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读书网 > 其他小说 > 春日惊蛰 > 50
    床头柜上, 电子钟的数字跳到了23点,温宛冰翻了个身,傅珺雪跟着环住她握住她的手腕, 缠抱着她, 声音带着慵懒的喑哑:“是要回去了?”


    温宛冰“嗯”了一声。


    傅珺雪没松手, 把脸埋在她背后, 很轻地叹息。


    “你一个人会害怕么?”温宛冰想到酒鬼还会心有余悸。


    傅珺雪抓着她的手松了松,往下滑了一截, 在她手背上画圈圈,当下就装作还很害怕的模样:“我说会的话,你会留下来陪我么?”


    温宛冰半撑起身,捞起地板上的外套, 摸出手机又躺回到了床上:“我和妈妈说一声。”


    前段时间她总在加班,在公司里凑合睡一觉, 到中午才抽空回去洗个澡换衣服的事时常发生。何秀英见怪不怪,只提醒明天是周末让她劳逸结合。


    傅珺雪伏在她肩头,看着她和何秀英发消息, 没忍住, 笑了起来。


    笑时的气息都扑撒在温宛冰的耳畔,温宛冰偏了偏头问:“笑什么?”


    “突然感觉我好像你养在外面的情人, 委屈可怜, 使劲浑身解数要你留下来陪我。”傅珺雪好笑地解释。


    是有点像,温宛冰也跟着笑了声,她叮嘱何秀英早点睡觉, 内容发过去后,笑意慢慢敛了下去,坦诚而又真挚地说:“你和家庭之间, 我会努力平衡好的。”


    “好渣哦~”傅珺雪故意逗她,“我可真喜欢你这种‘渣’。”


    结合之前的玩笑话,她这句是有点歧义,温宛冰脸漫上淡淡的绯色,嗔道:“我说认真的。”


    傅珺雪眼里的柔情漾开,从身后拥住她,摸索到她的手,掌心相贴,语调温柔而又坚定:“我知道,我相信你可以平衡好,我也知道阿姨情况特殊,所以不用着急,我们慢慢来。”


    温宛冰眼波流转,手指收起,紧紧扣住。


    这次她主动扣住,不会再停下来,也不会再让傅珺雪走丢了。温宛冰心里是柔情似水,而环抱着她的傅珺雪垂眸看见她从何秀英的聊天窗口切出去,眉心轻轻一簇,在温宛冰准备退出微信的时候制止道:“等等。”


    温宛冰愣住,手按在屏幕上没有动。


    “你把给我的备注也删了?”傅珺雪侧目睨她,


    “……”温宛冰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手一滑,切出了微信。她的手机屏幕非常简约,就一页的app,备忘录在第一排十分显眼。


    傅珺雪显然不打算放过她,拽着她胳膊,掰过她的身体,一笔一笔地算起了旧账:“从分开以后,你一次都没找过我,胡椒都收到你群发的新年好,就我没有,胡椒的朋友圈你点赞,不给我点,还删我备注,你怎么不把我号直接删了呢?”


    温宛冰微微抿了一下唇,低声委屈地反驳:“你也没给我发,我以为你把我删了呢。”


    “那你怎么不试试看我是不是真的把你删了呢?”傅珺雪眯了眯眼,高挑的眉往上一扬,了然道,“害怕?不敢试?”


    被戳破的温宛冰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说:“你要是没删我的话,为什么最后那天实在合约书上给我留言,不是发微信给我留言。”


    “因为自己一笔一划地写更有力度。”傅珺雪说,“我那是一个字一个字提示你,人生苦短,善待自己,要和心上人一起走到阳光下。你是一个字都没看懂,还是我压根不在你心上啊。”


    说到最后,傅珺雪轻轻戳了戳她心脏的位置。


    温宛冰抓过她的手,老实道:“我笨,没反应过来。”


    但你绝对是在我的心尖上。


    傅珺雪立马被她取悦,唇角提起说:“笨死了。”


    温宛冰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指节,“嗯”了一声,带了点安抚的含义。


    “行,不联系我我能理解了。”傅珺雪追问,“那为什么要删备注?”


