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六儿气喘吁吁回到玉螺巷,家中门扉大敞,被踢碎的门板躺在地上,屋中空无一人。
一瞬间,他全身血液犹如凝固,不,四娘……四娘!
他形状颠狂,发疯似的屋中翻找起来。但到处都没有,直到借着灯笼,看见床下露出的一块衣料。他拼力往外一拽,那死沉的肉身竟是个鞑靼士兵的尸体!
吴六儿吓得瘫坐在地,可四娘不会武艺,定是有人来帮了她!思及此处,他一脚将那鞑靼人的尸体踹回床下,拎起歪倒的灯笼奔出门去。
有人来帮了她……吴六儿想到什么,试探着往巷子深处走去,这户人家搬来才两日,四娘同他提过。
院中与他家一样杂乱不堪,地上还有新鲜的血迹,他压低了嗓子,“四娘,四娘?”
寂静的院子中只有他手中灯笼的噼啪声。
“四娘……”他带了哭腔,她不在这儿,难道真的被鞑靼人抓去了……正要哭出声,地下的草垛子里忽得露出半个脑袋:“憨货,这儿!”
他惊喜地张大了嘴,丢下灯笼直奔过去,“四娘,我这就救你出来!”
“憨货,我好不容易才藏进来!”刘四娘拽拽他的袖子:“下来!”
哆哆嗦嗦地钻进地窖,吴六儿这才看清有七八个街坊都在此处,李老丈,刘大娘,宋老倌,牛婆子......
几人中间还有个人形的麻袋,软软地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是周娘子和她的家人帮我们把那群鞑靼人打死的!”刘四娘眼眶一红,“这人也是她托付给我的,叫我们且在此处躲着。你从外面回来,可知是什么情况?”
街坊们也纷纷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
吴六儿硬着头皮,将自己胳膊上这条青色布带的来历说了。
李老丈气得差点将拐棍儿撅断:“这帮天杀得狗官!竟然勾结蛮子,卖城求荣,真是连祖宗的骨头都卖了!”
“四娘,咱们杀出去罢!”刘大婶站起来,“我虽是个妇道人家,但身强体检,便是能砍那蛮子一下都算赚了!”
“不可!”刘四娘与吴六儿夫妻俩急得同时站起身来,两颗脑袋“咚”得一起撞到顶上,土渣子一把一把簌簌掉落。
另一边,与漆黑小院气氛截然不同的叶州府衙中,此刻正是灯火通明。
朱漆高门两侧,硕大的红灯笼随风摇曳,王参将站在门外的台阶上,急得来回打转。
刺史周怀德找不到了,派去接他的人全部横尸在青芜巷外的街上。
没有尸体,至少说明人没有当场被杀。可与鞑靼方面接触的人一直都是周怀德,眼下主心骨没影了,让他怎么办!
正急得心焦,长街尽头传来一阵马蹄的脆响,王参将抬头一看,烈烈火光自远处奔涌而来,夜色之中,来人被一群士兵簇拥着,骑着高头大马,十分威武得意。
赵吉立在马上,懒洋洋道:“王将军,我方才遇到你的手下,听说周大人失踪了?”
黑压压的士兵围堵在府衙门前,王参将心头没由来的一怔,赵吉此人一贯狡诈,若不是看在周大人的面子上,他才不愿与此等莽夫往来!
此时来问,恐怕不安好心。
王参将不悦地眯起眼睛,妄图压过对方的气势:“你怎么来了?城门现在是何人在守着?”
“呵呵,城门处安全得很,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罢!”赵吉飞扑下马,猛地举起陌刀,狠狠朝王参将头上砍去。
王参将虽存着几分提防,但到底没想到赵吉竟敢直接对自己动手,来不及应对,只得仓皇往后躲闪。但赵吉手中的刀更快,噗嗤一声,飞溅的血液染透了他的胸前的铁甲。
赵吉的心腹围上来,一人一刀,很快结果了王参将。
赵吉伸出拇指擦净了唇边飞溅的血渍,“若有人问起,到时就说是魏狗的人杀了他!”
“是,将军!”众人纷纷听令。
“哈哈哈哈好!”赵吉放声大笑,“兄弟们,随我进府衙!属于咱们的功劳,也该给咱们了!”
府衙的屋檐顶上,四人借着夜色,静静将这一场血腥又儿戏的夺权场景尽收眼底。
原来周怀德手下之人并非是一条心。各自为政,争权夺利,鱼肉刀俎不过全在一念之间。现在赵吉忙着带人进府衙抢银子,城门空虚,正是他们的好机会。
成珏低声道:“眼下唯有两件事最为重要,一是将顾茗的家眷找到送走,二是尽快组织起魏将军在城中剩余的人马,否则让他们分而杀之,撑不到天亮,这便是一座彻底的孤城了。”
“你们说魏滔到底将顾茗的家眷放到哪儿去了?”林逸之挠挠头。
秦艽:“魏滔想保住证人,但叶州局势不明,哪有安全的地方。”
当初宋大人也曾说过这样的话!薛灵玥忽得眼睛一亮:“我知道她在哪儿了!在叶州大牢!咱们现在就去劫牢房!”
