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少青张口咬下。
萝卜味道醇厚,酸甜适中,显然是用了几分心思的。
他瞥了眼碟中切得均匀的萝卜,白生生地染着一层粉色,这味道的确是有别于其他。
“夫人倒知我喜好。”
“前日听府中的刘嬷嬷说,将军幼时在西北军营中,最爱吃的便是这一道菜。”
夏文鸢垂眸浅笑,掩去眼底的算计。
这可是她花了三天时间,从府中最年长的厨娘口中套出的信息。
她深知。
要靠近一个心思缜密的将军,必先得从他的习惯入手。
第一要做的,便是先笼络住他的胃口。
只有念着家里的饭菜,他才会念着她的好。
陆少青未曾多言,只是低头喝汤的速度却快了些。
夏文鸢也没有再聊旁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偶尔为他添汤布菜,不多说一句话,却将他的一举一动都记在心里。
他喝汤时会习惯先舀碗底的肉。
左腿会无意识地轻抖…
而这些细微的习惯,都可能成为她日后行动的关键。
待伺候完陆少青离家,夏文鸢立刻起身前往管家账房。
昨日她发现负责库房的刘管事竟然私吞了不少冬衣布料,今日正好借此机会立威。
在这府中站稳脚跟。
管家房内,刘管事正被人盘押着跪在地上,见夏文鸢进来,慌忙求饶。
“夫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饶了我吧。”
“刘管事你在这府中当差十五年,按说该知道咱们府中的规矩。”
夏文鸢端坐在太师椅上,声音依旧温和。
“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我这一次也是迫不得已。”
“哦?那你倒是说说。”
刘管事跪在地上,哭诉道:“这春寒料峭,我们家中的炭火也都用完了,家里又有儿媳生产,这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想着弄些冬衣给儿媳与小孙儿取暖。”
夏文鸢见此,沉默了一阵。
随后便道:“原来如此,但你们难咱们这将军府也不宽裕。”
“你也知道咱们将军在外打仗,一大半的家产都用来补贴边疆战士了,咱们就算再难也不能做这鸡鸣狗盗之事,如此岂不是寒了将军的心?”
刘管事立马左右扇脸,“夫人,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求您看在我还有一家老小要养着的份上,您千万别将我发卖了。”
夏文鸢叹了口气道:“库房钥匙即刻上交,罚俸三个月,再去柴房帮工半年。”
“念你是老仆,今次便饶了你,若你再犯,便直接送官。”
刘管事磕头如捣蒜,连声道谢。
一旁的管家和其他管事都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多言。
夏文鸢又看向站在角落里的那个小丫鬟。
那丫鬟前日打碎了陆少青的一方砚台,此时正吓得瑟瑟发抖。
“还有你,怎的就那般不小心,竟打碎了将军心爱之物?如此做事毛手毛脚的,以后哪个主子还敢放你进屋伺候?”
那丫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也是一个劲儿的求饶。
“夫人,我家中还有老娘等着工钱买药看病,求您不要赶我出府。”
夏文鸢语气放缓,“今日便罚你去后院负责洒扫吧,日后仔细些便是。”
小丫鬟惊喜地抬头,含泪谢恩。
接着夏文鸢又给每个人发放了一件冬衣:“今春冷寂,本夫人知道你们也都不容易,但是切记有难事可以说,但坚决不能在行不齿之事,都知道了吗?”
“是,夫人。”
夏文鸢觉得掌家无非也就是恩威并施。
别人做的,她照样也做的!
如此一来,这些贱仆还不得念着她的好,当条忠心的狗!
可她不知的是。
自己这番行为,已经惹得众怒。
有下人更是在私底下吐槽,说她是从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
平常人家主母,稍有点头脸的。
哪个不是赏金赏银,只有她,赏了一件又薄又破的烂棉衣。
谁稀罕!
夏文鸢看到那些丫鬟们议论,还以为是在夸她的好。
她知道要想在将军府里立足,或是靠近书房那处禁地,没有点手段掌控内宅是万万不行的。
如此一来,她肯定是十分得人心。
毕竟。
她可是给他们一人赏了一件冬衣啊,那可是她费了不少钱买来的。
可心疼死她了!
处理完府中事务,已是巳时。
夏文鸢借口为陆少青整理书房,带着丫鬟晚晴一同往书房走去。
书房外站着两个身着劲装的护卫。
两人的腰间都带有佩刀,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陆少青从军营调来的亲信。
见夏文鸢过来,两人拱手行礼,却站在门口纹丝未动。
“夫人。”
“将军昨日说书房案头杂乱,我来整理一番。”
夏文鸢拿出早已备好的帕子,她身后的丫鬟端着一盆清水。
看着倒真像是来打扫卫生的。
“夫人,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们不能放您进去,还请您见谅!”
两人仍旧站着不动。
颇有种,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权当没听见一般。
夏文鸢搅着帕子,温声道:“若是将军回来问起,便说是我特意来收拾的,我与将军是夫妻你们明白吗?”
她语气自然,眼神坦荡。
让人看不出丝毫异样。
护卫对视一眼,终究不敢拦着当家主母。
夏文鸢迈步进书房时,指尖微微收紧。
连心跳都有些急乱了。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片禁地。
鼻尖萦绕着墨香与檀香混合的味道,书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兵书和公文,正中央的紫檀木大案上摊着几张舆图,却都只是寻常的州府地图。
“晚晴,你把案头的公文分类整理好,按日期排齐。”
夏文鸢吩咐道,目光却在书房内快速扫过。
书架最上层摆着几本线装的兵法,墙角有一座青铜鼎。
书房的左侧有一方锦榻,墙壁上还挂着一幅《万里山河图》。
文潇潇告诉她,这幅图便是暗阁的机关图。
她瞅着外头看了一眼。
见那两人并未朝里头看,她便缓步走到画前。
指尖轻轻拂过画轴边缘,这幅画触感光滑,单看着似乎并无异常。
正欲细看,却听到晚晴一声轻呼:“夫人,对不起,我不小心弄撒了墨汁,导致这公文上沾了墨渍。”
夏文鸢回头。
见晚晴正捧着一份标着“密”字的公文,喉头有些发紧。
她心中一紧,快步走过去接过公文。
“你看看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趁着晚晴下跪求饶的时候,夏文鸢快速翻开这封密文。
只见上面写的是关于西北军营粮草调度的记录……
“小心些,将军的公文可不能马虎。”
夏文鸢故作责骂,实则快速扫过公文上的字迹和印章。
这陆少青的密函都用特定的朱砂印章。
“夫人,我错了……”
她不动声色地将密文放在案上,随后便道:“你起来吧,做事如此不小心,本夫人便罚你去跪着,等什么时候将军气消了,你什么时候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