    “看着难受。”温宛冰坦诚相告。


    傅珺雪对这个答案也是满意的,话音里的笑意未减:“好吧,那你给我改回去。”


    “好,这就改。”温宛冰点进微信看着傅珺雪的昵称,没改备注,而是把自己的昵称改成了同样的冰块符号。


    又明显,又隐秘。


    傅珺雪调侃:“温沝沝,你好闷骚啊~”


    温宛冰坦荡地接受这个评价,她放下手机,以为旧账就翻到这里,结果傅珺雪开始翻页了。


    “那删除备忘录又是什么原因?”


    温宛冰抿起唇,迟疑不定,她怕直接说原因傅珺雪会不高兴。傅珺雪手支起脑袋,打量她面上的表情,瞬间就猜到了:“哦~以为我们俩不会再有可能了,想要删除过去自己重新开始了。”


    温宛冰侧目看她一眼,难得表现出符合年纪的娇憨:“我错了,你不要生气。”


    傅珺雪哼笑着说:“温沝沝,你这小孩有点坏啊。”


    温宛冰:“?”


    “你自己是删除过去了,把备忘录发给我是几个意思?”傅珺雪说,“让我看着备忘录里面你记下的我的喜好,以后做什么事都会想起你是么?”


    温宛冰忽闪着眼睫,又无语又好笑:“那是你的风格。”


    傅珺雪半垂着眼,指尖在她手心里一点点的滑过:“你好了解我哦,让我想想你的风格。”


    傅珺雪装模作样沉思了几秒说:“是想给我以后的对象当做注意事项,我说的对么?”


    温宛冰脸刷地一下红了,“嗯”声说:“发完就后悔了,想法不成熟。”


    “你要是想得成熟了,我才要真要生气呢。”傅珺雪对上温宛冰疑惑不解的眼神,目光放柔,“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在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上,感性会大于理性,就是会不成熟的。”


    “比如你现在和我算旧账。”温宛冰低低地咕哝。


    傅珺雪被她控诉的模样逗乐了,原本是只想算到这里,情绪上头了,坐起身盘起腿说:“这不得算清楚么?”


    得算清楚,不然会一直膈应。


    温宛冰也跟着坐起身,跪坐的姿势,端正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您继续。”


    傅珺雪气势瞬间消了大半,低弱地说:“我生日的时候你没来,祝福也没有发,那礼物就更不用想了是不是?”


    “不敢去找你,不敢发,不敢送。”温宛冰诚恳道,“我错了。”


    “不敢送。”傅珺雪问,“所以是有准备的咯,准备了什么?”


    温宛冰说:“是围巾,现在可能你用不上了。”


    “天总会冷,我总会用上的。”傅珺雪说,“明天带给我。”


    温宛冰慢悠悠地点头,忽然顿住,委屈地说:“你也没有给我发祝福,也没有给我礼物。”


    傅珺雪挑眉:“谁说我没发祝福送礼物,我发了也送了,你还签收了呢。”


    温宛冰一愣,她生日那天除了海聆只有养花群里的姐姐发过祝福,至于礼物,海聆每年都只准备小蛋糕,今年多了一束花,因为送到的时间很近,温宛冰当时没多想。


    “花是你送的么?”


    “嗯哼。”


    “养花群里的姐姐也是你。”


    “嗯哼,你就从来没想过会是我么?”


    温宛冰诚实地摇头:“网络滤镜太大了,我想象中,花群里的姐姐是我姐姐那种风格的。”


    怎么也没想到每天养花养草养鱼,闲情雅致浓厚的人会是浓艳美艳的傅珺雪。


    “你这是固化认知。”傅珺雪很轻地拢了一下眉头,“等等,你叫网友姐姐,都不叫我姐姐?”


    这件事上她理亏,温宛冰有意讨好傅珺雪,轻咳了两声,飞快而又模糊地叫出口:“姐姐。”


    “什么?我没听清,你再来一遍。”傅珺雪凑过去点了点耳朵。


    温宛冰跪坐久了有点累,调整了坐姿:“不来了,就一遍,没听清算了。”


    小孩出格以后真有脾性,傅珺雪扭过头看她,瞥见她耳垂上坠下来的小冰块,伸手过去拨了一下:“饭局那次你没戴它。”


    温宛冰说:“你也没戴我戳的胸针。”


    “我是怕它掉了,哪里舍得戴。”傅珺雪有一下没一下拨着小冰块,“你可别说你也是怕掉,怕掉你现在也不会戴上了。”


    温宛冰只能坦诚:“竹海回去后就没戴了,怕想到你。”


    傅珺雪忽的靠近搂住她,掌心碰触到她冰块的纹身,含住晃荡的冰块耳饰,咬上耳垂:“现在开始要随时都想我。”


    温宛冰长睫颤动:“你那天,为什么没有咬。”


    傅珺雪松了松口:“因为舍不得。”


    两处冰块都在融化,温宛冰闭了闭眼向后躺倒:“后来和现在怎么又舍得了?”


