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娉婷慕 > 39. 第 39 章
    将近傍晚的时候,司空青蓝的马车才缓缓停靠在瑞王府门前。


    门房殷勤端来脚凳,郑嬷嬷小心翼翼扶着司空青蓝下来。


    “太妃当心脚下。”


    先前在奉天殿内强撑一口端庄气,回程这一路司空青蓝都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精气神,倚在郑嬷嬷肩头假寐,此刻回了府中,便再无需刻意遮掩,病恹恹地坐在厅前。


    “走时灶上就煨了养心汤,奴婢现在就去给太妃端来?”


    司空青蓝疲惫点头,“喝点也好,省得待会说话没力气。”


    郑嬷嬷朝门口候着的丫鬟招了招手,丫鬟默默后退几步,转身往小厨房去。


    “去临风阁将兆儿请过来。”


    郑嬷嬷暗自叹了口气,心事重重出前厅往临风阁去。


    谢兆比司空青蓝早回来一个时辰,先前带着袁彦一路慢悠悠出了平京去往西郊,又刻意慢吞吞回返,即使这样,仍教人生了些依依不舍的眷恋,好似听她多说一个字,都足以填补这么多年无论怎么圆满都显得空荡的心。


    独自回味时,听见郑嬷嬷在外说话。


    “母亲可用过饭了?”


    郑嬷嬷尽量不让情绪外露,站在门边回话道:“太妃问殿下晚饭可有用过,若是尚未,便过去同太妃一道吃吧。”


    谢兆没立刻回应,心中却已知晓,母亲白日走的这一趟皇宫定是出了什么不小的事,否则定会如往常那般留在宫中用膳,也断不会一回来就要叫他过去。


    “只用了些茶点,”谢兆放下书册起身来到门边,“郑嬷嬷且先回去陪母亲,我稍后便到。”


    郑嬷嬷欲言又止,终归碍于主仆有别,低低应了一声,匆匆返去前厅。


    谢兆思索片刻,“荷风?”


    一直安静候在房梁上的荷风在空中翻滚几圈后稳稳落地,“殿下,我在呢!”


    “水玉楼的案子是时候了结了,继续深挖姜祝两家以及四殿下的隐秘事,明面上安排一个凶犯傀儡,到时候我会让刑部的人前去料理。”


    荷风半句废话都没有,“放心殿下,这件事保证做到天衣无缝,任是神探在世也别想从中找出丝毫破绽!”


    “去吧。”


    谢兆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去往司空青蓝的院子。


    饭菜已经摆上桌,郑嬷嬷正在细心布菜。


    “母亲。”谢兆见司空青蓝双眼放空,只好轻唤一声。


    司空青蓝回过神,勉强露出一抹笑,“兆儿,快坐。”


    谢兆提箸夹了根笋到司空青蓝的碗中,随口道:“白日听家仆说母亲出门去了,可是遇了什么不愉快?”


    司空青蓝没什么心思吃饭,却还是将芦笋放进嘴里缓缓咀嚼,谢兆耐心十足,并未表现出探究意味,见她动筷,自己也慢慢吃了起来。


    “这几年府里时常举办各种宴席,平京城中各家府眷基本都来相看过,真就一个都没看得上的?”司空青蓝的声音是深思熟路后的沉缓,即使内心愤怒与焦急并行,也不能轻易教她变色。


    谢兆无奈,“母亲。”


    “上次的也没有?”


    谢兆举箸的动作一顿,随即撂下碗筷,“母亲,咱们府中如今就只剩你我母子两个主人,所以无需这般藏掖试探,如果有话,不妨直说。”


    司空青蓝微微一叹,眉心蹙起,“你可知今日我去了何处?”


    谢兆亦是有话直说:“宫中。”


    司空青蓝抬眼看过去,忽然道:“你父亲去时给留下的暗卫,可有尽职尽责?可有泄露过踪迹?”


    “不曾,”谢兆摇头,“他们都很能干得力,这些年从未懈怠过,除我之外,没人知晓他们所有人的身份与动向。”


    司空青蓝放下心来,继续之前的话,“宫中那位今日叫我前去,是给你赐了婚。”


    谢兆不动声色,缓缓问道:“谁家?”


    司空青蓝道:“薛崇贵那位嫡长女。”


    搭在桌上的手微微卷起,谢兆压下心中突兀而出的不知是喜悦亦或激动的情绪,稳着声音继续问:“原因?”


    司空青蓝眼底冷意聚集,隔墙有耳似的将声音放得更低,“他到底是年龄大了,这些年越发乐意胡闹,所做的事情中,有几件能够说得通逻辑?在那个位子上坐了大半辈子,土埋半截竟开始由着自己胡作非为!”


