
论哄人,姜程是充满自信的。
自九岁起,姜程便熟练掌握哄妹妹的一百条技巧。
但现在是哄牛,他感到束手无策。
“牛姐,行行好,上来呗?”姜程捏着绳子谨小慎微。
“哞——”戴着大红花的牛白了他一眼,似乎很嫌弃他,又从鼻子里喷出气来。
第三次白眼了,在镜头下。
姜程又害臊又有些暴躁。
忍,要忍,节目组拍着呢。
“牛姐,求求你了~”戴着耳钉的粉毛脸上神情乱得像个调色盘,最终捏着嗓子低声下气。
他模仿着向妹妹撒娇的语气,胡乱套用公式来哄牛。
拂宁尴尬得闭上了眼。
“哞——?”水牛圆圆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甚至试图向后退两步。
好在其他三人的绳子拉得很紧,没退成功。
风吹过,场面一时间有些诡异的沉默。
“……哥,牛姐好像不吃这套。”何知星弱弱地开口,好心打破尴尬。
“……啊,这样。”姜程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蠢事,连忙找补。
没补成功。
“哈哈哈哈哈!姜程,几年不见你改演相声啦!”是来自陈关雎无情的嘲笑。
于是想笑又不敢笑的其他人也笑起来,场上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姜程好想捂住自己的脸,但忙着牵绳子,实在没手。
“别笑!别笑!快想想办法!”姜程闭上眼不想面对现实,开始自暴自弃。
怎么感觉从昨天喝醉酒开始就在水逆?
“牛很聪明的,它什么都懂。”
笑眯眯的何随月沿着田埂走下去,大家的视线都转移到她身上。
“牛牛你好~能给摸摸吗?”卡通又温柔的语气,何随月站在田边认真地询问着一头牛的意见。
拂宁觉着好像在看少儿频道-乡村版。
原本倔强的牛看着她温柔的目光半晌,居然真的低下头来,靠近她。
何随月将手放在它的脑袋上,顺着毛摸。
“平时辛苦啦,真的是很厉害的牛牛!”
哄小朋友的语气,戴着红花的大水牛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她,藏在牛角后大大的耳朵扑闪两下。
“今天是好日子,我们是来观礼的啦,不是来干活的。”
拂宁看着何随月一本正经地跟牛解释缘由。
牛真的听得懂吗?
“愿意一起上去吗?”何随月的手握上牛角,一直跟绳子做对抗的水牛没有挣扎。
真的有用。
拂宁看着何随月轻巧地领着牛走过来,有一抹白自天际飞落到牛背上。
通体纯白,鹅黄色从修长的脖颈晕染至喙,竹枝一样的腿稳稳地站在牛背上。
拂宁睁大了眼睛,她认得这种不怕人的鸟儿。
牛背鹭,一种与牛共生的鹭鸟。
戴着大红花的水牛并不驱赶它,又一只牛背鹭飞到它背上歇脚。
这两只鸟毛绒绒地依偎在一起,修长的脖颈曲着互相贴面。
一场乡野之间的婚礼,迎来了一对栖身于牛背上的鹭鸟,一种玄妙的感觉在拂宁心中充盈起来。
“鸟儿送吉祥来咯!”一直看着这边的阿公笑起来,重新朝队伍前端走去。
“山神送喜来咯!大家动作轻点!”他乐呵呵大声重复。
湘西人信奉自然,也善于观察自然。
队伍越过青绿色的稻田,向村庄里走去,这一次走得更加慢且安静,生怕惊扰了站在牛背上的鸟。
戴着黄帽子的鹭鸟并不怕人,拂宁提着猫篮子盯着它们,牛背鹭脖颈上鹅黄的羽毛随着牛背的起伏抖动,在阳光下舒展。
拂宁又想画画了。
拂宁喜欢鸟,曾经也喜欢观鸟。
在封笔以前,鸟类是她画作里唯一的题材。
拂宁记得书房外栾树枝头上蹲坐的麻雀,圆圆滚滚的身子,歪头看着她。
从枝繁叶茂的春到栾树红成一片的秋,拂宁在闭塞的书房里日日悄悄看着它。
在充斥着父亲镇尺拍打桌面声音的那段记忆里,拂宁是鸟的信徒。
拂宁擅长画鸟,尤其擅长画麻雀。
17岁,模仿父亲的字迹,帮姜程签下家长知情同意书的那个夜晚,拂宁画出了她平生所画,最好的一只麻雀。
一只振翅的麻雀。
不是停靠在窗台上,而是飞向天空的麻雀。
[拂宁,你想署名什么名字呢?]她记得张关白老师是这么问她的,拿着这幅名为《惊雀》的画。
[就叫惊雀吧。]拂宁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别枝惊鹊,但是是麻雀的雀。
她画麻雀,也画自己。
拂宁记得老师看了她好久,否定了她的选项。
[惊这个字不好,叫云雀吧,飞向云端的雀鸟。]
张关白老师带走了她的画。
那是17岁的拂宁,那是以为真的能飞上天空的拂宁。
那是还没有听障的拂宁。
拂宁以为自己不会再想画鸟了,可眼前混迹于人群之中的这对牛背鹭似乎格外受阳光偏爱,羽毛充盈到有些温柔。