    “也不是很舍得,不过是被你态度气到了,旧账翻得有点上头而已。”傅珺雪撑在上方,脖子上坠着的项链垂了下来,银链上坠着一枚铂金戒指,之前藏在傅珺雪的衣服里,温宛冰都没有发现。


    温宛冰用指腹搭了一下戒指:“这个,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你说不了解我的那天。”傅珺雪咬着牙说,“你把戒指藏星星里就不怕我永远发现不了?”


    “现在不是发现了么?”温宛冰摩挲着戒指,“它是我送你的星星之一。”


    “我知道。”傅珺雪说,“我还知道我是你藏于星河里的幻想~”


    温宛冰脸一热。


    傅珺雪看她脸红,就觉得有趣,故意逗她道:“你看我老舍不得咬你,不如改成你把那些情话一条一条对着我说好了,怎么样?”


    温宛冰脸红到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不怎么样。”


    傅珺雪“啧”声,拽着项链的银链子,用戒指在她不愿意说情话的嘴上扫过来扫过去:“嘴硬。”


    她顿了顿,看着温宛冰绯红的脸,粉嫩的唇,银白色戒指,眸色慢慢暗了下去:“那就罚你,以后,我每个生日都不能缺席,这次我要和你签个契约才好,免得有说话不算话。”


    温宛冰滚了滚喉咙,咬住细细链条上的戒指,仰头吻上傅珺雪的唇,“契约生效。”


    -


    第二天睡醒,温宛冰先去了一趟物业,昨天片警来带走酒鬼的时候,盘问一番才知道酒鬼不是这个小区的人。


    物业说是小区身份核对系统出了问题才出了这件事,表示已经修好,会更加注重安保。温宛冰还是有些不放心,买了监控,回家后拿上去年织的围巾一并带给傅珺雪。


    傅珺雪半坐在电脑桌上,身体微微后仰着,看电脑屏幕里显示外面楼道的景象:“还蛮清晰的,你说,要不在屋子里也装一个?好让你不能溜出来陪我的时候也能看到我。”


    温宛冰瞥了一眼她身上的真丝吊带睡裙,和因为慵懒的姿势滑了一半衣袖的外套,将她的衣领提留上去说:“不要。”


    她不放心室内监控的安全性。


    傅珺雪摸猫似的挠了挠她的下巴:“是不是觉得我好黏人?”


    温宛冰想起胡椒说的话,曾经黎盼就总在怪她太黏人,温宛冰解释:“我是觉得室内的监控不安全,如果想让我看你的话,非工作时间,你可以随时给我视频。”


    温宛冰前倾,吻在她耳畔:“你要相信自己精彩耀眼的灵魂,对我足够吸引,我会比你更黏人的。”


    温宛冰自诩务实派,情话都不是说说而已,在之后的日子里,闲暇时间几乎都给了傅珺雪。大到上下班,小到刷牙洗脸,事事汇报。


    不仅汇报自己的,还总要在各个时间点提醒傅珺雪吃饭喝水。


    傅珺雪爱叫温宛冰小朋友,可她感觉,自己在温宛冰面前更像是一个小朋友。


    温宛冰记得她的喜好,也记得她随口说的话,记得她说分享欲是爱情保鲜剂。于是大到公司八卦,小到路边的野花,随手一拍的风景,甚至是偶尔过耳的柔风都会告诉她。


    偶尔傅珺雪都要嗔一句:【小朋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话痨。】


    温宛冰会喷过来一点冷气:【哦。】


    然后继续发过来。傅珺雪就会看着手机屏幕笑成一朵娇俏的花。


    如果温宛冰下班晚,回去后两人能通视频打语音打到睡着。


    如果温宛冰下班早,温宛冰有时会开车有时会坐地铁去接傅珺雪下班一起回去,躲在11栋的顶楼温存亲昵。


    温宛冰是个没有什么仪式感的人,不会记着特别的日子去精心准备礼物,更不会事先订好酒店约她出去吃个烛光晚餐,什么情人节,女王节都是错过,就连她们第一次确认关系的纪念日如果不是傅珺雪提醒,可能也是错过。


    但她是个浪漫的人,会在周末的时候包揽三餐,知道傅珺雪要控制体重,做得量少精致,格外费功夫。也总会在陪着温星做手工的时候,做一份手工的礼物出其不意地送过来。让傅珺雪充分了解什么叫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每一天都是情人节。


    当傅珺雪收到拼豆挂件时,实在是没忍住:“你让我有一种,我现在还在上学,在和一个小学妹谈恋爱的感觉。”


    温宛冰问得认真:“这样不好么?”