    谢兆却说:“母亲稍安,儿子倒觉得他这件事做得并不像欠考虑,而是的确专门推敲过了的。”


    司空青蓝看了他好一会,蓦地笑了笑,发自内心道:“兆儿果真长大了。”


    “母亲……”


    “好,我不说这个,”这一路都仿佛有块重物压在心头的感觉终于在此刻轻松起来,司空青蓝喝了口养心汤,“虽说自你父亲故去,咱们王府便一蹶不振不似往日,但古语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中那位上位至今,呼风唤雨,看似事事顺遂,心中却始终忌惮着你。”


    谢兆默然。


    “他不敢杀你,更不敢寻什么无理由头轻贱于你,因为他不知道你父亲走时是否给你安排过后手,更不知我手里到底还有什么底牌,他怕一旦动了杀心,非但伤你不得,反倒剑尖向内,他自己打草惊蛇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些年他屡屡试探,都被我挡了回去,你去刑部任职之事,是用扬州刺史那棵墙头草的命换来的,他死不足惜,却让宫中更加如临大敌,”司空青蓝低低叹息,面色疲累,“可我又能再挡几年呢?人终归有死的那日,至时宫中少了大半顾忌,就算你能死里逃生,可在北梁境内,恐怕再无能容你之处。”


    谢兆说:“既如此,他何不耐心等到那天到来?莫不是宫中出了什么变数,他认为自己等不到了?”


    “他的身体状况只有太医院杜提点一人最为清楚,就连窦太医都无从接触,”司空青蓝摇头,“杜提点的妹妹这几年独得圣宠,就连姜氏与狄氏都没办法撼动她分毫,幸而那杜氏膝下只有一位年方十岁的长平公主,否则姜狄那两位若联合起来,杜氏怕是早早便入了土去。”


    “可这些与我婚事何干?为何他偏偏选中薛府嫡女?”


    “那位薛千金近日名声受损颇重,恰巧宫中那位不知该拿你如何,而薛大人也欲向他讨个金口玉言,他便将两件事合并一处,既给了薛大人一个定心丸,还能恶心了你。而你因为外头那些说辞,必定心生芥蒂,这样就算我们与尚书府结亲,也不是什么良缘,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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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力可借。”


    谢兆听完,微微松了口气,“母亲就是为着这件事烦闷不已?”


    “这难道还会是什么好事?”


    谢兆说:“事在人为,谁能说得准呢?”


    司空青蓝不明所以。


    谢兆眼底逐渐染上笑意,认真道:“母亲,既是皇家赐婚,儿子没什么异议,愿意娶。”


    司空青蓝愣愣望着她,郑嬷嬷更是震惊不已,“殿下?”


    “母亲,实话与你说了罢,自那日打春宴上见过一面起,儿子便已倾慕于她,也早就同她言明自己心意,本还犯愁该如何处理这之中的种种障碍,而今得到宫中赐婚,便再无任何顾虑,择吉日完婚便是。”


    “当真?”司空青蓝难以置信,“可外头那些事真真假假,你当真半点不介意?你要知道人言可畏,就算有宫中的金口玉言,可又怎能完完全全堵得住悠悠众口,传扬出去,怕是要连你一并指摘嘲笑了!”


    谢兆眼神熠熠,“母亲,娶亲是儿子娶,薛府嫁女亦是她嫡长女嫁,旁人不必替我成婚,更不能替她嫁我,往后的日子终归是我二人自己过,安知其中乐趣非我所求?至于人言可畏,我与她都不是能被三言两语左右之人,唾沫淹不死我和她。”


    司空青蓝半晌没回过神来。


    谢兆起身向她行了大礼,“母亲,儿子已做了决定,婚事上还请母亲和嬷嬷帮忙操持,若之中有用到儿子的地方,儿子定会全力配合。”


    直到他告退离开,司空青蓝仍未从之前的震惊中回过味来。


    郑嬷嬷见状更加担忧,轻声提醒,“太妃,殿下已经走了。”


    司空青蓝慢慢侧过头,好半晌才问了句:“你上回说,她兴许并非正缘。”


    “哎呦,那都是婢子胡乱猜测的,哪能当得了真?”郑嬷嬷忙告罪,“太妃,且婢子瞧着殿下的神色,似乎并无任何勉强之处,相反听完后甚至还有些迫不及待了,好像成婚之事,越早越好,迟了怕生变故呢!”


    司空青蓝闭上眼睛,脸色难掩疲色。


    “罢了,圣旨都接了,明日你去请司天监的张监正,择个最近的吉日,将婚事尽快落实。”


    郑嬷嬷不敢有任何他话,点头应是,“好在成婚之事早在太妃的计划中,所需东西都是现成的,就是不知薛府那边有无准备?”


    司空青蓝道:“明日递个帖子去薛府,请薛大人过府一叙。”


    “是。”


    “难得的是兆儿心甘情愿,想必婚后定会用心经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司空青蓝起身,郑嬷嬷赶忙从旁虚扶,“我亦并非顽固之人,若她甘愿在府中安稳一世,就算传言是真,我也不会有任何轻贱于她的念头。”


    郑嬷嬷道:“但愿薛家千金是个有福的。”


    司空青蓝点头过后,便再无话。


    与此同时,薛府。


    薛崇贵散职回府,一路径直去往后院水天居,此刻他手握圣旨,端坐书房,与袁彦面对面。


    “天恩难测,依靠帝王青睐注定不能长久,既然尚书府没办法一直护你周全,嫁进瑞王府,于你而言,利大于弊。”


    袁彦低头摩挲圣旨上的纹路,久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