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于大亮,驱散了屋内最后一丝昏暗,慕砚恒几乎是屏着呼吸,费了半天功夫,才将自己从青容的“封印”中一寸寸剥离出来。
好在,这次是他先醒的,不然又是一番惊吓。
他无声的退开一步,正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嗯……”地铺传来一声带着浓浓睡意的低吟。
慕砚恒的身形瞬间定住。
只见青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而后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里还蒙着一层刚睡醒的惺忪。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视线先是有些涣散的扫过屋顶,然后才缓缓聚焦,落在了站在她旁边浑身写满了“离我远点”的慕砚恒身上。
她的目光在他紧抿的薄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记忆的碎片开始回笼,她微微蹙眉,神情有一丝细微的窘迫。
“呃,师父,您,昨夜……”她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眼神微微垂下,避开了他的审视,“弟子……酒后失态,劳烦师父了。”
这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懊恼和歉意,仿佛真的只是添了麻烦。
慕砚恒看着她这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却又掩不住耳尖微红的模样,额角那根神经又开始隐隐跳动。
懊恼应当是真的,但这副“我很无辜只是喝醉了”的样子,绝对有五分是演给他看的。
他面无表情,言简意赅:“无妨,收拾,启程。”
说完,不再给她任何眼神,转身推门而出,步伐比平时快了一分,有点急于摆脱的意味。
青容望着那迅速消失的背影,轻轻呼出一口气,指尖在微红的耳尖上按了按。她慢悠悠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连宿醉的头痛都似乎减轻了不少。
她也没想到自己半醉不醉的样子这么吓人,昨天的那些行为,基本都是她借着酒劲使出来的,换成平常,她其实……也不太敢。
不过干都干了,那就欣然接受吧,反正目前看来效果不错。
村口,晨雾未散,李婆子和许多村民早已等候在此,脸上写满了不舍。
慕砚恒负手立于稍远处,周身散发的气息比晨雾更冷冽,仿佛要将昨夜沾染的所有烟火气都驱散。他看也未看旁边正与李婆子话别的青容,只等着她说完便立刻离开。
阿牛挤在最前面,少年挺拔的身躯在晨光中显得有些落寞,他手里端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小包,眼神紧紧追随着青容。
待青容与李婆子说完,转身欲走时,阿牛猛地冲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青容姑娘!等等!”他声音洪亮,将手里的布包不由分说塞进青容怀里。
青容下意识接住,入手沉甸甸的:“阿牛哥,这是……”
“山里的一点干货,路上带着吃!”阿牛挠了挠头,忍不住问,“你们还会回来吗?或者……我能去哪里找你吗?”
眼见青容沉默不答,阿牛笑容依旧灿烂,却难掩眼底的失落。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那是一个用宽大草叶简单卷成的小筒,里面插着几支沾着晶莹晨露的野花。
花朵不大,颜色也不甚艳丽,是山间常见的淡紫色和嫩黄色,却开得生机勃勃,气息清新,一看就是刚摘不久。
“早上刚采的,还带着露水呢。”阿牛将那束小小的野花也塞进青容手中,眼神亮晶晶的盯着她,“青容姑娘,你是仙女,我知道我不该有那些痴心妄想,你教会我很多,让我知道山外面还有那样的世界,这花,这吃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送别的礼物,你不要有负担,收下吧。”
他笑容坦荡,没有纠缠也没有哀怨,甚至可以算得上虔诚:“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我……我不奢求啥回应,就是想把心意告诉你,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的。”
青容低头,看着手中那束在晨光中微微摇曳的野花,眼中闪过一抹极其短暂的怔然。
她抬起头,脸上不再是客套的温和,而是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切笑容,声音比晨风还要柔和:“我收下了,阿牛哥,我很感激于你对我的喜欢,花很好看,可……”
“阿容。”
慕砚恒不知何时已站在了她身侧,脸色十分阴沉:“该走了。”
话音未落,手上已用力,强硬地将青容拽向自己身边,力道大的让青容踉跄了一下。
“哎!师父!”青容手腕吃痛,忍不住低呼一声,同时心里那股故意作对的小火苗“噌”的一下就冒了出来。
她又不是什么劳什子物件,哪有慕砚恒让她干嘛她就干嘛,不让说什么就不说什么的道理?