    傅珺雪垂着眼低低地笑:“很好,我很喜欢。”


    她从前觉得温宛冰是制冷机,是小冰块,是温吞的小蜗牛。


    而现在,她感觉温宛冰是被她抱在怀里的制冷机,对外制冷,对她发烫;是融化的小冰块,淌出来的不是水,都是如糖似蜜的柔情;不变的是,还是一只温吞的小蜗牛,游走在她的心尖,细细填补上那些年烙在她心里裂痕。


    -


    日子就像是一罐朴素无华的土罐,装盛着甜蜜粘稠的黄色蜂蜜,藏匿在生活里的每一处细节,都渗透着甜蜜。


    Fantacy的广告视频在行业内外掀起巨大关注热潮,水下舞蹈和以人拟物诠释作品灵魂的创意思想,登上三大媒体头条,先后引起百家新闻媒体报道,所创造的免费媒体价值高达千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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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比稿提案是一次小型的胜利,那么项目的成功,是远辰对瑞星大获全胜。


    七月,胡椒组织星潜第一次外潜的活动,温宛冰请了假准备陪同。出行前一天是温如水的生日,温宛冰在傅珺雪的陪同下去了孝园。


    在那棵系满了黄色丝带的桂花树下,意外遇到了海聆,以往这一天来看望温如水,两人总是会错开。


    自从海聆成为远辰的合伙人后,温宛冰见到他的频率便低了很多,六月海聆几乎都在出差,前几日都逗留在北城负责一个很重要的项目,没想到这一天他还是会风尘仆仆地赶回来。


    许是有段时间没见了,看见他西装笔挺地站在树下,温宛冰忽然对海聆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海聆也很意外见到她,主要是意外她会和傅珺雪一起来,惊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最后定格在她们相牵的手上。


    傅珺雪的目光顺着他的视线落下,心往上提了提,就在她想温宛冰会不会松开手的时候,指节被轻轻揉捏了一下,她在安抚她,傅珺雪心情像一朵紧缩的花霎时绽放。


    海聆收回眼,客套有礼地和傅珺雪打了招呼,犹豫着请求:“傅总,我有些话想单独和沝沝聊一聊。”


    傅珺雪眉梢挑起。


    温宛冰猜测海聆是想要说唐家的事情,她觉得让傅珺雪知道也没什么,刚想表示傅珺雪可以不用回避,手心传来酥麻的触感。


    傅珺雪侧身靠近温宛冰,指了指不远处的绣球花坛说:“我在那边等你。”


    等傅珺雪转身离开,海聆将手里的菊花放在了树下,温宛冰跟着也放下了花,直起身后,海聆看着树上一条条垂落的黄丝带说:“唐家老爷子,今早去世了,消息估计很快就会放出来。”


    温宛冰轻轻“啊”了一声,温如水出事的头几年,温宛冰常常会希望唐家人早点下地狱,她不止一次地想他们为温如水偿命。可真当这一天到来,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快感。


    只是初听消息的一瞬,起了一点涟漪而已。


    “唐老爷子的离世,也就意味着唐家兄妹的内斗会进入到白热化的阶段。”海聆说,“唐如让我跟你说谢谢,她很感激你把股权卖给她。”


    温宛冰若有所思地看向海聆。


    海聆则是定定地盯着树上随风飘扬的黄丝带,他问:“沝沝,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别人,你姐姐她会不会怪我?”


