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静, 只有偶尔的蝉鸣和微风拂过的声音,金陵四季如春,哪怕是夏日也并不燥热, 花满楼却好像置身在滚烫的火炉之中, 烫烫的, 像是要被烤熟了。


    他活了近二十年,从没遇到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子。


    江无瑕所不知道的是,小的时候花满楼就见过她。


    他阿娘带他来金陵江家做客,乳母将穿着粉红衣裳的她抱出来。


    她那时有几岁来着, 只有五岁多不到六岁,那时便生的粉雕玉琢, 玉雪可爱, 圆嘟嘟的粉白小苹果脸, 黑漆漆的大眼睛,梳着双丫髻,头上一边一个小揪揪,藕节般的小手上带着小金环。


    乳娘将她抱出来的时候, 她含着手指,好奇的看着他。


    那样子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姨母见他总是盯着她瞧, 就把这么一个小仙女交到他怀里,让他抱着。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小少年,见了这么可爱的妹妹喜欢的不行,像抱着娃娃一样, 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谁都不给。


    这小女娃也不认生,星子一般的大眼睛眨巴的看了看他,直接搂住他的脖子, 嗷呜一口,啃上了他的下巴。


    被沾了一脸的口水,他还是舍不得放下。


    三哥见他抱着不放,还过来逗弄他们俩,揪着雪娃娃的小辫子,把她弄哭了。


    他那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是了,他义正言辞的推开三哥的手,叫他不要欺负妹妹,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大,却抱着她轻轻摇晃还来回走。


    哪怕是江无瑕这样幼年像是玉雕出来的小人儿,也只是普通的人类幼崽,只要是幼崽,哭闹的时候,也是涕泪横流的。


    他却并没有嫌弃,小大人一样将妹妹哄好,这个小仙女就在他怀里睡着了,睡着的时候,眼角还带着泪痕。


    他不知为何欢喜的不得了,也不嫌她脸都没擦干净,还亲了亲女孩胖嘟嘟的脸颊。


    他三哥看到这一幕,笑的直打跌。阿娘和姨母也捂着嘴笑得开怀。


    他阿娘还打趣:“小七,你这么喜欢栀儿,不如咱们给她抱回去养,给你做小媳妇,好不好。”


    “可以抱回去吗?那就抱回去!”


    他年纪也不大,并不懂给他做媳妇意味着什么,倒是能抱回去养,他高兴坏了,差点直接抱着江无瑕上马车,就怕姨母说话不算话。


    瞧见他这样,阿娘和姨母绷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一晚,他是抱着这个小妹妹睡得。


    后来他回到了江南,心里也一直惦记这个香喷喷胖嘟嘟的小妹妹。


    后来,他听说了她丢了的事,阿娘为此还大哭过一场。


    他长大了,对于幼年时,这位小表妹的是就逐渐淡忘。


    虽然花家一直帮着在寻找她的下落,因为阿娘长吁短叹,姨母也总是哭泣,他便渐渐再也不提起。


    再后来,他生了一场重病,眼睛看不见了,他还遗憾,等寻到表妹,却也瞧不见她如今长大的模样。


    随着时间,那个幼小的雪团一般可爱的小女孩,也在他记忆中渐渐淡去。


    现在,听着她娇声娇气的话语,明知她是故意的戏弄他。


    花满楼的耳根却红了。


    那些幼年时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事也一点点浮现出来,她稚嫩幼圆的脸,是如此清晰。


    如果现在,能看到她是什么样子就好了。


    她一定像个小狐狸一样,想要看到他不知所措的样子。


    因为觉得自己被看透,就故意戏弄他,想要找回场子。


    花满楼并不生气,能让他生气的事很少,他虽性格温和,却也有自己的喜好。


    对于不喜欢的人,他并不会过多理会,以往他觉得,自己喜欢的是贤惠的温柔女子,就像他阿娘那样。


    现在,面对江无瑕,他才发现,他也并不讨厌这种爱娇的女孩子。


    “呐,你说话呀。”


    江无瑕没有得到回答,深更半夜的又瞧不见花满楼耳朵上的红,自然不罢休。


    她伸出指尖点了点他的胸口,素白的手指像是一节藕芽。


    她人生的美,身上也没有一处生的不美,这双手自然也是如此,宛若白玉雕刻而成,是真真正正的柔荑。


    但花满楼是看不见的。


    “别闹了,表妹。”


    花满楼有些羞涩,却尚能自持,不想叫她看出自己的无措。


    捉住她的手,无奈叹气。


    这气还没叹出来,便听江无瑕一声嘤咛,直接扑进他怀里。


    她柔柔的气息喷在他的锁骨处,双臂搂住他的脖子不放,胸前那一对柔软还紧紧的贴着他。


    有一股芳香从她身上幽幽传来,钻进花满楼的鼻子中。


    这下,他可绷不住脸上的假面具,腾的一下,红了脸。


    江无瑕却还坏心眼,不肯放过他,她故意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花满楼身体一下子僵住。


