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白吗?
冰凉茶水的触感还留在他面容上,黎安的指尖却骤然带来一阵暖意,可她又在眉间稍纵即逝。
崔寻的脖颈突然有些僵硬,他只能顺着话语点点头。
黎安没有挪开和他对视的眼眸,而是态度放缓下来,继续用双手整理着散落在他衣袍上的茶叶,一点一点。
空气似乎凝滞,崔寻连呼吸都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眼前这一幕。
崔寻,你究竟在想什么?
他也这样问自己。
“户部新上任的右侍郎是黎瑄的人,那人赶在年中最忙的时候清查旧积,就是为了打大家一个措手不及,好让一些混在里面的东西蒙混过关,你要仔细探查,后日,来公主府给我答复。”
黎安再没说责怪的话,说完这句,抽出袖中绣帕塞进了崔寻有些握紧的手中。
“擦干净再出去吧,耳坠在桌上,后日也记得一同带过来。”
·
天气越来越热了,蝉鸣早早便开始吵闹,幸好晨起叶片上还能凝着几滴露珠,这才让人觉出几分清凉。
谢怀安今日穿的是玉色的衣裳,外罩丝质长褂,上面绣着似乎是竹叶或是飞燕模样的刺绣,随身体坐卧摆动,像是夏日里一阵清风,坐在一片郁郁葱葱间,让人看着便觉得清新。
黎安进门后,入目便是这样一幅景色。
有些舍不得移开眼睛。
春儿的脚步也放轻,和身旁欲要上前通传的侍从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跟着黎安从侧面绕至亭中。
黎安走近了,眼眸就定定看着这样一副景象——
玉色的郎君坐于廊中亭下,左手握着一本翻开的书页,右手捏着一只瓷玉茶杯,树影绰绰,映在他衣袍上。
谢怀安被脚步声音提醒,才抬起头,就看见宝宁公主一副看痴了的模样。
他有些不自在地放下手中物件,起身请安:“拜见宝宁公主。”
黎安眼眸中闪过可惜,却又最终被喜色替代——画卷里冷冰冰的美人,哪有看得见也摸得着的美人有意思呢?
黎安撇一眼面前石桌上的丰富菜色,又将眼神移到谢怀安脸上,道:
“谢大人府上的菜色……真是一如既往的秀色可餐呢!”
谢怀安不是傻子,自然知道黎安又在说胡话,只是默默起身,摆好两幅碗筷。
“今日怎的将早膳搬到亭中了?”
“近日天热,只有早上难得有几分清凉,亭子里四面通风,我觉着倒比屋内舒适,公主莫嫌弃。”
黎安已经坐下,熟练地拾起筷子开始进食。
谢府的厨子太得她心意了,简直是她能早起的唯一信念。
谢可怀安心中藏着事,用膳时还有些心不在焉。
他脑中思绪翻覆了一日,也没将事情报给御史台或是谢丞相。
崔寻暗闯案牍库虽是大事,可他因何要闯才是最重要的,可自己却对这事的缘由没一丁半点的了解。
昨日他不该因一时疑虑就跟踪崔御史的,反而让这没头没尾的事情,成了他心头的烫手山芋。
“美人蹙眉,让我心疼呢!
谢大人可有什么心事?本公主虽然资质平平,却也愿意做你只听不答的树洞哦。”
谢怀安装作没听见黎安的前半句调戏之言,放下手中筷子:
“公主多虑了,谢某只是在想今日教习之事。”
黎安咽下最后一口玉浆,起身也跟上他离开的步伐,在身后无所谓地撇撇嘴:
“谢大人不愿说便罢了!我倒是有一件趣事要分享!”
谢怀安领着黎安去书房的脚步一顿,疑问道:
“什么趣事?”
两人正身处廊角拐弯处,侍从丫鬟们按照惯例并没跟过来,只有远处偶尔能见府上几人各司其职的动静。
似乎是为了消息的保密,黎安一脸神秘地猝然朝谢怀安靠近!
逼得他背不得不靠在了墙角上。
砖石的冰凉透过薄衫传到身体,谢怀安身体有些削瘦,背部的骨头微微有些撞疼了,连眉心也不自觉皱了几分。
“我的人打探到——
本该收录在案牍库的禁诗,竟被郑中丞藏起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案牍库?又是案牍库?
会和崔寻的举动有关吗?