    果然。温宛冰收回眼,长睫半垂,看树下海聆的那束花中蔫蔫的花叶在风中颤动,然后终于脱离了花茎,随着风吹的方向越飘越远。


    扪心自问,海聆比起绝大部分男性,已经很好了。


    “其实以前,我从没想过你会为了姐姐,空窗这么多年。”温宛冰抬起眼,温和平静,“这是我不了解你,但你应该很了解她。”


    海聆鼻子倏然发酸:“我……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她了,我今早醒来,突然发现回想起她,好多事情和时间对不上了。”


    温宛冰眸光晃动,喉咙梗塞了好一会。


    “她不会怪你,她只会希望你是幸福的。”她攥紧了手,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强忍住上涌的泪意,“但你不要忘记她好不好,因为忘记一个人,才是真正的死去。”


    海聆说:“好。”


    温宛冰点了点头,转过身看向立在阳光下等着她的傅珺雪说:“我先走了。”


    “好,我再陪她一会儿。”海聆微侧过身,看了看温宛冰的侧颜,又顺着她的眸光看了看傅珺雪,收回眼后,视线胶着在某一条扬得最高的丝带,“她也会希望你幸福。”


    温宛冰脚步稍稍顿了顿,没有停,从树荫下走进了阳光里。


    傅珺雪看见她眼睛里闪烁的泪光,皱了一下眉,牵过她的手,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温宛冰一五一十全部都告诉了傅珺雪。


    傅珺雪恍然:“难怪那个时候你那么想要拿下我的项目。”


    温宛冰“嗯”了一声,有些遗憾:“可惜有点胜之不武。”


    傅珺雪抓着她的手边走边晃说:“谁说胜之不武的?”


    温宛冰支支吾吾地说:“那个比稿,不是跟你私底下确认了才……”


    “想什么呢,我可没跟你确认,我只是说可以优先考虑,又没说一定会。”傅珺雪说,“那个比稿结果,是他们先商讨出来最后询问我的意见,事实上,我没有给任何意见。”


    温宛冰诧异,有点反应不过来。


    傅珺雪瘪了瘪嘴,无奈道:“笨蛋,听不明白么?意思是,我那个项目是你靠自己的努力和真本事拿到的。”


    温宛冰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儿,嘴角上扬了起来。走到车前,她停下脚步,忽然想到说:“那你不说,还让我跟你拍视频,你框我。”


    “我干嘛要说。”傅珺雪昳丽的眉眼之间敛着笑意,“谁让你笨。”


    温宛冰:“……”


    傅珺雪看她一副吃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担忧温宛冰的心也稍稍放了下来,她原以为话题这么一岔开,温宛冰就不会再因为海聆有了新欢快要忘记温如水这件事而难过了。


    然而之后的几天,她们带着温星参与星潜的出游活动,白天潜到浅海区域看大片的珊瑚,晚上围绕着篝火吃烧烤弹琴跳舞,很像第一次露营的场景,欢声笑语不断。温星如今变化很大,可以做到直面镜头展露出很甜美的笑容,被调侃的时候会垂下眼瘪嘴表示不开心。


    这些都是些很令人高兴的事情,可温宛冰始终有些心不在焉,她看着温星,时不时就会出神,偶尔流露出来的神情,好像伸手在她面前一挥,她就会随风碎散。


    而每每傅珺雪问她:“怎么了?在想什么?”


    温宛冰都只是短暂地收回思绪摇摇头,像是怕她担心地牵一牵嘴角:“没什么。”


    晚上她们睡在民宿里,胡椒又带了总裁来,温星为了能抱到总裁睡在了胡椒的房间。温宛冰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终于忍受不了,披上轻薄的空调衫从房间轻手轻脚走到外面透气时,都在庆幸胡椒带了猫来。


    庭院里安置在鹅卵石路两旁小夜灯散发着淡淡的薄香色,揉碎在昏昧的夜色里,绣球花繁茂蓬勃,挤挤攘攘围绕着木制的秋千。


    温宛冰坐过去,塞了耳机听着歌,脚撑着地慢慢悠悠地晃。


    楼上的门再一次被轻轻打开,傅珺雪从栏杆往下看,就见到温宛冰穿着睡裙坐在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傅珺雪垂下眼,手伸进口袋,慢腾腾地下了楼。


    耳机里切歌的空隙,温宛冰听到了走近的脚步声,放得很轻,但夜色太过寂静。温宛冰抬起头,看见傅珺雪停在了两步之外,她身后累累的绣球簇拥在脚边,像极了那日在孝园等她的那一幕。


    “是不是我吵到你了?”温宛冰关了手机里的音乐问,摘下耳机。


    虽然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不发出声响。


    “没有,就是自然醒了,看你不在。”傅珺雪像白日里一样问她怎么了,而是往前走了两步,揉了揉她的头,左手勾着车钥匙晃着说,“要不要和姐姐私奔呀~”


    温宛冰勾了勾唇,比白日笑得有温度些:“大晚上的,要去哪里?”


