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天色下,皮岛的每一个角落都极为压抑。


    每一个角落仿佛都有怨灵在隐隐约约地嚎叫,令人惊惶而又恐惧。


    岛上一座宅院中,莱州副总兵金日观愤懑地一拳砸向桌子,“入他娘,白登庸那厮也跑了!”


    黄孙茂正襟危坐,毫不意外,“陈洪范这个总兵都跑了,他麾下的副将岂会坚守?倒是沈世魁竟无要走的意思……”


    金日观语气稍稍平和一些,但仍见讥讽之色,“沈世魁虽然鲁莽,但为人直率,在大是大非上站得住。


    “何况,这东江镇是他安家立命的地方,他如何舍得这土皇帝的好处?”


    黄孙茂嘴角微微抽动一下,但事已至此,他必须忍受这些武将的粗鄙。


    金日观突然起身,肃声道,“末将全听监军吩咐。既然黄监军信了那人,末将这便去布置。时间紧迫,耽误不得。”


    黄孙茂颔首,“请金副将为皇上竭力杀虏!”


    金日观拱手道,“必为皇上效死!”


    黄孙茂也站了起来,亲自送走金日观。


    关上门,他气定神闲的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担忧。


    他望向明亮的天空,胸口愈来愈沉闷。


    他迈步回房的步子,后院忽起一阵奇怪的响声,他面色大变,下意识开门想要逃跑,可门外却出现了一张他不想看到的面庞。


    他愣在原地,门外那人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连带着脸上的横肉也颤动起来。


    “黄监军,你既然到了皮岛,怎么不与本镇打声招呼?”


    黄孙茂大脑飞速运转,面上却十分镇定,“沈总镇到访,还不快快进来,黄某可不能怠慢了沈总镇!”


    沈世魁毫不客气地带着人走进院中,后面的人还不忘“替”黄孙茂关门。


    “现下东虏逞凶,总镇事务繁忙,黄某岂能打扰总镇?”


    黄孙茂向正堂走去,边走边做出请沈世魁进去坐的姿态。


    “没想到总镇还是发现了,这么大阵仗,倒是有违黄某的初心,倒是不如一开始便告知沈总镇。”


    “黄监军乃是上官,莅临我皮岛,我这个做主人的都却不知道,真是大大失礼!”沈世魁大步跟上去,“金副将也是,找了处这样的破宅子,人死了都没人发现!”


    黄孙茂脚步一顿,沈世魁哎呦一声,“黄监军,你看我这嘴巴,粗俗惯了,请你见谅。”


    黄孙茂并未多说什么,只笑着请沈世魁进屋坐下。


    他不知沈世魁究竟为何而来,但他身为监军道,偷偷潜藏在皮岛,定会让这位总镇气恼、疑惑和警惕。


    在这一关头,他必须打消沈世魁的这些情绪。


    否则,无论是沈世魁扣押他和金日观,还是豁出去投了奴兵,皆不是日益衰弱的东江镇所能承受的。


    但他也不敢据实以告。


    他不能完全相信沈世魁。


    “不妨与沈总镇直说,黄某来皮岛,是放心不下皮岛的防务。”黄孙茂一脸正气,看上去很是坦率地说道,“黄某若是直说,反而看不出皮岛布防的真实情况。”


    沈世魁的面色顿时阴沉,“黄监军,本镇本事再不济,也不像陈洪范那厮一样逃了。皮岛与朝鲜铁山郡隔海相望,这海便是东虏的天堑。


    “莫说东虏,再算上可恨的朝鲜兵一共不到两万,便是十万大军,他们也打不下皮岛!”


    “当真如此么?”


    黄孙茂板起脸来,点出皮岛防务的种种不足,一会说海上哨船偷懒畏敌,一会说对轮岗休息的将士毫无约束,常有人赌博喝酒闹事。


    沈世魁听得脸都黑了,这黄孙茂分明是鸡蛋里挑骨头,但偏生他又不能反驳。


    “黄监军教训得很,”沈世魁气得当即告辞,“本镇这就去改正!”


    沈世魁几步走进院中,亲兵都看了过来,他看向头领说道,“留二十个人在这保护黄监军,其余人跟本镇走。”


    末了,他不忘加上一句,“留下的人要听黄监军的吩咐,他要你们做甚么,便做甚么,明白了么?”


    亲兵尽皆应声,头领指定下留在前院、后院的人,便跟上沈世魁离开了。


    一回到总兵官署,沈世魁的亲兵头子便道,“总镇,那黄孙茂虽是偷偷摸摸来的,但到底是监军,我们派人看着他,是不是……”


    “他身边只几个奴仆,老子留人听他使唤有何问题?便是告到皇上那去老子也不怕!”沈世魁很是不满,“再说了,哪有他这样办事的?偷摸摸过来,甚可恶!”


    亲兵头子想了一阵,有些害怕地说道,“沈帅,黄孙茂该不会是想与金日观联手,夺了东江镇的兵权罢?”


    沈世魁眸子一震,他是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但现如今当官为将的,谁干净了?


    “鞑子还在对岸,不是内斗的时候!”沈世魁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和担忧,“你派人悄悄盯着金日观,盯着就好,有甚么异动告诉老子。”


    亲兵头子应下,转身要走,却又突然回头,有些迟疑,但到底还是说了,“沈帅,朝廷跟黄狗官实在过分!