她不错眼地看着它们,试图把每一个姿态、每一片羽毛都记在脑海里。
直到这对鸟儿被眼前的人群惊起,飞过新娘家盖着青瓦的屋顶至天空中去。
新娘家到了。
拂宁的目光从牛背鹭消失的方向向下移。
红,夹杂着五彩线的红,太阳一样圆而黄的帽子。
无论是红,还是黄,都是很扎眼的颜色。
一个五彩缤纷的民族,这是拂宁对花瑶的第一印象。
一面是苗族的藏蓝和阳光下闪耀的银,一面是花瑶的红和缤纷的彩。
一场婚礼,两个民族,在同一个屋檐下产生了奇妙的对撞。
红毯从院门一路铺过来,新娘被亲友接进房间,男方的宾客们被招呼到院子里大棚搭起来的席面中坐下。
现在是午饭时间,也是新娘和亲友叙旧的时间。
乡野的席面取材简单,靠山吃山,拂宁能从食物中尝到新鲜且质朴的味道。
酒水也眼熟,正是昨天姜程喝到烂醉的苞谷烧。
席面人多热闹,拂宁听不清,只是无声地默默盯着坐在右侧的姜程。
姜程侧头跟她对视,自觉将空杯子交给妹妹。
很好,很自觉,没收杯子一个。
拂宁安心了,回过神看向自己的碗,才发现已经被堆成了小山高,始作俑者正拿着筷子准备给她夹进一块更远的鱼。
拂宁连忙拿开自己的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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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年昭摇摇头。
坐在她左侧的年昭楞了一下,连忙手指沾着杯子里的茶水,在她们之间一块小小的空桌子上写字。
[菜,远,夹不到。]
茶水形成的字在短暂看清后就晕开,年昭的话写的极短。
[不吃,给我。]
年昭看着她笑起来,将自己的碗挪近一点。
[^o^]
她甚至最后画了个颜文字。
颜文字的笑脸和茶水一起晕开了,拂宁的心也跟着茶水一起晕开来。
怎么能有这么幼稚的小朋友?
拂宁看着那个消失的颜文字想。
她是轻度听障,又不是完全听不见。
她们坐得这样的近,年昭还坐在她听力更好的左耳边,说话清晰她能听见的。
拂宁感到手足无措,又有些哭笑不得。
实在是很笨拙的善意。
拂宁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的碗扒拉得更近一点,一口一口将里面的菜全部吃完。
好消息,拂宁吃完了。
坏消息,拂宁吃撑了。
拂宁开始有些后悔早上为了防止尴尬,当着新娘的面疯狂塞糯米粑粑了。
拂宁和哥哥打好招呼,起身离开。
离宴席越远,人越少,也就越安静。
拂宁想起放在新娘身边那一盆子小猫,脚步一转向室内走去。
房间内果然安静,早上还穿着苗服的新娘已然换上了花瑶的婚服。
挑花的图案艳丽又精致,头上圆圆的太阳帽边上挂着好长一串五彩的吊穗。
“好看吧?”正一个人坐在八仙桌前吃饭的新娘转过来看她,拂宁注意到她眼角红红的。
是她阿妈刚刚进来谈过心了吗?
“好看,像绣满了自然的五颜六色。”拂宁蹲下来,去摸守在小猫篮子边上的初七。
一路走过来的初七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没有再逃避,拂宁发现它的脖子上新系了个红绣球。
月老猫,是该这个装扮。
拂宁本就飞扬的心情更开心了。
“我们花瑶姑娘就是很擅长将自然绣在衣裙上的!”新娘语气自豪,招呼她坐下。
“我这身衣裳还是我阿妈亲手帮我绣的呢!”新娘笑起来,配着她红红的眼眶,更可爱了。
“真厉害呀。”拂宁看着她,语气更温柔。
“我阿妈真的很厉害,我可绣不出这样漂亮的图案。”新娘摸着裙子上挑花的针脚,语气低落起来。
拂宁连忙转移她的话题:“真的好厉害,这还是我第一次了解花瑶呢。”
情绪被打断,新娘看着眼前这个外乡姑娘好奇又专注的眼睛,生出对家乡的自豪来。
“我们花瑶族神奇的东西可多了!”她想起什么,看着拂宁笑起来,“我们花瑶的村庄是依附树木而建的哩。”
“我们村那颗神树可灵啦,就在茶田上方,被围起来那棵树。”
“你们要不要去许愿看看?”
“待会送完亲我们就回程啦,猫我们带回去,你们可以在我们村多逛逛,晚上回来吃饭就行哩。”
新娘的语气自豪:“特别我们花瑶的送嫁,站在那个角度看最好看哩!”
什么叫做那个角度最好看?
送嫁还要分角度的吗?
拂宁好奇起来,她离开人群,率先向茶田那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