夜色如铁,叶州府衙大牢,两扇几人高的玄铁大门紧紧关闭,门外漆黑一片,甚至连一盏灯笼都没有。
唯有透过沉重的大门,隐隐听到里面兵丁巡夜的脚步声。
这大狱里没什么油水,眼下连鞑靼兵都不稀罕来。而周王等反贼的手下忙着在府衙内争地盘,更是无暇顾及。
亮明身份,看守的将军罗慎立刻将四人带至一干净整洁的单人囚室,甫一开门,屋中正在做针线的妇人一怔,“可是苏将军?”
她抬起头来,见是生面,不由得有些畏惧:“你们是何人?”
“苏将军今夜有事,来不了了。”薛灵玥走入囚室,“我等是武宁卫校尉,从长安来为顾将军平冤的。”
顾夫人眼眶霎时泛起泪意:“当真?我还恐再看不到这一日了!”她连忙双手呈上怀中的布卷,正是她泣血的供词。
因怕叫人发现,她在外层绣了一副百花图加以遮掩,此时仅仅绣了一半。
“有您这份证词,顾将军肯定会昭雪的,”成珏一把卷起顾夫人的供词,“行了,回头再哭,先跟我们走,此地不宜久留!”
牢中通道极为宽敞,青砖垒起的石壁两侧点着盏盏油灯,微弱的灯火阑珊如豆,将众人的影子拖得斜长,打在四周空荡荡的囚笼间。
众人行走之间,薛灵玥悄声与罗慎道:“罗将军,请问您手下还有多少可用之人?我得向您借至少十几人,先送顾夫人出城。”
“你们不是来护送她的吗?”罗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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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诧异。
薛灵玥眼眸一暗:“眼下鞑靼大军在城中烧杀劫掠,若连我们都走了,城中数万百姓便一点活路都没了。”她说着,四下打量周遭,猛地话锋一转:“为何这牢中的囚犯这样少?”
“此前的重刑囚犯都被魏将军斩了,剩下这些多半是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罪名较轻的。”罗慎随口一应,亦是心头发沉,薛灵玥话里的意思,是请他率手下部众随他们杀出去,与鞑靼做最后一搏。但他手下不过千人,这无异于以卵击石......
“几位大人,我率军迎敌尚可,但这……这都是些城中的地痞流氓,无赖混子,万一他们就此跑出去,引出更大的乱子怎么办?”他道。
忽得,一个生着疤头的人犯双手扒着栏杆,探头喊道:“快去啊!我刘癞子要是跑了,下辈子做王八!”
紧接着,牢房内断断续续,传来或远或近的附和:
“对,我王二麻要是跑了,下辈子也……也做王八!”
“我也是!”
“我……我也是!”
“滚滚滚,一个个都学老子!”刘癞子笑了。
听到这群囚犯的话,薛灵玥猛地脚步一顿。
没有退路了,眼下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不反抗只能死在此处。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心中一沉,没有与任何人商量,她自经下了决定。
薛灵玥下颚微抬,转身望向大狱宽而深的甬道,一字一字朗声道:“众位可知,眼下鞑靼大军正在城中烧杀劫掠,咱们的家人妻小无不危在旦夕。你们虽曾有过错处,尚在狱中,但都是我大周的血性男儿,眼下敌人就在城中,可有敢上阵杀敌者?”
她言辞铿锵,所有犯人的目光都透过大狱的木栏看了过来,或惊诧,或迷惑,或坚毅。
秦艽与成珏林逸之也下意识停住脚步,而罗慎心头震动,几乎是呆在原地。
薛灵玥站定,胸膛挺起,铿然有声:“我薛灵玥在此,向各位以官位作保,来日我若还有性命与诸位相见,必定上书请功,为诸位言明今日御敌之功!”
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秦艽没有犹豫,立刻走到薛灵玥身后半步,“我秦艽,亦会以官位为诸位做保。”
听到他的声音,薛灵玥没由来心中一热,两人对视一眼,坚定的暖流缓缓遍布全身。
“我——”刘癞子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他带着镣铐一蹦三丈高:“让老子出去杀几个鞑靼兵!”
“老子也去!”
“杀蛮子!”
薛灵玥转过身来,目光灼灼望向罗慎:“待鞑靼人发现此处,咱们就真连最后一丝反抗的余地也没有了!还望将军应允,叶州父老乡亲的安危,就全在众位身上了!”
当兵的保家卫国,吃的是老百姓种得粮,穿的是老百姓织得布,大敌当前,若连父老乡亲都护不住,到了地下有何颜面?
士兵们纷纷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将军,我们都跟着您!咱们杀出去吧!”
罗慎沉沉一叹,好一招釜底抽薪,他一个领兵的将军,难道还不如牢里这群屠狗辈!
他大手一挥,“好,众人听令,即刻打开牢门去除枷锁,随我开门迎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