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谕传出去,才从薛承淮那回来的云生就听到了。
她匆匆赶回去,一掀帘,正在和程怀珠说话的薛婵抬头:“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
云生喘了喘,和她说:“陛下,晋贵妃娘娘为皇贵妃了。”
程怀珠一下子就从薛婵怀里坐起来:“真的?”
云生点点头:“正碰见陛下身边的内监传旨呢。”
程怀珠道:“这可是喜事呀。”
薛婵没说话,想了想,觉得大概真的是喜事吧。她从卷起的帘中往外看,看见了一轮月。
很圆,很亮。
她低下头,摸了摸自己衣袖中那还未送出的生辰礼,撑着下巴走神。
听说江策负伤了,也不知道人怎么样。
程怀珠对她说:“你要是担心,可以去找他呀,反正很近不是吗?”
薛婵一下子站起来。
是的,她在这里坐着有什么用?是等别人来告诉她,还是等他自己来?
等又要等到何时?
为什么要把决定权交给别人?
程怀珠才转了个身,薛婵已经抓起一把提灯出去了。
她也想跟着出去,可是薛婵走得特别快,愣是一下子没追上,只看见那身影越走越快。走到后面,近乎跑了起来,消失在无边月色里。
月已上中天。
江策包扎好从露庭出来,准备回去。
走下几级石阶,余光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于是停下脚步。
西廊尽头连着一道宝瓶门,瓶外金桂浓香,悬着的宫灯映出门上刻着的“风露”二字,而风露里头有条纤纤的影。
江策步子轻快,迎着一道道细河似的晚风去。
待走近了,他立刻背手弯腰,调笑道:“听说薛大姑娘斗叛贼,救公主,连陛下都夸机智英勇的很呀。如此看来,倒是某配不上你了。”
那张意气飞扬的脸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笑声浸着浓浓甜香。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还笑得出来?”
江策却笑得更灿烂了,每一个字从他嘴里出来都在活泼泼地跳动:“你来找我,我当然高兴,怎么就不能笑了?难不成,我不笑却要露出个苦哈哈表情吗?”
“咦,那也太丑了。”他倒是捏着下巴认真想了想,又明晃晃嫌弃。
他这样不着调,薛婵干脆伸手打在江策手臂上。
“啊!”江策捂着手臂,疼得直吸气。
薛婵慌了一下,想要去看,可是江策却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玩笑:“疼啊,薛大姑娘。”
她没好气道:“活该。”
江策却笑着问她:“这么晚了,夜深露重的你来找我做什么呢?”
薛婵浅浅叹了一声,从袖里取出个小木盒子来,递给他。
“这是?”
“你的生辰礼。”
江策接过瞧,里头是一个青瓷圆盒。
“打开看看吧。”
他立刻听话地打开,瓷盒里乖乖卧着一团鲜红明亮的印泥。
江策一看就知道这是宝泉印泥,一两价值千金,他推送回去:“这太贵重了,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薛婵直接往后退了两步,又将双手背在后头:“你说的‘送出去的礼,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怎么,才不过几月,你就忘记了?”她也开始打趣道。
江策有些羞赫,轻声道:“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呢。”
薛婵:“我已经送出去了,你要是再送回来,下回可什么都捞不着了。”
江策也只能小心把印泥揣进怀里,向她大大作了个揖。
“你......你的伤严重吗?”
江策弯眼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因为担心我,才借着送生辰礼来见我的吗?”
他说了句轻快的玩笑话,只想着逗一下薛婵,看看她避谈的模样。
可薛婵走近了抬起脸,那眉都认真得蹙成一团小山:“是,我是担心你。”
“若不是担心,我又巴巴地在这儿等什么?”她又轻垂眼,两抹弯弯眉黛色溶溶,晕出浅淡的埋怨。
薛婵神情认真,江策立刻收起那副调侃的腔调,认真回答她。
“挨了一箭,却只是擦伤,太医说养两天就好。”
薛婵轻轻抿唇,没有说话。
江策笑道:“你若真担心我......不如就画幅小图送我,也好让我时时看着。心情愉悦了,自然就好得快。”
她轻笑一声,微微挑眉:“那也要看我有没有时间,我事情多着呢。”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只是劳您忙里中赐闲。日子还长,我也等得起。”
薛婵抬起眼,溶溶月色里江策依旧看着她笑。
“扑哧”
对视上的一瞬,她也忍不住笑了一下。
“出来已久,我回去了。”
薛婵重新提起灯,转身过宝瓶门。江策几个箭步就追了上去,挡在她面前。
两人差点撞上,她有些不悦。
江策也没做什么,只是往她手里塞了块冷润的东西,另一只手像风一样拂过头顶。
待薛婵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退到了廊下。只有轻快的声音,透过溶月风露而来。
“路上捡的,比不得你的心意珍贵,权当送你玩儿吧。等得空了,我再去寻更好的来。”
薛婵笑了笑,提灯和不远处等候的云生初桃一起回去。
等回了住的地方,薛婵坐在镜台前摊开手心,里头躺着一块粗朴的石头。
与漂亮好看沾不上边,只是圆圆的,立着两个小尖,像个猫猫头。
她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抬头。
一挑银灯照镜,云鬓松松,芙蓉盈盈色浓。
她想了想,坐到书案前提笔作画。
《秋芙蓉》才让人送出去不到半天,江策又遣人送了一张笺来。
“去骑马,明日同心湖畔见,请至。”
花笺角处落了一枚闲章印,带着幞帽的猫正认真作揖。
薛婵提笔挥毫。
江策打开来看,只有三个字。
“看心情。”
这是一个期待与落空并存的约定,可是江策不在乎。
他甚至一早就去牵了绿眉在同心湖畔等待,从旭日东升到日渐西斜都没有等来薛婵。
可是江策十分有耐心,绿眉在湖边饮水,他就坐在桥下看书。书看得久了,从第一页反到最后一页时,薛婵还是没有来。
他合上书,放在了一旁的石头上。
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一天一水皆澄碧。从湖面吹来的每一缕风都是柔暖的,捻着丝丝细甜的香气。
如今过了中秋,桥头的垂柳早已稀疏染黄。江策忽地想折上几枝柳来编个花蓝子。柳叶黄了,可是还有桂花,还有野菊,秋天也还有很多的花开着,并不会让花篮看起来空空荡荡。
正好,她还没有来,等她来了,花蓝子也编好了。
江策这样想着,起身去攀折那水边的垂柳。
“泊舟?”
