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热的几个月已经快要过去,街边巷尾悄悄添了几丝秋意,京城里却还热闹得很。
太子正是春风得意,经上次调迁的人手都在这几个月站稳了脚跟,尤其是破获了贪污大案的户部右侍郎,已经和户部尚书温冶形影不离了。
皇城内,黎瑄迎面撞上照例每月进宫“打秋风”的黎安:
“宝宁妹妹!又要来抢劫父皇的什么好东西?”
“正要去挑选一番,这不,连搬东西的帮手我都带来了!”
说的是跟在她身后的楚云。
黎安打量着满面红光的黎瑄,咂咂嘴:“皇兄今日心情很好嘛!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两个人眼神交汇,相互交换一个狡猾的眼神。黎安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这“好事”;黎瑄却欲言又止,还想要卖个关子,一边推着黎安加快进承元殿的脚步,一边打着哈哈:
“不急不急,一会儿你就知晓了!”
殿内,是谢征谢丞相正和黎昭渊下棋。
黎昭渊抬了抬眉头,示意请安的众人起身,而后忽略黎瑄,只招呼着女儿:
“宝宁来啦,快快,来替朕瞧瞧,这步棋该怎么走?”
黎安顺从地走进棋盘,摸着下巴踱步几次,似乎真在深思,殿内打量和等待的眼睛、耳朵,全都朝她一个人身上聚拢。
而后终于在众目睽睽下该改换了一副寻常时候的面孔:
“父皇又拿我玩笑!
这棋盘我就瞧得懂黑色白色,数得清哪方多、哪方少,旁的我可再不知道了!”
黎昭渊和黎瑄可不知道她学过棋,一个不学无术的公主,怎么会对这样运筹帷幄的玩意儿感兴趣?
黎瑄上前一步,笑着接话:
“说起来,我曾在谢府和怀安兄对弈过,宝宁怎么也不多和他学习学习?”
谁不知道,这几月青云直上的谢御史正和宝宁公主打得火热,来来往往毫不避人。京中已经流言四起,说谢丞相的干儿子,怕是早已成了宝宁公主府的入幕之宾!
宽大袖袍下,站在众人身后的楚云捏紧了拳头。
“我哪儿有空学这个?”黎安理所当然地坐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嘟着嘴喃喃。
她和谢怀安见面的名头次次都是交流学习,但诗文篇章一张没见着,谋划下棋也没空学,剩下的,可就只有谢怀安那张俊美的脸蛋儿了。
谢征老头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是老臣,在这样的场合竟也游刃有余,跟着一起玩笑:
“公主抬爱犬子,若公主有愿,老臣回去一定嘱咐怀安,为您效犬马之劳!”
天子、人臣,相处融洽,嘴里调侃着小辈、随口话着家常,这承元殿倒真是看起来温馨之至。
寒暄一阵儿,黎昭渊终于要说起正事。
“听谢卿说,如今南方的水运已经快要完工了?”
“是,近些日子已经接到沿途官员接连来报,工期将近。”
谢老头儿回答时,带着和黎瑄一样的欣慰神色。
这预示着他们做成了一件大事。
南方交通不便,但商贸发展一直不错,许多商贾都是渔民发家,后利用水运壮大,因此,南边成立了许多各自割据的水上帮派。
金银是国之命脉,水利又是能赚钱的南方的命脉,黎昭渊和黎瑄的人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若不能统一,将水上权利攥在皇权手中,怕是日夜也睡不安稳。
但国库不丰盈,他们又怕惊扰了南方盘踞的各家势力,一旦他们联合,皇家必定要损失惨重。
所以,黎昭渊和黎瑄虽早早决定暗中投入大量人力、财力、物力,对外却只说是为了方便游玩,建造一条赏景之路。
天朝百姓信任王朝的强大,对于享乐之事自然也乐见其成。
总之,近日事情将成,黎安便将自己作为最好的幌子,送上了门来。
“水运?这便是皇兄说的好事吗?”
黎安一脸疑惑地问。
她本就应该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的,自然不明白什么是集权,什么是利国利民。
“楚云可跟你讲过南方的景色?”黎瑄走至她身旁,手掌拍在黎安的肩膀上,眼神却看着楚云。
楚云上前一步,还以为对自己有什么安排,他的病已好全,但脖间还是留下了疤,已经养成了穿高领遮挡的习惯。若说起南方,他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身上丑陋的痕迹,心有挂碍。
却听黎瑄和黎昭渊有来有回地唱起戏来。
“小桥、流水、人家,想来应是和京中完全不同的模样,宝宁可有兴趣?”
