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浓稠,寒鸦四起。
叶州城头上,成垛的火把在朔风中摇曳不定,将士兵们挺直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四下传来甲胄相撞发出脆冷的摩擦声,苏定真身着将袍,亲自登上城楼巡视。
“苏将军!”巡逻的士兵纷纷停下脚,朝他恭声行礼。
苏定真点点头,目光沉沉眺望着黑漆一片的城外。远山的山脊上,成群的飞鸟在夜色中如同骇人的鬼影,纷乱而起,四散惊飞。
今夜的气息似乎与往日不同,格外凝重而肃杀。
站在城垛中间,苏定真眉心不自觉地拧起,沙场宿将的直觉让他没由来的心口发紧。
“传令!”他虎口按住身前的宽厚的城墙,朝旁侧喊道:“今夜都给我把招子放亮点,胆敢懈怠者,军法处置!”
临近亥时,城外似乎陷入了一种死寂。
蓦地,官道尽头隐隐闪出一片跃动的寒光,黑漆漆的影子如鬼魅缓缓逼近。
他们的马蹄上裹着粗布,踏在地上发出阵阵闷响。
城墙上,众人警惕地举着火把,远眺而去,大声厉呵:“什么人!”
对方没有应声。
苏定真立刻抬手示意,弓箭手纷纷拉弓,将利箭对准城下。
然而几息之间,接着一阵火光,众人忽得看清那猎猎军旗上,偌大的“魏”字正迎风招展。
“苏将军,是大将军回来了!”一小兵惊喜道。
苏定真一愣,心头升起狐疑,没见大将军传信,怎得突然便到城下了?
正想着,身后响起沉沉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来,是王参将。对方行了个礼,朗声道:“苏将军,末将看得清楚,来人都着我大周军服,是大将军没错!
“苏将军,开城门罢,咱不能让兄弟们到了家门口,还在外面睡草席子啊!”
照大周军规,大军一律不可夤夜入城,理应在城外安营驻扎,待天亮方可入城。
他有些犹豫,恰在此时,王参将又上前一步:“苏将军,请大将军进城罢!”
“这……”苏定真犹豫几息,从城头向下喊道:“你们是大将军麾下哪一部的?”
有一人骑马上前,借着火光一看,竟是魏滔的副将王孝泉:“是我!大将军受了重伤,亟待回城医治,苏将军,开城门罢!”
听了他的话,苏定真心中疑惑顿消,立马传令:“打开城门,迎大将军回城!”
“开——城——门——”
众将士连声传令,寂静的夜里,唯有这军号声声分明。
然而就在城门彻底放下的那一刻,借着城门外跃然晃动的火把,苏定真终于看清了城下大军的样子——面宽如铲,眉高目深,下覆虬髯。
不,不是大将军!
是鞑靼!
鞑靼来了……然而他还来不及发出警告,一阵刺痛猛地自腹部蔓延而上,刺穿整个胸肺。
苏定真不敢置信地看去,最后一眼,是王参将冷笑森森的面容。
他正放声大笑:“苏将军,末将这就送您一程!”
亥时一刻青芜巷外
已经是宵禁时分,坊巷外空无一人。偌大的街道上寂静无声,几只无主的猫狗轻巧地穿梭在夜色之中。
长街尽头,一个影子跌跌撞撞,急奔而来。
月光将他的侧影打在巷边的白墙上,薛灵玥定睛一瞧,正是周怀德提着袍子踉跄着跑来。
他面色惨白如纸:“二位小大人快随我跑罢,鞑靼人攻进来了!”
薛灵玥好整以暇地站在街道正中,闻言似乎并不惊讶。
“鞑靼?”她杏眼冷冷,嗤笑一声:“你的人手脚还真是麻利,这么快便将把鞑靼放进来了?”
话音才落,周怀德脸上的惊恐瞬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涔的笑意,“好个武宁卫,想不到还真是小看了你们!”
秦艽面若寒霜:“叶州城高奇坚,易守难攻,若是围而攻之,恐怕三月都拿不下,你们把魏滔的大军引离叶州,便是想不费一兵一卒,将叶州收入囊中。”
“正是,魏滔为人刚愎自用,自以为是,我不过略使区区小计,他便率军拔营,落入我的圈套之中。而他信赖的苏定真,更是个愚蠢至极的蠢货!”周怀德捋捋胡须,情不自禁站在街上放声大笑。
薛灵玥眼中寒芒闪烁:“若我所料不错,今夜鞑靼人便是穿着我大周军服入城的罢?”
“哈哈哈,不错,你这女娃聪明得很,叫我都不忍心杀你了!”周怀德万般得意的笑道:“现在我的人已经率着鞑靼大军杀入城中,我劝你们还是审时度势,束手就擒罢!”
说罢他抬手一挥,身后倏地冒出十几个黑衣护卫,齐齐举刀,朝薛灵玥与秦艽亮了刃。
“呸,我先杀了你这狗官!”薛灵玥举起双刃,朝周怀德直杀而来。
与此同时,早隐在暗处的林逸之与成珏杀将出来,四人前后包围,呈夹击之势,将这群护卫困在中间。
四人手中刀刃飞快凶狠,毫不恋战,几乎是次次见血封喉。
不消片刻,周怀德手下最后一个护卫也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周怀德望着满地的死人,惊骇地倒吸一口冷气,扭头要跑,被薛灵玥一把抓住后领子揪回来,他害怕的高呼:“慢着慢着,壮士,我知道你们要找的——”
话音未落,薛灵玥已经狠狠对着他的脖颈敲了下去,她冷声骂道:“拖延时间,以为我还会信你这狗官?!”
