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侧过身子,用胳膊撑起脑袋,好像在思考着春儿的问题。
“怎么问起这个?”
春儿也趴下,双手托着下巴,“公主这许多年,也就对楚云有些特殊,可近日来看,公主似乎对崔御史和谢御史还要更上心些?”
楚云是什么身份,主仆二人无需再多言,他特殊也就特殊在这里,顶多再加上那副正巧长在黎安审美点上的皮囊。
“那你觉得我更喜欢谁多一些?”
春儿笑着:“我觉得该是谢御史吧!公主一瞧见谢御史那张脸就走不动路了!”
黎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是,他长得是真不错……”
但要说喜欢?
黎安不太确定。
她从小可没见过黎昭渊和黎瑄喜欢过什么人。顶破天了也就是些廉价的宠爱,不外乎就是送些吃的玩儿的贵的、用些阴谋手段、高兴了就招呼过来,不高兴了就呼呵下去、有需要了就给些好处,没需要了就处理干净……
把所有人当个物件儿似的摆弄,这就是喜欢吗?
她是觉得有些不对,可自己却也学了个十成十。
要说起喜欢,她最喜欢的,应该是那个天底下最高的位置。
·
月轮转悠一圈又消失,日光亮起来,又是一日大晴天。
往日安静的后巷竟也吵吵嚷嚷,春儿正挤在公主府角门处,朝外探头打听情况。
“世风日下,竟出了这样大一个狗贪官!”
“可不是嘛!那温尚书多好的人,两袖清风,宁愿自己吃苦也要到处捐款慈善,没想到手底下竟然藏着这样一个阳奉阴违的巨贪!”
春儿悄然挤进闲话的百姓中:“是哪个贪官啊?出什么事儿了吗?”
那百姓嗑着瓜子,看春儿一脸稚嫩:
“你还不知道吧,今日一大清早,大理寺卿带着人手,去查抄户部张庭张郎中的家了!”
“听说这张庭多年来,仗着自己在户部的职务便利敛财无数,若不是赶上此次清查,怕是国库都要被他蛀空咯!”
这话是百姓间的夸张说法,若真能一人便蛀空了国库,那只能说朝堂上下都是蠹虫了。
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围上来,你一句我一句,胡乱侃得越来越远:
“那大理寺卿可真厉害,这么大的贪官也能抓住?”
“嗐,哪能是大理寺卿一个人办的?听说那户部新上任的右侍郎是个有本事的,短短半月便将那张庭的……”
春儿已经又悄然离开人群,扶着循声而来的黎安,转弯朝公主府正门往外走。
崔寻正赶来,手中端着一方锦盒。
张庭张郎中的家在另一条街,但为抄家已经戒严,而要押送这贪官进大理寺,必须得经过这条路。
公主府大门外比起后巷更来的热闹,两排百姓闹哄哄地站着,还记得自发为大理寺官吏让出一条道来。
黎安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儿,打开了崔寻递过来的锦盒,装作欣赏的模样端倪着这一副白玉镶金的耳坠子,熟练地戴在了今日光滑的耳垂上。
演给这京中无处不在的黎昭渊的眼睛看。
后又接过空锦盒扔给身后的守卫,手指尖拂过耳坠,转头问春儿:
“好看吗?”
崔寻跪着,循着问话声抬起头,将眼眸钉在黎安侧着的耳边——
白皙的肌肤本身就似玉一样,此时水滴状的耳坠像是和黎安的耳垂融为一体。视线寻着缠绕在玉滴上的扭曲金丝,崔寻莫名觉得有些心痒。
耳边的嘈杂声似乎都听不见了。
“快扶崔大人起身吧。”黎安似乎很满意崔寻这次送的礼,对着他身旁侍从吩咐。
那侍从比自家少爷还要激动些,欣喜都要溢出眼眶。
欣喜顺着侍从扶起他的接触而传递,崔寻的眼神有些离不开那副耳坠,呆愣着站起身,跟在黎安身后亦步亦趋。
“今日还真是热闹……”
黎安懒懒地感叹,慢悠悠穿过人群。街角拐弯处整齐的脚步声、车轴声响起,是张司玉带着刚查抄的犯案人来了。
走在最前的是两匹骏马,张司玉在前,谢怀安在后。
黎安挑眉,她没见过这位大理寺卿,从前没什么交集,今日才发觉,竟也是一位俊美少年郎。
也许说少年郎有些不贴切,他的模样看起来太过沉稳,老成得很,让人只能看出威严来。
衬得谢怀安在他身后面色更显稚嫩了,黎安眼神最终还是落在谢怀安身上。
“谢御史怎么也在?”