黎昭渊也似乎在回忆,说道。
不等黎安回,黎瑄凑近了些,像是要说些兄妹间的悄悄话,可声音却没收敛:
“听说南方美人也是不少,也许比起宝宁妹妹的西暖阁还要姹紫嫣红些?”
黎安似乎终于听懂了,也来了兴致:“果然是好事!可路途遥远,宝宁可实在是吃不了什么苦的。”
她不能轻易答应,她得为自己多争取些好处,她今日,可真是来打秋风的。
在场人眼角眉梢都笑起来,看黎安就像看撒娇的小丫头,满足一个小丫头的心愿,他们不放在眼里。
黎昭渊眼神落在黎瑄腰间挂着的腰牌上,示意他交出来。
“苦谁也不会苦了朕的宝贝女儿!拿上你太子兄长的腰牌,普天之下,所有东西,尽去取用便好了!”
黎安心满意足,还不忘让楚云顺手牵羊,带走了承元殿一张精巧砚台。
是花鸟使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搜罗来的器物,形制像是官窑的东西,却内有瑕疵,巧的是,这瑕疵由东至西蜿蜒起伏、又一路上分裂出许多花纹来,倒是成就了一番无心插柳柳成荫的别致。
黎昭渊无奈笑笑,也不小气,只是最后嘱咐:“记住了,这一趟南下是公务,要注意分寸。”
注意什么分寸?别把国库搬空了吗?
黎安不在乎地敷衍点头,而后,头也不回地扬长离去。
宫墙很高,两个人的影子被夕阳拖得很远。
黎安在前,楚云在后,两个影子接连在一起,延伸在有些窄的长廊夹道内合二为一,像是夹道中生存的一处裂缝。
“……公主,这次真的不带上我吗?”
黎安没有安排楚云的去向,楚云就这样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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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线有些委屈。
他以为自己跟着花鸟使南下的经历,能为他光明正大地站在黎安身侧作一份依仗,可他换来了一身自己都不愿意多看的丑陋疤痕,却只是他们口中无意提起的一句话而已。
模样已经是他所拥有的东西中,最能拿得出手、最引以为傲的东西了,可他刚刚站在承元殿中,不,是他每一次站在他们之中——
他的皮囊仿佛就失了色,他似乎只是一个名字、只是一个物件,没人真的看到他,没人将他考虑其中。
他说不出来这种感受,只是每一次,都觉得想快点回府,快点回到那个,只属于黎安和他的公主府。
黎安转过身,仔细瞧着楚云的模样:“此行路途遥远,又还是去南边,你身体尚未养回来,自然该在家中待着才对。”
其实她的眼睛并没落在楚云脖间,可楚云的委屈却更大,混合着难堪和懊悔。
“……公主是在嫌弃楚云吗?”
黎安有些奇怪,看到他高高束起的衣领处,那里已经许久不曾看见从前的玉白色脖颈,才恍然大悟。
她脚步上前,伸出手抚了抚楚云的衣领,手指不自觉游到他的耳垂,摩挲着,摇摇头说:
“好看,真的。”
“我见过这么多人,你是最好看的,以后也会是,永远都是。”
黎安没有说谎,从楚云被黎昭渊送进公主府那第一眼起,她就这样觉得。
指心的触感从冰凉变得温热,她就这样盯着楚云的眼睛。
楚云终于有些欣喜,却又很快焦急起来:“路途遥远,楚云陪您一起去好吗?只要公主您想,陛下一定会答应的!我们现在回去……”
说着,他甚至祈求地拉起黎安的衣袖,忧愁的一双含情双眸里,夹杂着急切和期待,让人忍不住要心软。
可能是日落的感觉太过凄凉,黎安的眼睛也染上了颜色。
黎安手臂垂下,没再接话。
两个人心中都清楚的,黎安不是一个会轻易更改自己决定的人。
她不能带着楚云,他是皇城的眼睛、是黎昭渊的眼睛,这是他的来处,也是他存在的原因。
这一点永远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可她这一趟,有许多正事要做。
也许再回京城,就该有大事发生了。
“……为什么?”
楚云挣扎半晌,还是低垂下眸子,喃喃问。
不想再沉溺这样的压抑气氛,黎安故作轻松地回:
“府中事物繁杂,若你我都走了,谁来掌家?”
楚云总是很好哄。
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抬起来,已经又转上惊喜。
她刚刚是说,公主府是“家”吗?是他们两个的“家”吗?
夕阳西下,一个轻巧的身影跟在后面,絮絮叨叨确认着黎安刚刚说的话。
“……公主是说,让我来掌家吗?”
“对啊!”
“那府中掌家腰牌,也是我来使用?”
“没错!”
“府里事情可多了,公主今次出远门还得预备许多东西……”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