周怀德双眼一翻,登时瘫软在地,昏死过去。
林逸之将早准备好的马车牵来,四人利落地将他甩入车中。
秦艽与林逸之在外赶车,薛灵玥与成珏则跳上车内,拿着麻绳将周怀德五花大绑,顺手塞块麻布进嘴,再套上面罩与麻袋,万无一失,简直如个人形粽子一般。
马蹄四飞,车轮滚滚,几人快马扬鞭赶回玉螺巷中。
长街尽头已经隐隐传来火光与喧哗的人声,是杀入城里开始屠戮的鞑靼士兵。
薛灵玥跳下车,直接翻进隔壁的院子,低声喊道:“四娘,四娘快醒醒!”
屋中,惊醒的刘四娘慌忙穿衣,举着灯将门打开。借着灯火,她一见薛灵玥这幅装扮——锦衣夜行,手中的双刃寒光闪闪,忽得便什么都懂了。
“有人把鞑靼大军放进城中了,”薛灵玥急道:“一会你们都躲到我家中新挖的地窖去,今夜都不许出来!”
刘四娘一怔,眼中猛地翻出泪花:“蛮子真的杀进来了?”说着,转身要往屋里跑,咬牙恨道:“我去拿刀跟他们拼了!”
薛灵玥一把拽住她,气道:“你疯了,你家中还有老母幼子,你若是出了什么事,让他们怎么活!”
正说着,门外传来阵阵惨叫,鞑靼士兵的狞笑声合着他们沉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犹如催命魔咒,直奔过来。
“砰”得一声,门板被用力踹开,两个身着大周军服的鞑靼士兵举着刀闯进来,眼小如鼠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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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见两个女郎,纷纷露出□□。
薛灵玥猛地吹熄了刘四娘手中的灯,转身跃起,双臂交叠,手中双刃一转,破风而出,没有片刻迟疑,直接割断那两个鞑靼人的喉咙。
鲜血飞溅,他们窒息着剧烈抖动,不消几息便死透了。
刘四娘瑟缩在门边,呆望着这一幕,混身发颤。
“鞑靼进城,必会屠杀百姓,你带着家人躲去我家,我会处理好他们俩的尸体,”薛灵玥定定到:“四娘,在这偌大的叶州中,我只信你,我家地窖中有一个人,我恳求你帮我看好他,直到我回来找你。”
刘四娘手脚具在哆嗦,心中却因薛灵玥冷静的嘱咐而平静下来,她双唇发颤,坚定道:“好,你去罢,我等你回来。”
寒夜如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漆黑的小院里,林逸之与成珏借着月色,小心地扶着手软脚软的街坊们一一下到地窖内。
薛灵玥将遮掩的茅草摆放整齐,正撞上秦艽背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飞速跑来,“李老丈是最后一位街坊了,”他微微喘着粗气,朝薛灵玥道:“那几个鞑靼兵的尸体我都处理好了,没留下活口。”
李老丈两脚一挨地,便眼含热泪,握着秦艽的手连连感慨:“多亏你了后生,要不我这条老命今夜便交代了!”他擦了擦泪,“娘子你好福气,嫁了个好郎君呀!”
“是我好福气,能娶到我娘子。”秦艽害羞地摸摸鼻子。
大敌当前,薛灵玥没心思解释,给了秦艽一拐子,轻笑几声,点头应了,“您老快进去藏好,那鞑靼蛮子怕还要再来呢。”
安顿好街坊,四人将小院中的东西翻覆倾倒,假做伪装,而后跃上屋檐,身形消失在暗夜之中。
另一边,城门口,自从那道沉重的城门缓缓降下,鞑靼大军不费一兵一卒,轻松奔入城中。
王参将率人解决了城墙上苏定真的残余部众,而后极速奔下城来,接应他的人,正是叶州镇将赵吉。
他递上手中的青色布条,“叫你的人把它都绑在上胳膊上,省得咱杀起来大水冲了龙王庙!”
众人纷纷去抢那活路的凭证,气得赵吉怒骂:“没出息的东西,抢什么,都有!”
吴六儿混在这群镇戍兵中,飞快地抓住一根布条系上。
发完了东西,赵吉便出言催促:“王参将,您先去与周大人汇合,把城门交给我就是了!”
鞑靼大军已经进城,不会再有人马来了。
王参将对赵吉的作态有些将信将疑,犹豫几息,还是骑上快马,奔府衙去了。
暗夜中的影子消失在长街尽头,赵吉倏地变了脸色。
他一改方才的殷勤小意,冷眼望着王参将离去的方向,万分不屑道:“哼,那王涧想抢老子的功,没门!兄弟们,魏狗不让咱们喝酒,不让赌钱,还不让玩女人!老子干得是随时掉脑袋的活计,这点乐子都没有还图什么!”
赵吉举起手中的长刀,双目圆凸,厉如夜叉恶鬼:“不如随我杀进城去,将魏狗的人统统斩了!到时叶州上下,也有咱一席之地!”
众人听罢,群情激昂,纷纷出声应和,高举起手中的佩刀,连连叫嚷:“随将军杀进城去!”
除了吴六儿。
他混在人群中,随意敷衍的附和两声,便趁乱溜了出来,借着夜色的掩护直奔玉螺巷。
他不想做鞑靼的走狗,也不敢反抗那些卖城的将军,此刻城中暴乱,守着家人才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