    傅珺雪伸出手:“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


    温宛冰便搭了上去从秋千上起了身,她跟着傅珺雪上了红色牧马人,坐在车里感受着向上的颠簸之路。


    开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傅珺雪横停下车,温宛冰跟着她下车,才发现她们在一座山崖上,放眼望过去是黑沉沉的大海,一望无际的黑像一块会吸出内心所有恐惧与惶恐的磁铁。


    浪涛拍岸,呼啸的响声,震得人心慌意乱。


    温宛冰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傅珺雪爬上了牧马人的车顶,伸手说:“上来。”


    温宛冰上了车,和她一起坐在车顶,傅珺雪手撑在身后,后仰着抬头说:“往上看。”


    温宛冰扬起下颌,卷翘的长睫在风中轻轻地颤。


    像去年海滩上看到的夜空,满天繁星像洒在黑色绒布上的珍珠的星钻,熠熠生辉。


    她们坐在车顶上,欣赏着璀璨的夜空。


    傅珺雪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现在心情好点没有?”


    温宛冰愣了愣,心口像被她温柔的声音戳了一下,酸涩的感觉瞬间涌了上来。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无人过问,一个人扛着,好像多大的事都能要牙挺过去,可一但有那么一个人,轻易地发现你的脆弱,温柔地哄你开心,就她开口的那一刻。


    哪怕是已经被自己消化过的事,都会如同浪潮席卷上来,吞没一切伪装。


    温宛冰含糊不清地“嗯”声。


    “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么?”傅珺雪问。


    过了很久,不知道第几下浪拍在峭壁上。温宛冰才开了口。


    “听到那个人的死讯,我,我毫无感觉,没有一丝开心,甚至也没有觉得他受尽病痛折磨死有余辜的那种心情,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他培育的儿子害了我最亲最亲的人,他,他在儿子害死一个无辜女人的性命时,毫无悔改自己的教育有多失败,甚至还在诋毁我姐姐。我应该一直一直记得他,无时无刻不诅咒他下十八层地狱,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没有感觉呢。”


    温宛冰深呼吸,艰难道,“海聆说他快要记不得姐姐了,我突然发现,我,我好像也快要忘记我和她之间的回忆了。”


    不然我怎么会不为伤害过她的人的死亡而无感呢。


    她望过来的眼神,脆弱无助,眼睛里蓄满了水光,随时都要从里面溢出来,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般手足无措。


    在这种时候,傅珺雪才真实地感觉到她比自己年纪小。


    “傻瓜,”傅珺雪心都快化了,揉揉她的头,“你不是说过么,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温宛冰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傅珺雪拿出手机,歪靠着她,在她眼下创建备忘录,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给姐姐记录一个备忘录,把她的生日、喜好、把你们之间经历过的所有美好都记录下来。想到一点记一点,现在想不起来也没关系,生活总会不经意地勾起回忆,你来说我来写,你就可以再加深一遍印象。”


    温宛冰看着夜色里很亮的屏幕,像这一晚最闪烁的星辰亮在她的眼底,她听着傅珺雪问着温如水的信息,问她与温如从前的趣事,她搜刮着记忆一件一件地说,看傅珺雪飞快地输入进备忘录里。


    眨眼之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她哽咽到开不了口。


    没听到温宛冰的声音,傅珺雪转过头,借着手机屏幕的光,她看见那张总是沉稳冷静不露声色的脸上布满了泪,温宛冰蜷起膝盖,双手捂住了脸,指缝里溢出一声抽泣。


    傅珺雪心狠狠揪了起来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没有劝温宛冰不要哭,只是等着她自己哭够了,垂放下捂捂着脸的手,傅珺雪才侧身搂过温宛冰,拉开她的手吻她脸颊上的眼泪,想着怎么哄她。


    却听温宛冰一本正经、抽抽噎噎地问:“不咸么?”