    “朝廷给东江镇的饷银越来越少,还得我们自己做生意赚钱养活自己。黄狗官这时候来皮岛,不提前说,是根本不信我们。


    “我们干脆投了鞑子,许多东江镇弟兄在鞑子那做着大官。那尚可喜虽做了王,可沈帅你献上东江镇,未必不能称王……”


    “闭嘴!”沈世魁火冒三丈,连拍三下桌案,“老子是辽东人!鞑子把辽东汉人当狗!老奴当年杀得辽东十室九空!老子便是去死,也不投鞑子!”


    亲兵头子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心里却想,“辽东人怎么了?投降鞑子的汉奸,哪个不是辽东人?


    “汉奸都能在鞑子那当王,可在大明,除了姓朱的,哪个汉人做了王?跟着鞑子能升官发财,做狗算甚么!”


    想是这么想,嘴上却不是这么说,“沈帅,小的知道错了,小的是怕狗官害了沈帅,小的……”


    “闭嘴,滚罢!”沈世魁瞪着他,仿佛要生吃了他,“下次再说这等不忠不义的话,老子砍了你脑袋。”


    亲兵头子跪地认错,沈世魁很是不耐烦地将他打发走。


    他传下沈世魁的军令,明面上是按黄孙茂要求整顿军纪,实际是派人盯着金日观。


    皮岛上好一阵闹腾,闹到天黑后乃至三更前仍不得安宁。


    但天亮后,又变回了原样。


    在皮岛对岸的朝鲜铁山郡,情况却全然不同。


    满汉兵将,皆被调动起来,气氛虽然压抑,但更多是肃然,充满着严格遵守秩序带来的力量感。


    阿济格本与一满人说话,见孔有德等人快步过来,便示意那满人退下,皮笑肉不笑地上前迎接孔有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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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仲明、尚可喜三人。


    孔有德行礼之后,便面色凝重地说道,“武英郡王,岛上似乎有变。”


    阿济格不以为意,话语带上了几分嘲讽,“有变?皮岛能有何变故?”


    孔有德按下不满,恭敬回道,“听闻是明国的登莱监军道偷偷来了皮岛,发现岛上将士懈怠,将沈世魁训斥了一番,沈世魁昨日整饬防务……”


    “喔?”阿济格稍微有了些兴趣,“这沈世魁整饬防务,整饬成何样子了?”


    “这……”孔有德顿了下,“武英郡王,这整饬防务,一日两日也看不出甚么。但作战之事马虎不得,不让再等几日?”


    阿济格斜睨着孔有德,“作战之事本王尚不需恭顺王教导。”


    “恭顺”二字被阿济格念得甚重,孔有德似有愠色,但却又好像从未有过。


    阿济格根本不在乎,他嘴角上扬,已不再掩饰他的不屑,“恭顺王,莫以为本王不知你们在想甚么。


    “但,恭顺王,你要知道,皇上已有不满。我大清南伐朝鲜,也不过用了两月时间,现下打皮岛竟也耗了两月!


    “再拖下去,恭顺王你还对得起‘恭顺’二字么?”


    这时尚可喜突然插话,“武英郡王说得甚是!东江镇上下甚么样子,你我还不清楚?一个监军道变得了甚?不过上下敷衍了事罢了!


    “再说沈世魁那厮,靠着卖女儿上位,有甚么好担心的?今日满洲大兵渡海,定能一击毙命,将东江镇这只烦人的苍蝇彻底拍死!”


    阿济格大笑道,“不错,还是智顺王有大智慧!”


    尚可喜高兴地拱了拱手,“武英郡王谬赞。”


    “好了,三位,今晚满汉朝鲜大军一齐攻岛,不得有误!”阿济格扫视三人,“勿像朝鲜人那般说一句动一步,你们可都是我大清的王爷!”


    话说到这份上,孔有德哪能不乖乖从命。


    孔有德微微低头,余光看到耿仲明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也看到尚可喜一脸谄媚地望着阿济格,好似一只讨赏的狗。


    阿济格却不想理会他们了,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便走了。


    计划不变,一切如旧。


    汉满朝鲜大军,分为一奇一正两部。


    正面,以骑兵、三顺王及朝鲜兵为主力,驾驶巨舰渡海,摆开强攻皮岛的阵势,吸引皮岛官兵的注意。


    另有一支奇兵,由乌真超哈昂邦章京石廷柱、户部承政马福塔统率,乘坐小船于天黑前起锚,驶至皮岛附近后暂且停泊不动。


    一更时分,石廷柱、马福塔以鳌拜、准塔为将,率前锋趁着夜色登岛。


    皮岛西侧果然防守松懈,虽然有兵,却非鳌拜等勇猛之将一合之敌。


    明军溃逃,鳌拜等兵将高举火把,为马福塔等指引方向。


    马福塔大喜,当即下令全军靠岸。


    几十艘船陆续起锚,划破海浪,向皮岛逼近。


    火光逐渐明亮,举着火把的人影轮廓也渐渐浮现,马福塔不由地露出一道微笑,对石廷柱说道,“明狗无能至此,满洲在皮岛将有一大胜……”


    话音还未落下,身后忽地轰隆作响,好似雷云在海面上炸开了一般。


    马福塔身子一震,急忙往后一看。


    近处,小船倾覆,将士哀嚎。


    远处,水柱冲天,火光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