这话只能是问崔寻,他从善如流,“张庭的事是由御史台查出线索的,后移交大理寺,郑中丞就派了谢御史协查督办。”
说白了,这贪官的事情是御史台牵头的,那功劳就得分御史台一份,且这事儿又不算难,就当卖个人情给谢丞相,派他的干儿子去大案子里面镀个金。
崔寻回话的声音没收敛,宝宁公主盯上谢怀安人尽皆知,他作为公主府的“第一走狗”,透露些消息也无伤大雅。
谢怀安已经察觉黎安的视线,有些局促。
“那是宝宁公主,张大人可要下马?”
张司玉眼神睥睨着通报的小吏,盯得那人垂目低头,尴尬地退回了人群中。
一众人浩浩荡荡走过公主府门前,消失在路口。
到了大理寺,堂下正准备审讯,张司玉却突然对着一旁发问:
“谢御史和宝宁公主熟识吧?”
谢怀安疑惑回话:“算不得熟识,只是偶尔交流诗文。”
他说得正经,却没意识到自己这话有多好笑。
在场听到的官吏们互相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谁会信宝宁公主和诗文有关联?
只有问话的张司玉倒是收回了视线,看不出什么情绪。
而此时众人心中的荒唐公主,正坐在酒楼听小曲儿。
台上唱的热闹,厅堂内看客也熙熙攘攘,黎安坐在一角隐蔽处,随着唱词摇头晃脑。
小二模样的人在桌前热情地推销着酒楼的菜品,任由旁的人从哪个地方看过去,也瞧不出这里正在交换消息。
“他们做了一本假账,将前三年户部所有的漏洞都盖在了张庭身上,但偏偏张庭这些年替温尚书做的事可不算少,他没辩解的机会,也没人会深查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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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少一件。”
崔寻汇报着查到的事,眼神却离不开耳坠,也不知道是台上在演戏还是台下在演戏。
黎安被看得有些发毛,抚了抚耳垂,顺手撑着下巴,也回望过去。
嘴里却在和小二对话:“事情办的如何?”
“公主放心,张庭私藏的真账簿已经拿到了。”
崔寻猛地回神,不可置信地看向黎安。
他一直知道黎安的谋划,她很谨慎、也很周全,即使没有他崔寻,黎安也一定早在各个地方安插了自己的人。
可这次,他还只以为是户部动作太大,黎安才提前得了消息通知他专心查案,没想到,没想到……
她竟然早就将一切规划的清清楚楚。
黎安动作神态不变,“张庭虽然狗腿了些,但有一个好处,就是爱重妻儿,尤其是他的小儿子。”
张庭所犯罪案辩无可辩,一定是会杀头的。可他妻儿倒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有人愿意想办法,也许也能争个流放。
黎安的人以太子的名义,提前一夜向张庭许诺了留他妻儿性命,交换条件便是那份真账簿。
“太子那边可会替我们圆谎?”
黎安摇头:“没这么麻烦,借太子的名头不过是和他见面的借口罢了。
张庭为他们操劳半生,得了这样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即使死前发现不对劲,他也不会开口的。”
他已经没有翻案的一丝可能了,能被御史台发现线索,就表示这一切都得了太子和皇帝的授意。
和金银打交道的人都是赌徒,等到了断头台上,他也只会赌——
赌输了也不过是自己和妻儿走向既定的死亡,赌赢了,也许还能给他们留一线生机。
总归是他人已西去,再多的他也做不到了。
崔寻有些心惊,他从没听说过黎安身边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助力,竟能悄然便做成这样一大摊子事儿。
那他呢?
他只是黎安手中一把招摇的扇面,其实所有骨架都早躲在他身后。
崔寻突然觉得自己对谢怀安的敌意变得十分可笑,即使没有谢怀安,他也一直都不是特殊的那个。
“你很重要,崔寻。”
黎安还是坚定地看着崔寻。
可崔寻竟然一点儿也不敢相信。
他眼眸微动,贪婪地看着黎安近在咫尺的脸庞,她耳朵上挂着的是他亲手送出的礼物、她指尖的触感还留在眉间。
酒馆的吵嚷骤然间都消失不见,整个世界都只有他和黎安,能不能让这样的时间再久一些,再久一些?
他眉头逐渐舒展开,像是想通了什么事——
他会做得更好,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更为了自己想看见的人。
黎安才终于有闲心认真听曲儿了。
她在崔寻身上花了太多精力,除却为了成事该花的力气之外,她最近竟还要负责安抚?
可如果只为了安抚他心中多生出的情愫,就次次出格,那黎安和台上小意讨好着看客、以求多几分赏钱的戏子有什么区别?
从今日开始,她会把这根牵着崔寻的绳,交到他自己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