以前因为任务所需,她整体表现得十分顺从,可现在她非得掰一掰慕砚恒这个臭毛病。
她被拽得侧过身,却倔强回头,脸上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对着被这突如其来一幕惊得愣住的阿牛提高了声音。
“阿牛哥,多谢你的心意……”
她才刚冒出点话。
“青容!”慕砚恒几乎是半拖着将青容彻底拉在自己身侧,高大的身躯如同一道屏障,隔断了青容与阿牛之间所有的交流。
他视线盯住青容带着一丝挑衅笑意的脸,下颌线绷得死紧:“即刻启程。”
那声音里的寒意,让周围送别的村民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青容被他禁锢在身侧,感觉有点闷,她不得不仰起头,猝不及防便撞进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深处。
他是急切的,眼中不满的情绪很明显,一如既往的冻人,可不知怎的,可能是太阳晃了眼,一瞬的恍惚间,竟能让人从中捕捉到一丝祈求。
青容忽的怔住。
那点蓄意挑衅的火苗竟奇异的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茫然。
她形容不出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心头莫名颤了一下,空空的,忽然就忘了下一步该说什么。
慕砚恒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他一手紧紧攥着青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了个法诀。
一道剑光闪过,昆吾剑悬于身前。
在村民们敬畏又复杂的目光中,慕砚恒揽住青容的腰,足尖一点,两人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只留下村口一群目瞪口呆的村民,以及望着天空失神的少年阿牛。
疾驰的剑光之上,凛冽的风吹得衣袂翻涌,好像随时要把人掀翻下去。
慕砚恒揽着青容的腰侧,将她摆在身前挡风用,另一只手依旧倔强的扣着她的手腕。
跟羁押犯人似的,明明以前她都是坐在后面。
青容有点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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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悄悄侧过脸,想看看他的表情。
“不许回头,看路。”
“……”
青容默默转回去,瞥了眼脚下飞速掠过的苍翠山林。
昨夜似乎没白折腾。
准确来说,最近的每一个作为都没白折腾。
青容垂眸,看着自己另一只手中挂着的那个粗布小包,旁边捆着略有些凌乱的那束沾着露水的野花,淡紫嫩黄的花瓣在她指间因风微微颤抖,却始终没有弯折。
啧,还挺顽强,这么大的风都吹不落。她心里嘀咕。
“你喜欢他?”
一道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的穿透风声,砸在青容耳畔。
青容的心跳猛地漏跳了一拍。
她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微微侧过身,仰起脸看向他,她故意将握着野花的手抬高了些,杵在两人视线的正中央。
“喜欢?”青容拖长了调子,笑吟吟的,“师父指的是哪种喜欢?若说男女之情,那自然是没有的。”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一片带着露珠的花瓣,语气忽然变得认真。
“只是……像阿牛哥这样,纯粹又坦荡,且不掺杂念的心意,明知无望却依旧真诚的捧出来,师父,您不觉得这份真挚本身,就足够令人动容吗?”她抬起眼,清澈的眸子直视慕砚恒紧绷的侧脸,“无关风月,只为真心,这样干净的感情,在这世间,难道不是弥足珍贵?”
她的话语清晰坦荡,仿佛只是在客观评价一件与她无关的事情。
偏偏那花杵在两人之间,分外扎眼。
慕砚恒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所以,你动容了?”慕砚恒哼出一声冷笑,“弥足珍贵在哪?山野里一个傻小子捧把随手摘来的野草便如此轻易的撼动了你,你的道心是纸糊的?”
“……”真是不太好听啊。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藏着一种倔强:“师父此言差矣,弟子并非铁石心肠,也知分辨真情假意,阿牛哥的心意纯粹干净,如同那山间清泉,弟子感慨这份赤诚,珍视这份善意有何不可?难道修道之人,便该断绝七情,冷眼看待世间一切真挚情感吗?”
慕砚恒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可笑的事情:“那你告诉为师,何为真挚?是这束几日后便会枯萎的野花?还是几句无需承担任何后果的漂亮话?”
这些有什么代价?和花花公子骗未出阁的小姑娘有什么区别?
“青容,不要被这浮于表面的炽热蒙蔽,这世间所有的主动示好,初看时都是真挚的,可人心之复杂远不止这些,廉价的馈赠谁都能给,顺口的言语谁都能说,其背后所求,你真能看透?”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眼中那点审视渐渐敛去,转而成了些更复杂的情绪。
青容没注意到这细微的变化,她低下头,呢喃般低语,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惋惜。
“师父,它或许廉价,或许短暂,但至少此刻,它是真的。”
她的声音很轻,立刻被呼啸的风吹散。
昆吾剑的速度似乎更快了,仿佛要迫不及待的逃离这一片战火的地方。
慕砚恒揽在她腰间的手臂轻微的颤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