听得一声唤,江策拨开垂柳,看见萧阳君身着骑服正上了桥,看着他一脸笑意。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江策捏着手里的柳枝,有些不好意思,可却坦诚道:“我和她约好了在这里见,所以想趁她还没来编个花篮送她玩儿。”
听他这样说,萧阳君打趣他:“好巧的心思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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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策被她笑得有些脸热:“巧不巧的也不重要,她高兴就好。”
萧阳君笑着点了点头,低头一看,将自己手里刚折的几支花递给他。
“既然你有心,我也增点秋色好了。”
江策接过,道了声谢,又问她:“你这是要去哪?”
萧阳君道:“和殿下约了去骑马呢。”
江策:“说起来,我瞧萧怀亭最近也是郁郁的,约着几次他都推了。我问他,他也只是说没事。”
他提及哥哥,萧阳君瞬时笑意散了不少,眉眼间也尽是愁思。
江策大概知道萧怀亭心思重,和郑少愈李雾等人也大概揣摩出了些事,只是大家聚在一起都没提罢了。
“可是......因为婚事?”
自从大吵一架,爹就病了。后来萧怀亭跪在床榻边叩首,也只是说从不曾忘记责任,只是不希望太早成婚。希望可以等到仕途稳定些,再行考虑。
于是,家里就总是浸在无尽的安静之中了。
萧阳君别过脸,悄悄擦了擦从眼眶里落出来的泪,转过来时还是那般明媚的笑。
“你放心,等你成婚那天,哥哥肯定会随着你一起去迎亲的。”
江策叹了叹气,柔声安慰她:“你哥哥也是个极有主意的人,偶尔与父母想法不一样也是常事,过段时日就会好的,你不要太担忧了。”
“再说了---”
他又玩笑道:“你们家这算什么事啊,若我是明义伯的儿子,还不知道你爹娘该多稀罕萧怀亭呢。”
萧阳君被他逗笑,阴郁之气随之散了不少。
可是松快了没多久,她又叹了气:“我哥哥的婚事算是搁着了,可是近来爹娘又开始为我相看人家了。”
“可是我跟本就没有准备好出嫁,那些人我也都不大喜欢。”
说起喜欢,她甚至都还不明白什么叫做喜欢呢。
她也和程怀珠看过不少戏,听过不少故事,两人还凑在一起说过,可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问江策:“泊舟,你喜欢薛姑娘吗?”
江策道:“喜欢”
“那喜欢是什么感觉?什么样的感觉才叫做喜欢呢?”
或许她真的是太烦恼了吧,又或许是太过好奇了吧,竟然问江策。
江策想了想了想,温笑道:“其实我也不大知道,什么样的感觉才叫做真正的喜欢。我只知道,不见的时候想见她,见了她又在想下一次的见面,甚至想要天天见她,一直见她。也许每个人都不一样吧,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萧阳君听得有些似懂非懂,于是江策笑道:“或许,等你真正遇上自己喜欢的人,就会明白的。”
萧阳君疑惑喃喃:“会有那么一天吗?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
“那是自然,你很好的,”江策笑道:“你和萧怀亭都是一样的人,细心温柔,光明坦荡,是我见过最有君子之风的。”
萧阳君笑了笑:“你也很好,六郎也很好、薛姑娘也很好,大家都好。”
江策亦笑:“是,她是很好,我知道。”
两人笑了笑,就此分别。
江策坐在桥下水边,继续编着那个小花篮。他又采了两把野花放进去,将花篮点缀得灿烂如锦。
他提着花篮左看看右看看,觉得差了些什么。望着天想了想,于是又编了两只小蝴蝶。
江策托腮望桥,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反正水面渐渐漾出了金光。
远远的,好像有人过来了。
江策立刻站起来,看着那人一点点走近,模糊的身影一点点在眼中清晰起来。
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连呼吸都忘了,只是怔怔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