谢怀安想静下来思考,可黎安的鼻尖只差一分便要贴到他脸上。
他的睫毛很长,但不算浓密,像是刚刚的亭下树影,忽闪着形成一道道阴影落在眼下。
果真是,秀色可餐。
气温渐渐升腾起来,谢怀安睫毛轻颤,两人的呼吸竟然就在这逼仄的墙角,被夏日里的温热空气交织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公主……”
谢怀安想出声说这于理不合,可也不知怎么,他的嗓音有些沙哑,说出的话倒像是欲拒还迎。
黎安眼眸流转,一寸一寸观摩着谢怀安的面容肌肤,好似是在吞噬着两人之间的余留的空气,如愿瞧见他耳后渐浓的红晕,才笑起来。
又自然地后退一步,两个手指捻起谢怀安的衣袖,拉着有些呆愣的人朝书房走。
“谢大人别只顾着发呆,和我一起猜猜缘由?”
书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才唤回了谢怀安的理智。
“咳咳……”
他还想说起刚刚没能来得及制止黎安动作地话,可看黎安已经一脸纯良地乖巧坐在案桌后,摆弄着书本和纸笔。
好像他已经错失了开口的良机。
“公主以为呢?”
黎安撑起脑袋,似乎想到什么,眼睛闪着光:“想来也许是郑中丞和我一样,觉得天下文章并无什么好坏之分,自己偷藏去读了吧?”
她眼眸中是快要满溢出来的天真,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谢怀安也在对面案桌后坐下:“偷读禁诗可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是御史台的人,若做了便是知法犯法。
也许是公主的人看错了也不一定。”
谢怀安已经冷静下来,半掩着的门隔绝了刚才墙角的刹那出神。
他在思琢黎安的话,尽量让自己的反应像是正常状态。
“谢大人也太草木皆兵了些,除了你,可没几个人会这样正直。”
黎安的回答不像深思过,只是顺着讲些不知轻重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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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在宝宁公主来看,偷藏禁诗只是为了一时好玩儿?可对一个偌大的御史台来说,绝不会是一件“趣事”。
“公主的人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黎安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谢大人铁面无私,求了你几次也不肯帮我偷拿,本公主只好去拜托……”
话至此处,已经不需要黎安再挑明了,说得多了反而让谢怀安起疑。
她话语突然停住,黎安真心询问:
“谢大人会吃醋吗?”
这转弯来得太急,谢怀安有些没弄明白这问题的来源。
“御史台内,除了谢大人之外,我还有别的人,谢大人会吃醋吗?”
这话说得太暧昧,难道谢怀安是她的人吗?
是什么角色的“她的人”?
明明在谢怀安来看,应该是一句完全没道理的话。可黎安说的真诚,眼神紧盯着,似乎还煞有介事地在苦恼一般,让人忍不住要去深思。
黎安却是真心问出这句话的。
她清楚崔寻近日的反常就是因为这个,而谢怀安她又是一定要挖的。以免再出现崔寻的情况,她还是得提前问明才好。
“……不会。”
从他听说宝宁公主的第一日起,她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瑰宝。
也许是黎安早就被金尊玉器堆砌成了一副尊贵模样,也许是黎安天生就带着对这世间理所当然的占有欲。
谢怀安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黎安那传闻中一后院儿的俊美郎君。
他从没想过其他的可能。
谢怀安似乎从心底里,理所当然地认为这天下所有的东西都该是她的,她的眼睛就应该装下这世上所有的美丽。
·
黎安从沐恩居回府时,已经近黄昏。
欣赏美人是件乐事,可美人变夫子、还需得她时时装傻充愣,也真的很累人。
“春儿,我们去沐恩居有几次了?”
春儿故意数着手指,左手掰下去又接着数右手,好似怎么也数不完,最终却笑着说:
“加上紫极寺那次,也不过才四趟,公主这么快便喜新厌旧了?”
才四趟吗?
谢怀安一次比一次熟练地准备早膳,她还以为已经过去几个月了!
黎安瘫在软榻上,有气无力地回:
“哪里来的新?光旧的就快把我折磨死了!”
春儿点点头,蹲在黎安身旁:
“春儿懂了!公主原来是想要些新面孔!不若去东宫转转,再挑几个?”
春儿语气的调笑收不住,这样一想确实如此,黎安好似是将太子阵营的人当成了公主府的囊中之物,先是崔寻、后是谢怀安,誓要把骨干精锐都挖个遍!
黎安的脸皱在一起,发狠一样伸出双手,用力捏着春儿的脸蛋儿。
两人笑闹着,一阵胡来,竟都翻倒在地上。
晒了一日的房间,终于在日落后有了一丝凉意,地板的触感成了两个人嬉闹后用来降温的好途径。
黎安索性大字躺下,却听春儿问:
“公主是喜欢崔御史多些,还是喜欢谢御史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