    可江无瑕抱着他,却知道,他的身体在发抖。


    她的这个表哥,真可爱,又可爱又纯情,他的年纪也有二十了吧,没经历过女人吗。


    花家这么有钱,他又不缺奴婢服侍,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娶妻前不纳两房美妾,便是没有美妾,也有美婢。


    就如姬冰雁,他身边那迎雁伴冰,放在江湖上,也是一等的美人儿,只比雷纯温柔差一些。


    他如此生涩,反应倒与跟她初见的阿飞有些类似。


    他一定没碰过女人。


    与阿飞不同,阿飞是没机会,而花满楼是有机会却不放纵自己,如此洁身自好,江无瑕心里偷偷乐了起来。


    虽然她也不知自己这格外愉悦的心情是为何。


    想到阿飞,江无瑕瞬间难过起来,扁扁嘴,她就是要抱花满楼,不仅要抱,她还要亲他。


    反正阿飞跟她恩断义绝了,连定情的剑都还给了她。


    她现在抱花满楼,阿飞还能从哪里跳出来阻止她不成?


    他们已经结束了,是他先提的。


    她要把阿飞忘了,就当作从没认识过这个人。


    “你身上温度好高呀,表哥。”


    这一声表哥叫的百转千回,故意拉长的尾音,像一个小钩子,勾的花满楼心里痒痒的。


    花满楼苦笑,他从来不知,表哥这两个字能被她叫的如此暧昧,如此百转千回,带着千万缕情思。


    因为眼睛看不见,他的听觉触觉都非常敏锐,以往这种敏锐能帮他在打斗中不落下风,而现在却成了酷刑!


    不,不能说是酷刑,若是在旁的男人眼中,这是十足的艳遇。


    她百般挑逗,他却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他清清楚楚的知道,她并非有什么真心并非是因为喜欢他,她只是恶趣味,想要看他出糗。


    “诶呀,谁在那里?”


    就在江无瑕打算放过这位羞涩至极的可怜表哥时,一声惊叫,打断了他们之间暧昧旖旎的气氛。


    江无瑕不悦的看过去,一个姑娘俏生生的现在不远处,捂着嘴瞪大双眼看着他们。


    这个姑娘不敢置信的将视线移到花满楼身上,杏眼中掠过一层水雾,似是极伤心的咬住了下唇。


    “你……你们,表少爷,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江无瑕心中哦吼了一声。


    花满楼不知所措,想要推开江无瑕,揉揉额角,却被她死死地抱住。


    他又不舍得对江无瑕用强,只能任由她抱着。


    而且心底深处,也一直有个声音,他其实也不是很想挣脱。


    “玉翦,你别误会,我跟表妹,我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这个叫玉翦的女孩子,身上穿着是江府一等丫头的衣服,不过相比别的丫鬟,她样貌更出色一些。


    这只是相对的,她的这点美貌与江无瑕比起来,连萤火都算不得。


    花满楼对这丫头解释,本意并非是怕丫鬟误会,他是怕玉翦传了出去,对表妹名声不利。


    他是男子,倒也罢了,可表妹如此冰清玉洁的一个女孩,怎能被谣言伤了清誉。


    他是好意,却不知落到江无瑕眼里,像是这丫鬟是他正牌情人,私会旁的女子被抓了个正着,所以要撇清关系跟她解释了起来。


    江无瑕不高兴,就不会让别人也高兴。


    她黑漆漆的眼珠微微一转就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直接惦起脚,抬头,嫣红的唇,便吻上面前男人凸起的喉结。


    不论花满楼再如何性格温柔,再清心寡欲,他终究是个男人,还是一个刚满二十岁,气血方刚,容易冲动的男人。


    花满楼的话语一下子被噎在嗓子眼里,失去了潇洒公子的淡然,像个呆头鹅一般,只能啊了一声。


    喉结动的厉害,额头上也沁出汗珠,脸则红的更加过分。


    江无瑕抱着他,自然察觉到他的僵硬和无措。


    她转过头,对着玉翦挑眉:“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就是这种关系。”


    玉翦顿时眼中盈满泪水,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难过和伤心:“表少爷,你怎么能这样。你有了玉翦还不够吗?”


    花满楼慌了神,若说江无瑕抱他亲他,叫他羞涩无措之外,还有几分甜蜜。


    玉翦的话就让他彻底慌乱了几分,他拉住江无瑕的手,确保她不会一伤心就擅自桃之夭夭。


    肃然道:“玉翦姑娘莫要胡说八道,我同姑娘之间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