    傅珺雪抿了一下唇,温宛冰的眼泪渗入唇缝,她牵了牵嘴角:“制冷机。”


    温宛冰眨了眨眼,脸有点发热,她埋头在傅珺雪的肩头:“傅珺雪。”


    “嗯。”傅珺雪应道。


    温宛冰低喃:“谢谢。”


    “光一句谢谢?说着多生分啊。”傅珺雪看她心情已经好了很多,拽拽她的裙子,拖腔带调,“没点实质性的表示么?务实派。”


    温宛冰从傅珺雪肩上抬起脸,吻上她的唇,片刻后抵着她的额头调整呼吸,复又靠了过去,温柔厮磨,柔软打着卷地暧昧纠缠。


    傅珺雪撑在身侧的手被温宛冰一把握住,她蜷了蜷指尖,几乎是被牵着手抬起……


    头顶上云卷云舒,星明星昧,山崖下海浪一阵一阵地打到礁石上,水花溅起,又沉入到晃荡的涟漪里。


    分开的时候,天微微泛了白,温宛冰理了理裙子,听见傅珺雪说:


    “再等一会儿就能看到日出了。”


    温宛冰“嗯”声。


    傅珺雪湿纸巾给温宛冰,缓了缓气息问:“你之前坐在秋千上听的什么歌?”


    温宛冰接过湿纸巾,瞥见傅珺雪擦手,红了脸,她将纸巾覆在了被眼泪腌得紧绷的脸上,低哑地说:“一首一直想给你唱的歌。”


    “嗯?”傅珺雪怀揣着好奇,“给我听听。”


    温宛冰从手机里调出那首歌,刚想要按播放,又听傅珺雪说:“我是说,你现在唱给我听听。”


    温宛冰侧头看傅珺雪,清了清嗓子:“我唱不好。”


    “我又不介意。”傅珺雪不以为意,“你可以开原唱跟着唱。”


    温宛冰迟疑了许久,按了播放,她轻哑的嗓音融在了轻快的旋律里,而傅珺雪更喜欢从温宛冰口中溢出的歌词,仿佛孟栩然送她的糖盒,小小的罐子里躺着五彩缤纷的糖果,每一颗都裹着浓而不腻的甜蜜。


    “……


    我和你要去闻闻新鲜的春天


    感受阳光洒落肩上的夏天


    整个世界涂着金色的秋天


    飘雪的冬天


    也许想着未来的事情太遥远


    一起去环游世界也很难实现


    但你出现在我身边


    就胜过什么五彩缤纷轰轰烈烈风风火火花天酒地的世界。”


    直到旋律停下,空气里似乎充溢着甜甜的气息,很治愈的一首歌,听完整首歌,心情好像在清泉里洗涤过。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傅珺雪问。


    “遇见你的时候所有星星都落到我头上。”温宛冰点了重新播放,调大了音量。


    傅珺雪感叹:“连名字都好浪漫。”


    “我唱的不好。”温宛冰把手机放在了中间,“再听一遍原唱等日出吧。”


    傅珺雪头歪了歪,靠在温宛冰的肩头。


    海平线的浅淡蓝灰色里,缓慢地烘出浅红色的半圆,红晕落在海浪之间,星星点点撒了一大片。


    第一次的海上日出,傅珺雪握着她的手让她走出一个桎梏着她的格子。


    这次的海上日出,傅珺雪倚靠在她肩头,轻声说:“沝沝,你看,前方都是阳光,你应该是和所有你爱的人一起沐浴在温暖里。所以不再被一片树荫罩在原地,不再被阴风吹得止步不前,并没有什么不好。温如水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所以你不为加害者的死亡而有任何情绪波动,所以你不再想要关注唐家人如何,不是对不起温如水。


    她也一定希望你是生活在阳光之下的。


    温宛冰没有说话,而是紧紧扣住了傅珺雪的手。


    红日跃出海面,在夜里沉重乌黑的海浪被透过云隙霞光的铺上了层柔软的光辉,歌播到了最后。


    傅珺雪很喜欢这首歌,设置成了温宛冰的来电铃声,想到这首歌是温宛冰从千千万万的歌曲中淘出来练习要唱给她听,歌曲里的旋律仿佛都渗透了血液里,整个人都愉悦的,这样还不够,还要明知故问:“为什么想唱这首歌给我?”


    阳光落到了牧马人车顶,虫唱鸟叫从林间传来和着一首歌最后的余韵,盛夏的暑期渐渐腾升,温宛冰在金色的光束里眯了眯眼。


    “因为从名字都歌词,都会想到你。”


    因为你和歌一样治愈,一样侵染了我荒芜的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